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響在房間內。

  從被窩裡伸出來一隻手來，摸索半天才把手機找到，按了接通，全程都沒有露出頭來：「餵？」

  「還在睡覺？你忘了你今天有工作嗎？」

  「記得……馬上起來。」

  「今天你就只有一個雜誌封面。」經紀人叮囑了一番，「待會我讓小陳陪著你，給你半小時時間。」

  小陳是公司里新安排的助理，一個非常高冷的助理，但卻擁有一張娃娃臉，隨口蹦出來的一句話就可能冷場。

  經紀人覺得可能是林總認為沈明雀太活潑了，找個高冷助理磨磨她的性格，兩個剛好反了過來。

  沈明雀從被窩裡露出頭來，揉了揉眼睛，才打了個呵欠回應說：「知道了。」

  電話掛斷，她又眯了兩分鐘，才快速地下了床。

  之前林初螢想給她換個公寓，沈明雀拒絕了，因為她覺得自己這樣是在利用便利。

  雖然盛城現在的房價很高，但她覺得自己明年一定可以買得起大別墅。

  沈明雀對著鏡子照了一下，確定自己萬無一失，然後才推開門出去。

  門外兩個女生一個在吃零食，一個在試衣服。

  看到沈明雀，她們都停下來動作，笑著問：「明雀，你要出門啊？」

  沈明雀高冷臉，「嗯。」

  她對她們兩個並沒有什麼感情，而且之前還說過壞話來著，單純真正的塑料室友。

  看著高挑纖瘦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公寓裡又熱鬧起來。

  「架子比誰都大。」

  「不就是巴結上林總了。」她們對視一眼，「也不知道林總怎麼看上的，林總明明和陸總感情那麼好……」

  有些人私底下養一些明星也不奇怪。

  難道林總有隱秘的愛好？

  沈明雀當然不知道她的猜測，在樓下看到了小陳和司機，進車後就刷起了新聞。

  明星的微博看起來除了工作和一些日常什麼都沒有，但是對於網上的新聞其實比誰知道得都快。

  小號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沈明雀剛進娛樂圈那會兒，不知道這種，就直接用大號刷微博，偶爾就有手滑點讚和關注的情況。

  本來是沒多大事的，畢竟國內很多人都不會關注小模特，和那些演員是不一樣的。

  但後來她和程銘城談戀愛，微博就被無數人光顧，什麼東西都會被放大分析。

  比如沈明雀曾經點讚了一個知名設計師的婚紗渲染圖，那條設計師發的原微博是上了熱搜的，所以點讚很高。

  那時候她只是覺得漂亮，而且漂亮的婚紗天生對女孩子有莫名的吸引力，再加上她又是模特。

  結果被嘲諷想立馬嫁入豪門。

  沈明雀當時還比較衝動，就取消了點讚。

  一下子又被攻擊了，說她心虛。

  所以她現在學會了用小號，隨便怎麼刷，只要不暴露**，誰也不知道她點讚什麼轉發什麼。

  「小陳，你今天記得給我拍好看。」沈明雀突然轉頭叮囑：「對了，千萬不能用美顏。」

  「好。」小陳點頭。

  沈明雀打開微信，那個被取名為「富婆俱樂部」的微信群里陸堯正在發照片。

  她一打開，是張從別的角度拍的陸堯在認真工作的照片。

  陸堯最近在自家公司漸入正軌，時時刻刻不忘提醒他是個新任總裁，叫小陸總。

  沈明雀差點被逗笑。

  以她多年來的經驗，一眼就看出來這張照片是擺拍的，太刻意的角度了。

  她打字在群里回覆：【小陸總今天真帥。】

  陸堯：【有眼光。】

  陸堯：【給你發個紅包。】

  他直接在群里發的，沈明雀覺得他應該很大方，結果一點進去就只有五毛錢。

  沈明雀：【你也太摳門了吧！】

  陸堯：【不要還回來。】

  沈明雀才不理會，想了想，乾脆地回道：【害，原來小陸總的帥氣只值五毛錢。】

  陸堯：【……】

  他正想著怎麼打臉，就收到了沈明雀的新消息：【小陸總，我給你看一張圖片吧！】

  隨後是一張圖。

  圖上一個養雞場老闆接受採訪時拍攝的照片，和他今天拍的角度一模一樣。

  陸堯：？

  他堂堂小陸總怎麼就和養雞場老闆一樣啦？-

  今天雜誌拍攝不止沈明雀一個人。

  但是目前國內的模特很少在國內闖出名字，大多數都是在歐美那邊上了時裝秀才出了名字。

  而且雜誌封面很多又會直接請演員來拍。

  沈明雀現在的名氣還不夠單獨的化妝間，還有另外兩個拍攝內頁的小明星，不是模特。

  她性格只要說了幾句話一般就知道不錯。

  給她上妝的化妝師打好底妝，也忍不住開口問：「沈小姐，陸太太平時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呀？」

