阿暖離開京城之前柳氏便尋了阿暖說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話-關於他們一家想跟著阿暖一起去嶺南的事她沒有讓女兒雲萱去跟阿暖提,因為她不想讓阿暖厭了雲萱。
柳氏是在這日阿暖探視完雲萱在病房外小廳和阿暖交心的。
柳氏關心了一下阿暖回延城過年的事,就道:「阿暖,你會不會因為這兩年來你祖母對阿萱要求嚴苛,我卻半點沒有出聲而覺得我對阿萱太過心狠?」
阿暖笑了笑,沒答是也沒答不是-她心裡是有些這麼覺得,可是大概她太冷心冷肺吧,這些事最多是讓她從心理上對柳氏他們疏遠了些,但卻也不會去評判他們的行為-那也是很費心的-前世她身體不好,從小醫生就警告她不要太過費心費腦動情緒,她養成習慣了。
柳氏看阿暖笑得平靜而又冷淡,心中有些不安-其實阿暖越憤怒越不滿就表明她越在乎阿萱,她越平靜反而對他們越不利。
柳氏苦笑了下,她繼續道:「那些事的確是我想岔了-阿暖,其實我之前打聽過了馮厚平的事,我聽說原先馮厚平就看上了阿琪,大伯他為了巴結馮厚平,卻又不捨得阿琪,便有意想要把你嫁去馮家。」
這些都能查到,二嬸也算有些手段了。
柳氏見阿暖垂了眼睛,神色莫測,續道,「後來因著那袁氏的事,我們雲家算是把袁家給得罪狠了,大伯他也不過是因著你和廖三爺的關係才在政府勉強立下了足-但云家其實在京中已經算是戰戰兢兢了。」
「阿萱到了京中,那些個女子中學,去上學的哪個不是有些來頭的,我不敢讓阿萱去讀書,一是怕阿萱在那裡招惹了是非-就像當初馮厚平看上阿琪那般,二來卻也是擔心她在那裡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欺負暗算,三來……阿暖,你知道你祖父和你父親,若是什麼時候嫁了阿萱有利於雲家,或者能解了雲家的困局,他們是一定會將她嫁出去的-甚至為了阿赫,不說你二叔,就是我恐怕也會妥協。」
在阿暖透澈的目光下,她也沒替自己遮醜,把自己心底的不堪和無奈也都剖了出來。
「那你們現在是什麼打算?」柳氏情真意切的說了很多,阿暖也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終於在她停歇下來時認真問道。
柳氏呆了呆,一時之間腦子還有點轉不過彎來。
阿暖就溫聲繼續問了一遍,問道,「二嬸,你們現在是有何打算嗎?你剛才說的,其實之前是問題,現在仍然是問題,阿萱現在要去讀書的話,你那些顧慮也仍是存在的啊。」
柳氏的老臉一紅,她嘴張了張,終於覺得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就直說了-不過是難堪點,她也了解阿暖,雖說有時候好像冷情些,但人品卻是正的,該幫忙的時候也從來不推脫,她覺得她不會也沒必要不允自己一家去嶺南。
她道:「阿暖,我聽阿萱說你們開年後就打算去嶺南?我和你二叔商量了,覺得北邊現在不怎麼太平,不若就和你二叔帶著阿赫還有阿萱他們一起去嶺南看看-我們還有些積蓄,可以在那邊置些產業什麼的。」
「阿暖,我們絕不想麻煩你什麼,但這事我們的確是想著有你和廖三爺在嶺南,我們借著你們的勢在那邊可以過些平靜安穩日子-就是阿萱上學什麼的,我也不會總擔心她會出什麼事,整日裡膽顫心驚的……但阿暖你放心,我們絕不會以你二叔二嬸的身份行任何不妥之事,辱沒你的名聲-我們只是想過個平穩日子罷了。」
說到這裡她眼圈已然已經紅了。
阿暖絲毫沒有意外-其實這事她之前大約就猜到了幾分,不過不能肯定罷了。
不過這事其實她也不太有所謂,二叔是個老實本分的,二嬸精明不糊塗,他們離了雲家說不定還是好事,更何況二嬸是用這樣低的姿態求著自己?再說了,腳長在他們身上,他們真要去,她還能怎麼攔著不成?
