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是誰

  袁蘭繡的大伯袁立民是外交部政務參謀,他別的本事沒有,但鑽營的本領卻很不錯,相應的,某種程面上來說,他的眼光和政治敏感度也還是有點的,馮厚平和外交部副部長林永茂相比,各方面的才能和底蘊都及不上林永茂,馮厚平靠的是廖家和微末時和大總統的一些舊交情,但那舊交情也是靠廖家建立起來的-當年大總統在嶺南受廖家扶持和資助,馮厚平也是廖家引見給大總統的。可馮厚平和馮大太太現在的關係其實上面的人都心知肚明,廖家對馮厚平不怎麼看得上甚至不滿大家也都知道。

  所以馮厚平這次根本不會有機會坐上外交部長的位置-說什麼那照片和新聞是林永茂為了抹黑馮厚平而做的,袁立民是不信的,他也更傾向於相信是有人為了阻止廖三和雲佰城次女的婚事,他再清楚不過有多少人盯著廖三的婚事了。

  不過那也跟他沒關係-他又沒辦法將孫女塞給廖三,也沒辦法和廖家拉得上關係。

  他那日看到報紙上那則新聞時先皺了皺眉,有些懊惱事情的不受控制,但他很快調整情緒,還在想著該如何從此事上謀取最大利益之時,馮厚平就尋了他談話。

  馮厚平的計劃是四處滅火的計劃-先安撫好自己夫人廖氏,再讓廖氏去廖家給自己說好話喊冤屈,自己先低調上一些日子,再跟廖氏剖心道利益關係,年後就讓廖氏請了雲琪到家中作客,之後就由廖氏請了媒人去雲家提親,迎了雲琪到家中為姨娘,這事兒也就過去了,那報導就不過是個風流韻事罷了。

  他對袁立民是許以利益再加威脅。

  袁立民回家之後就對袁蘭繡道:「事情鬧成這樣,阿琪想要再嫁給其他好人家做正室是不可能的了,就是嫁給別人做姨娘,想要嫁個比馮次長更合適的人選也是不太可能了。現在馮次長仍肯娶阿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他若是為了哄得太太歡心,只說阿琪是投懷送抱,他不過是一時意亂,隨便玩玩,那阿琪就是萬劫不復了。所以現在阿琪要麼就是死,要麼就是只能等著,做馮次長的姨娘。」

  袁蘭繡整個人都如同墮入冰窖。

  她渾渾噩噩的從大伯家回到隔壁自己娘家,就又有女兒身邊的丫鬟偷偷跑過來跟她報信,道是「姑娘已經被雲家鎖了兩天,老太爺還想勒死姑娘,是老爺跪著給攔住了,但看情況,老太爺和老太太不打死姑娘,也一定會將姑娘帶回延城老家胡亂配人的」,袁蘭繡聽到這話哪裡還坐得住。

  可是就她再亂,也清醒得很,自己就這樣回去,也不過是被雲老太爺和雲老太太磋磨,不但救不了女兒,連自己都要搭上-她總算也是認清了,自己那丈夫雲佰城是靠不住的。

  袁大嫂看她心如死灰的樣子,嘆了口氣,猶豫了一陣之後,就在她耳邊嘀咕了一頓。

  袁蘭繡這日午後就把兒子留在了娘家,自己回了雲家,只是她在回雲家的途中路過一家首飾鋪子時停了小半個時辰,挑了幾件首飾打算送給雲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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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家和陳家的定親禮走的是古禮,廖老夫人在拜訪陳家之前,早已經就將此事發了電報告知了廖珩遠在嶺南的父親和母親,並且收到了他們請她做主定下廖珩親事的傳信-甚至連聘禮廖大太太都準備了讓人送了過來,只是還要過上幾日才能到罷了。所以翌日廖家便請了媒人上了陳家門正式提親,交換了兩人的庚帖,若是生辰八字沒有問題-這隻要兩家都有意,通常都是沒有問題的-後面便是商議吉日下聘了。

  這親事定得實在倉促,陳家也沒打算改變暫時讓陳氏和阿暖留洋的計劃,所以陳氏這些日子都非常的忙碌。

  這邊陳氏上午剛送走了媒人,下午申時末雲家的人就急慌慌的上了門。

  來人是雲老太爺身邊的管事董叔,他表情焦急,形容十分憔悴,一見到陳氏和阿暖就跪下了,落著淚道:「太太,姑娘,老太太,老太太她心疾發作,現在正在西區的教會醫院,老太太她暈迷中一直叫喚著姑娘,求姑娘跟老奴去看看老太太吧。」

  陳氏和阿暖都嚇了一跳。

  董叔跟著雲老太爺幾十年,最是忠心能幹,平日裡也十分穩重,他這副樣子,想來雲老太太情況是真不太好了。且雲老太爺和雲老太太並不怎麼信西醫,此次竟是送去了教會醫院,更可見危急。

  阿暖道:「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心疾發作?是發生了什麼事?」

  董叔聽言面上就流露出了些厭惡之色,他道:「是袁太太,今日午後袁太太突然歸家,又是哭又是求,鬧騰著定要把大姑娘帶走,不經意間,不經意間就不知怎麼爆出了......」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陳氏和阿暖,看她們面有瞭然之色,便知她們必也是知情了-是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瞞得住?