  沈明雀問：「什麼生活？」

  化妝師說：「就是豪門貴婦的生活，我這種是想像不出來的，都只能看一些國外的名媛綜藝。」

  沈明雀仔細想了想，好像豪門貴婦的生活並不特殊。

  除了花錢多點，時間多點。

  她還沒出聲，就有人忍不住了：「我們也想聽聽，沈小姐現在和陸太太關係那麼好，真讓人羨慕。」

  雖說是這麼說，但似乎哪裡不太對。

  沈明雀餘光看過去。

  她今天的妝容走的暗黑風，再加上本身五官的強勢，這樣的斜眼看人相當冷艷銳利。

  「真想聽？」沈明雀問。

  化妝師聽她語氣有點瘮人。

  「想聽想聽。」對方似乎沒有察覺，反而興致勃勃：「陸太太會很大方嗎？會給你豪擲千萬嗎？」

  「……」

  豪擲千萬。

  這怎麼想的出來的。

  「你覺得呢？」沈明雀把問題丟回去。

  對方也沒回答出來，只是看了眼她，小聲說：「大小姐怎麼可能和一個模特當朋友，掉身價。」

  她的念叨聲音很小。

  但奈何這休息室並不大，耳力好是聽得見的。

  沈明雀想起林初螢平常的模樣，勾唇一笑，抬眸說：「誰讓我老闆喜歡我呢。」

  她雖然和林初螢目前關係好，但是對於自己的工作都是很認真的，而且老闆也沒有直接砸錢讓她怎麼怎麼樣。

  天藝娛樂對她是很正常的捧。

  其實沈明雀明白他們這樣想法的原因。

  畢竟他們沒經歷過，怎麼知道一個名媛貴婦會喜歡娛樂圈的模特，怎麼知道豪門總裁真的和她只是談戀愛。

  當兩方的差距過於明顯，在外人眼裡就會被賦予上其他的色彩，往往是不利於差的一方的。

  誰又會去關心真正的事實-

  雜誌拍完已經是兩小時後。

  現在天氣已經很冷，再加上又是穿著單薄的衣服拍，小陳趕緊把外套披在沈明雀身上。

  坐到休息室里，捂著暖袋，她才舒服點。

  趁著補妝的機會，沈明雀刷了刷微博。剛好看到林初螢去華盛直播的熱搜。

  這麼勁爆的？

  沈明雀眨了眨眼，興奮地點開視頻。

  這段視頻直接截取直播片段的，剛好是那段經典畫面，讓她看得津津有味。

  果然是她老闆。

  沈明雀迅速點讚轉發，誇了一堆彩虹屁，這才想起來登的是自己的小號。

  大概是因為動作激烈，化妝師用刷子不得不小心翼翼：「沈小姐，不要亂動哦。」

  沈明雀抱歉一笑：「好。」

  她轉發完微博，就開始看起評論來。

  距離之前老闆的直播似乎有一段時間了，今天居然突然在陸總的辦公室直播，很讓人意外。

  沈明雀記性很好，想起前兩天的問題。

  不會是想去查看一下陸總的辦公室里有沒有休息室的吧。

  老闆還真是說做就做。

  化妝師剛好也被視頻吸引，兩個人乾脆一起討論起來，不知不覺補妝就完成了。

  「沈小姐，今晚卸妝時要小心一點。」化妝師小聲提醒道。

  「謝謝。」沈明雀揚唇笑。

  休息室里的另外兩個人已經出去拍攝了，兩個人正說著，手機屏幕突然跳了畫面。

  來電話了。

  沈明雀化成灰都認得這電話號碼。

  她曾經也是一個處於熱戀中的女孩，心思細膩，就連程銘城的喜好都記得一清二楚。

  她將手機遞給化妝師，說：「如果裡面人問我，就說手機是你撿到的，不知道主人是誰。」

  化妝師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接了。

  接通後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個「餵」字，就聽到碼頭傳來的清冽嗓音，略有些冷：「雀雀。」

