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突破

  「族長,我...我想去方便一下」陸長庚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對陸長樂說。Google搜索

  被綁住的范三撥,一時大笑,一時大哭,一時又在破口大罵,不知是笑得多了,喉嚨發出難聽沙啞聲,

  看起來好像瘋了一樣,

  陸長庚呆得越久,心裡越難受,忍不住找個藉口出去躲一下。

  陸長樂有些同情地點點頭說:「長庚哥,去吧。」

  很明顯,陸長庚受不了殘酷的行刑場面,找個藉口放鬆一下,

  二叔公硬是推一個文質彬彬的陸長庚來這裡,是為難他了。

  陸長庚難受到要找理由離開,木生卻看得津津有味,一邊看,一邊饒有興趣地問道:「族長,還是你厲害,一出招,那頭肥豬就受不了,對了,為什麼羊喜歡舔鹽水呢?」

  「羊也要吃鹽的,你看到羊在野外喜歡舔石頭,其實那石頭有鹽,它在補充鹽分,聽過羊車望幸的典故嗎?」

  范三撥還沒鬆口,反正是閒著,陸長樂和木生閒聊了起來。

  木生表現得不錯,折騰那些為富不仁、魚肉鄉里的土豪惡紳,變著法子讓他們寫欠條,

  連張老財那麼摳門的人,也寫了一千多兩的欠條,

  為族裡增收不少,陸長樂也沒食言,獎勵了他兩隻小豬崽。

  「羊車望幸?族長,坐著羊車過杏林嗎?」木生絞盡腦汁想出一個答案後,一臉期待地看著陸長樂。

  好像在等陸長樂誇他聰明一樣。

  陸長樂楞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地說:「你這個大聰明,想法不錯。」

  「族長,說說,我也想聽故事」陸長威湊過來,一臉敬佩地問道。

  長樂哥真是厲害,好像什麼都知道。

  「晉代有一個皇帝叫司馬炎,後宮嬪妃太多,不知寵幸那個...寵幸就是睡,明白吧,於是他就想了一個辦法,坐上一輛羊車,讓車拉著車隨意走,羊車在哪個嬪妃的門前停下,他就睡哪個嬪妃,有個聰明的妃了想了個辦法,在路上和門口灑下鹽水,羊喜歡鹽水的味道,舔著舔著就來到那位妃子的門口,於是那位妃子也成功上位」

  原來是這樣,不僅是陸長威,一旁的木生、長勝也頻頻點頭,

  剛講完故事,那邊就有了效果:

  「哈哈哈...拉走...哈哈哈...我說,我說」說到後面,范三撥差不多是吼出來。

  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太難受,

  再這樣笑下去,范三撥感覺自己會死,不能再忍了。

  掙扎了這麼久,笑了這麼久,范三潑全身都是汗,整個人好像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喘氣的聲音,像剛犁完田的老黃牛。

  陸長樂拉起一張小板凳,坐在范三撥面前,拿一條毛巾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心平氣靜地說:「瓊標兄能想通,最好不過,我也不忍心你受刑」

  抓住一個人的弱點,很快就能打開突破口,

  二柱香的時間不沒到,范三撥就屈服了。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意志堅強、立場堅定的人。

  范三撥有些怨恨看陸長樂一眼,認命地說:「陸族長,你要什麼,都可以給你,不過你要保證饒我一命,不然我死也不會說。」

  落到別人手上,保住小命再說。

  「我們本來沒有仇怨,陸某這樣做,也是求個明白,求個安穩,瓊標兄放心,我陸長樂以福州陸氏的名義起誓,只要瓊標兄說出實情,一定放過瓊標兄,如有違誓,天打五雷轟。」

  發完誓,陸長樂很快笑著說:「不看僧面也看佛面,陸某受過瓊標兄那麼多恩惠,心裡還是感激的。」

  范三撥冷哼一聲,很快就認命地說:「陸族長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問了。」

  像感激這些話,范三撥一個字也不相信,

  這傢伙,比自己還要無情,不過他以福州陸氏的名義發誓,范三撥選擇勉強相信。

  宗族血親,對一個正常的大明人來,太重要了,重要到神聖不可侵犯。

  終於把這貨的口撬開了,陸長樂強行按下內心的激動,用平淡的語氣問道:「方文到底是什麼人?」

  范三撥還沒開口,陸長樂看到他神色有點閃爍,警告他說:「那邊也在審問,實話說吧,你們暗中勾結建虜的事,就是他說的,只是很狡猾,說半句藏半句,真讓人心煩,剛才我去看了看,唉呀,那個慘啊,估計他老娘來都認不出來了,瓊標兄,相識一場,最好說實話,要是兩邊對不上,那時休怪我不念舊情。」