  他這才繼續道,「爆出了大姑娘上報一事,老太太哪裡受得住這個,當時就氣得吐出了血,暈倒了,大老爺就求了老太爺送了老太太去了教會醫院,說那裡有信得過的醫生。」

  說完他就流著淚磕頭求道,「姑娘,姑娘您就看在這麼多年來老太太都對您最為疼愛的份上,去看看她吧,老太太她,現在最記掛著的也就是您了。」

  陳氏的面色難看,但她並非不近人情之人,就是她,和雲老太太相處近十七年,也是有感情的,若不是雲家騙婚在前,雲佰城太渣在後,可以說她和雲老太太的婆媳關係算是十分融洽的。

  雲老太太過去多年來對阿暖更是沒得說。

  阿暖嘆了口氣,道:「嗯,董叔您等著,我稍微收拾一下就跟您過去。」

  前幾日那樣大鬧之後,陳氏並不放心女兒獨自去面對雲家那麼一堆人,其實雖然不怎麼厚道,她心底還是有那麼一絲絲存疑,若是雲老太太詐病-哪怕不是詐病,而是恃病扣下女兒......

  阿暖看出母親的擔心,就勸道:「娘親,祖母病重,於情於理我都要去探望的,至於雲家那些人,那日我能逼得了那人簽下協議書,今日您更不必擔心他們能左右了我,還有,我會帶上石林和石成兩個,您不必擔心我。」

  石林和石成是阿暖身邊的兩個保鏢,身手很好,對付雲家那些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其實陳氏也知道,就是阿暖自己的身手對上雲家人也並無問題,只是那日在陳家也就罷了,女兒真跟雲家人在外面大打出手......

  她也只能囑咐了石林和石成一番,又讓阿暖帶上了阿碧方便照顧,送阿暖跟著董叔去了。

  雲老太太住的是高級病房,阿暖過去的時候,雲老太太尚在昏迷中,雲老太爺在裡間病房陪著,雲佰城,袁蘭繡,雲琪還有雲浩在外面房間裡候著-雲浩也是雲老太太入院之後,雲佰城特地派人去了袁家接過來的。

  阿暖頂著外間眾人各色的目光,只當不覺得直接進入了裡面病房。

  雲老太爺看到阿暖嘆息了聲,便喚了她到床前-床上的雲老太太面容消瘦蒼白,哪怕是昏迷中,也看得出一股苦色-幾個月前在延城的時候,雲老太太還是一個養尊處優十分體面利落的老夫人,不過是短短個來個月的時間,就被折磨成了這樣。

  阿暖看著雲老太太這個樣子,心情複雜,她上前坐下,就聽到雲老太爺在她身後道:「暖姐兒,你父親他,是我沒教好,壞了根子,你怪他也好,恨他也好,都是他應得的。但過去這麼些年,你養在你祖母膝下,孫輩當中,她最疼愛的就是你。她這個樣子,怕是時間不長了,這段時間,你能多陪陪她嗎?」

  阿暖心中也不好受,哪怕是明知祖父此話可能帶有其他目的,但生死面前,她也只能先輕輕「嗯」了聲。

  天色黑了下來,雲老太太仍尚未醒來,阿暖問過醫生道是情況尚算穩定之後,便跟雲老太爺提出告辭,道明早再過來探望祖母,雲老太爺雖然很想留下她,但看她面色堅決,也只能疲憊的長嘆了聲,應了下來。

  阿暖出了病房行到走廊拐角時,就看到了雲琪像幽靈一般站在了自己前面不遠處。她眼睛帶著死氣,面上還有一片片的青紫,看樣子大概是被不知是祖父祖母還是雲佰城給打的。

  她站的那塊兒是阿暖離開醫院的必經之路。

  阿暖只當看不見她,只是行到她身邊時,就聽雲琪道:「二妹,我有話跟你說。」

  阿暖沒話跟她說。

  她繼續往前走,雲琪就在她身後幽幽道,「我知道是誰偷拍了我和那人的照片,也知道是誰將那照片登到報紙上的-他們目的也不是我,不過是因著你,因著你和廖三爺的婚事而已。」

  阿暖回頭看她。

  就聽她繼續道,「二妹,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嗎?這還只是開始,那人沒有阻止到你和廖三爺的婚事,他還會不停做出各種事情來,你身邊的人,一個也不會得到安寧-每個人都會因為你要遭殃。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