  只兩個字。

  就讓化妝師沉醉了，這聲音也太好聽了吧！

  而且這是誰啊？！

  化妝師不由自主地八卦起來，沈明雀的新男朋友嗎？這可是個大新聞啊，居然都沒人知道。

  「不好意思，這手機是我撿到的。」她還記得沈明雀說的話，連忙開口。

  「是嗎？」

  程銘城捏著手機，眉目低斂，緩緩開口：「請問您現在在哪裡，我可以過去取。」

  嗓音動聽又如此禮貌。

  化妝師這下子直接眩暈了，哪裡還記得自己和沈明雀的戰友情，立馬說：「我在天成路18號。」

  一旁的沈明雀：？

  這酒報地址了？

  她剛剛的叮囑是白說了？

  沈明雀都可以想像到那頭程銘城的表情了。她扯了扯化妝師的袖口，低聲問：「你怎麼把地址說出來了啊？」

  化妝師啊了一聲：「我、我……」

  沈明雀下意識地嘆一口氣。

  電話這邊。

  落地窗外的盛城已經進入了傍晚，燈火通明，遠處的霓虹燈已經閃亮。

  程銘城站在面前，神色微動，出聲問：「你旁邊有人？」

  他似乎對對面的人的情緒把握得十分好，稍稍放輕嗓音，低沉中帶著泉水清越。

  不出意外。

  他得到了答案。

  程銘城說了謝謝，然後掛斷電話，轉身勾走了辦公椅上的西裝外套，大步朝辦公室外而去。

  偌大的程氏內部沒有任何員工。

  他一個人行走在黑暗中-

  而這邊的沈明雀忍不住捂臉。

  化妝師在一旁道歉：「不好意思啊……我這人有點、有點聲控，剛剛沒忍住……他沒說什麼，只說了謝謝。」

  沈明雀心想你這不是有點，是重度聲控。這要是哪個犯罪的聲音好點，指不定被賣了還得倒數錢。

  她只能搖頭：「沒事。」

  沈明雀仔細地想了想，程銘城應該知道她是故意騙他的，反正都分手了，騙他也不算什麼。

  說是這麼說，沈明雀心裡還是打鼓。

  所以當看到熱搜上一個關於前任的話題，沈明雀幾乎不假思索用小號轉發回覆：「想綠他。」

  不多時，就有人回復她：【姐妹經歷了什麼？】

  沈明雀心想，自己也算是被程銘城戴綠帽了，尤其是白月光，她雖然說已經沒什麼，但還不甘心。

  憑什麼自己就是假的啊。

  大概和那種吵架後回想自己吵架得不夠利落漂亮的想法類似，沈明雀有點後悔。

  她當初應該在分手前好好干一次大的。

  沈明雀關掉手機，哼了聲，踩著高跟鞋，氣勢洶洶地對小陳說：「走，回家。」

  小陳看她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

  然後在大門口停了下來。

  街道旁停了輛低調的車，車旁靠著一個眉目冷峻的男人，長腿交疊，黑色的西裝和暗夜仿佛融為一體。

  沈明雀一出門就對上了幽深的眼神。

  距離上次她咬破他的嘴唇已經過去一段時間。

  沈明雀抿著唇，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目不斜視地從前方過去：「小陳，跟上。」

  她走出幾步，男人也走在她身後。

  小陳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她走錯了相反的方向，她們的車在馬路的另一邊。

  沈明雀性格並不強勢，所以才會一直被牽扯，後背灼灼，仿佛能感覺到那目光。

  她今天穿的細高跟鞋，很高。

  高挑的身形玲瓏有致，走起路來自帶台步風格，搖曳生姿，背影又美又颯。

  沈明雀很滿意這樣的效果。

  大概是樂極生悲，解恨才幾秒，細鞋跟就踩進了縫隙里。

  沈明雀猝不及防，整個人往旁邊一歪，在失控的情況下，下意識地抓住了最近的東西。

  她扯住了程銘城的領帶。

  程銘城領口一緊，只能跟著微彎腰，原本平整的襯衫領口被扯緊凌亂。

  路燈從上方落下，沈明雀看著面前落下一大片陰影，男人一副清冷漠然的相貌，卻莫名其妙地招桃花。

  她回過神來，鬆開手中的領帶，打掉他伸過來的手，借著小陳的肩膀站穩。

  「沈明雀。」

  程銘城微眯眼，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以前這麼叫的時候，就是他明顯是生氣了，沈明雀對他的情緒了如指掌。

  他這個人很奇怪，情緒很少外露，生氣或是高興，如果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沈明雀以前甚至喜歡惹他生氣。

  因為他一生氣就會很一本正經念她的名字，不會說其他的，慢條斯理，好聽又性感。

  晚風冰涼，沈明雀後脖頸上浮起了絲絲涼意，從心底反上來的冷笑：「叫我幹什麼。」

  她目光落在他凌亂的領口領帶上。

  沈明雀剛分手的時候甚至想過，他叫她名字的時候，是不是心裡想的還是另外一個人。

  對著這張臉，懷念別人。

  程銘城問：「騙我好玩麼？」

  若是沒分手前，沈明雀會回一句「可好玩了」，現在他說什麼都有讓她想反駁的衝動。

  他們倆到底誰騙誰呢。

  沈明雀撩了下頭髮，眼尾一挑：「程總是什麼樣的人物，還能被我騙。」

  夜色下，她的眉眼顯得有些冷靜。

  剛剛一用力，指不定這狗男人就沒了。

  沈明雀這麼一想，甚至覺得第二天她就能上熱門頭條，標題她都想好了——

  小模特因愛生恨，竟用領帶勒死前男友，拋屍街頭！

  又或者是：震驚！沈明雀因嫁入豪門無望，一怒之下當街謀殺程氏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