  陸長樂說一句,范三撥的臉色變一下,當聽到「他老娘來了都認不出」那句,眼裡露出恐怖的神色。

  「文先生其實是化名,他的真名是范承蔭」范三撥咬咬牙,供出文先生的真實身份。

  陸長樂心中一驚,范承蔭,范文程的長子,沒想到范三撥嘴裡的文先生是他。

  范文程是鐵桿漢奸,跟很多被迫加入建虜的人不同,他是主動去投靠,並竭盡全力為建虜效力,

  凡討伐明朝的策略、策反明朝官員、進攻朝鮮、撫定蒙古、國家制度的建設等等,他都參與決策,可以說為建虜入主中原立下汗馬功勞,

  沒想到,他的兒子落到自己手上。

  能讓范三撥這麼聽話的,的確需要范承蔭這種級別的人。

  陸長樂內心極為震動,面上卻沒表現出來,點點頭說:「鑲黃旗參領范承蔭,這個我已知道,算你還老實。」

  因為貢獻巨大,范文程還被清史列傳,陸長樂看過他們一家老小的故事,此時范承蔭的身份是鑲黃旗的參領,。

  什麼,連文先生的職務也知道了?

  范三撥先是吃驚,接著有些慶幸,最後情緒夾雜一些憤怒。

  那個范承蔭,沒少敲打自己要忠於後金,

  說什麼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拖累那些沒死的親人云雲,

  從張家口出發來福建前,范承蔭還騙范三撥參與特訓,

  一受痛就會暈,就是給范承蔭的人折騰出來的,

  現在倒好,自己什麼還沒說,那個范承蔭自己受不了刑,把秘密都跟陸長樂說了,

  他是活自己,讓別人替他受死?

  要不然,陸長樂一個連福州還沒出過的人,怎會知道範氏商行和後金的事,

  還知道範承蔭在建州的職務,肯定是范承蔭受不了酷刑,自己說了。

  「陸族長慧眼如炬,瓊標不敢再有絲毫隱瞞」鄭三撥有些討好地說。

  陸長樂知道自己唬住了范三撥,點點頭說:「這就對了,說吧,范氏商行為什麼來福建,來這裡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范三撥心中再沒有絲毫僥倖,應了一聲,老老實實交代起來:

  「福建好茶多,范氏商行最初的目的,就是到福建販賣茶葉,大玉川茶葉店,就是范氏商行在福建開設的第一間店」

  「到福建發展後,發現福建政局相對穩定,百姓殷實,於是又開設糧油、雜貨、絲綢等店」

  「後來鄭芝龍歸順朝廷,海貿算是正式打開,像人參、皮貨這些更容易出手,於是又擴大的規模」

  「後金的主子...不,殺千刀的建虜,對我們運送的數量不滿意,當時是范文程那老賊找到我爹,讓我爹不惜代價在福建發展人脈關係,為建虜打探情況、收購急需物資」

  「效果比預想中好,六年前范承蔭化名為方文來福州,那個夭壽種,其實就是來搶功勞的。」

  范三撥說到後面,忍不住發起牢騷。

  陸長樂面不改色地說:「收集急需物資,怎麼運回建州?」

  和自己猜想的一樣,范氏商行在福建遍地開花,少東家范三撥親自坐鎮,這件事絕對不簡單。

  是范文程那個鐵桿老漢奸的手筆。

  范三撥猶豫了一下,很快說道:「大多走海運。」

  這事本是機密,不說也說了,還是老實回答,免受皮肉之苦。

  陸長樂稍稍坐直身子,有些不耐煩地說:「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別說半句留半句,吊人胃口。」

  「剛開始時,我們收集糧食鐵器這些,價錢高,效率慢,在運送時也不太方便,剛開始時走漢口,用船把東西運到漢口,再想辦法運到建州」

  「為什麼不直接用船運到建州?那不是更省事嗎?」陸長樂插了一句。

  范三撥解釋道:「越靠近建州,查得越嚴,朝廷為了不讓建虜獲得補給,在海路上設了不少哨所,有些不是用錢就能解決」

  「很好,繼續說」

  「後來認識鄭家二公子鄭渡,鄭渡不反感和我們來往,對賺錢也很有興趣,只要好處給到位,什麼事都好說」

  「當然,鄭渡不會親自出面,出面的是他的心腹親信,搭上關係後,糧食、鐵器甚至是武器,都能輕鬆弄到,他還利用福建水師到沿海巡視的機會,用兵船幫我們運東西,可以運到一個建虜方便接收的地方交收」