雖然她覺得若是二叔在嶺南混好了,雲老太爺夫婦最後肯定也會跑過去的-這大約就是他們的目的?雲佰城在京中的仕途其實也差不多算是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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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阿暖便和廖珩一起,不,還有加上趙翎一起回了延城的陳家祖宅。
分別幾年,陳老太太見到阿暖自然是摟著她好一番噓寒問暖,還有一遍一遍地問著阿暖她母親和二舅在美國那邊的情況,其他人都是或站著或坐在一側聽著兩人說話根本插不上嘴。
等問夠了,陳老太太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廖珩和趙翎的身上-老太太對廖珩還算滿意,不過因著趙翎的出現這滿意便打上了個折扣-老太太們對表哥表妹總是格外敏感些,更何況好端端的趙翎還追著廖珩從美國追到了京城,再從京城追到了延城?
趙翎從來都是個機靈的,陳老太太聽說她是廖珩的表妹,然後疑惑的目光在她身上和廖珩身上一轉,她便似知道了陳老太太的疑慮。她立即就抿嘴笑道:「老太太,我是阿暖的好姊妹,跟阿暖在美國同吃同住了好幾年,所以跟她比跟廖家表哥要熟多了-這一次我回國,也是我母親放心阿暖,讓我跟著她一起過來的-我們家雖然和廖家有親,但我還從來沒去過廖家,我膽子小,也不敢去別的地方,所以到現在還是阿暖去哪裡便就去哪裡了,還要請老太太您不要嫌棄我麻煩。」
原來是這樣,陳老夫人的神色緩了緩。
接著趙翎又開始嘰里呱啦的介紹起阿暖母親陳氏的種植園起來,把她那些日子和陳氏一起在種植園的生活說的活靈活現,聽得陳老夫人越發歡喜,很快就步了陳氏的後塵-對趙翎十分稀罕起來。
看得阿暖好笑,不過她卻也鬆了口氣-她並不太喜歡說太多話,外祖母的問題那麼多,她都說的口乾舌燥了。
廳上眾人的神情都很歡喜,唯有一個小朋友面色凝重。
陳胤麒小朋友已經六歲,他看到自己漂亮的表姐還算高興,但對於「意外」出現的「未來表姐夫」卻很不滿。
陳胤麒盯著廖珩盯了很久,然後當晚私下尋了自己表姐一臉高傲的問道:「表姐,我長得比那個人要好看多了,表姐你為什麼不等我長大嫁給我?別人家可都是表兄妹成親的-哦,他也可以娶他的表妹,那個什麼趙翎。」
阿暖一呆,隨即覺得他挺著小腰,仰著小腦袋,一臉傲慢的樣子很搞笑,明明說著「你為什麼不等我長大嫁給我」可卻是一臉施恩,「我允許你嫁給我」的樣子。
她忍俊不禁道:「你都說了那些成親的都是表兄妹-可我卻你比大,我們是表姐弟,所以就不成了。」
陳胤麒嗤一聲,道:「那不是因為我沒有表妹嗎?你以為我就想娶你了嗎-你也不要太驕傲了!哼,只是因為你是我表姐!不過算了,你現在要是想嫁給那個人,就先嫁給他吧,不過再等上十年二十年,他已經是個老人家了,你和他在一起肯定悶死了,到時候再嫁給我吧!」
阿暖目瞪口呆,他,他這是哪裡來的想法?舅,舅母不能這麼教他吧,不可能!
她小心試探道:「胤麒,你說什麼他已經是個老人家,和他在一起肯定悶死了-這個誰跟你這樣說的?還有這成婚後是可以想換一個人嫁就可以換一個人嫁的嗎?」
陳胤麒很認真的看了看阿暖,然後認真道:「這些事為什麼需要別人告訴我?到時候我願意娶你,你願意嫁給我,自然就可以了-不過你要先跟我說好,想嫁給我的人很多,你不跟我說好,我可能就會去娶別人了-不過是看在你是我表姐的份上讓你優先罷了。」
阿暖伸手就「啪」一下打在他腦袋上,見鬼的優先權。
阿暖只是拍一下他腦袋,門外的那個人卻想掐斷他脖子-當然不是因為吃醋,一個六歲的小毛孩有什麼可以吃醋的。只是這小子竟然說什麼「你要是嫁給那個人,等再過上十年二十年,他已經是個老人家了,你和他在一起肯定悶死了」,這真是讓人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