  陸長樂皺著眉頭說:「張家口的陸路運得多,還是福建的海路運得多?」

  果然跟姓鄭的脫不了關係,

  以范永斗為首的山西商人,暗中私通建虜,很早就用騾馬把他們急需的物資運到建虜的老巢,

  小冰河時期,農業高度發達的在大明朝難熬,更別說遊牧為生的建虜,

  建虜能熬過最艱難時期,山西那幫賣國商人功勞不小。

  范三撥想也不想就回答:「肯定是海運,大船不是那些騾馬所比的。」

  看到陸長樂有些疑惑和不信,范三撥解釋:「陸族長沒走過商,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假如從張家口運一車糧食到建州,人吃馬嚼,每天都要消耗,再加上路難行,到達建州時,能剩一半就不錯了。」

  「還有一個原因是朝廷在邊境設立大量的哨所,不定期更換衛所的將領,我們不可能收買所有人,只能等到買通的將領輪值時,才有機會運出去,二三個月都運了一批也正常。」

  「所以,陸運遠遠比不上海運」范三撥總結道。

  陸長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很快追問:「瓊標兄,鄭二公子跟你們做買賣,福建總兵鄭芝龍,知曉嗎?」

  清史記載,那八大所謂的皇商,在大清建立初期,用騾馬把後金急需要物資運到建州,讓後金渡過饑荒的危機,

  很多人不相信,包括陸長樂,

  商人的馬隊,能運多少?一千幾百匹騾馬能滿足數以萬計的建虜上下?

  人吃馬嚼,一路得耗費多少糧草?

  再說大明沿路設立那麼多衛所、堅城,還有那麼多忠貞之士,

  就飽受爭議祖大壽為例,出身將門,寧遠望族,曾是抗擊後金的中堅將領,

  在錦州被圍了一年,沒等來朝廷的援軍和糧食,在城中殺人相食,

  老人、婦人、傷兵都吃光,實在沒力氣抵抗,最後才投降,

  以他的個性,絕不放任地位低下的賤商暗中通敵、資敵,

  像祖大壽這種忠於民族朝廷的人還有很多,也制約范永斗他們這些漢奸運送的規模和數量,

  想到清人有修改歷史的慣例,陸長樂一直保持懷疑的態度。

  范三撥的話,正好印證陸長樂的懷疑。

  范三撥很肯定地說:「動靜那麼大,姓鄭的不僅知道,還想暗中操縱時局,陸族長你看著吧,無論大明還是建虜哪個贏了,鄭芝龍絕對不會好過。」

  「哦,這話怎麼講?」

  「把朝廷明文規定違禁品賣給建虜,朝廷知道,能饒得過他?鄭渡賣給建虜的物資,價格很黑,從中大賺也算了,他還根據時態來暗中操控,例如大明占優時,會加大物資的運送,需要什麼就給什麼,很是爽快;若是建虜占優,他會卡住建虜要的物資不放行。」

  「姓鄭的就是坐山觀虎鬥,讓建虜和大明拼得你死我活,他正好從中漁利」

  「我聽爹說過,建虜的幾個旗主對鄭芝龍很不滿,還有人揚言要滅他全家」

  陸長樂聞言忍不住說道:「有因必有果,有趣。」

  手握重兵、號稱東南亞海上霸主的鄭芝龍,好像沒有主動攻擊過建虜的海防線,

  至少沒有大規模偷襲、攻擊,能留下史料的那種,

  建虜的鐵蹄一到福建,鄭芝龍就帶著家人、心腹去迎接,後來被裹挾到京城,

  沒用利用價值後,慘遭斬首,

  除了他兒子鄭成功不肯歸降外,會不會有前面積下的不滿呢?

  「是是是,有趣,有趣」鄭三撥一臉討好地附和道。

  生死就在陸長樂的一念之間,現在要做的,就是討好眼前這個...無恥之徒。

  都說吃人的嘴欠,拿人的手短,這句話對陸長樂一點也沒用,

  吃拿那麼多,玩得很麼爽,

  表面恨不得把心挖出來表忠心,轉過身就拿刀捅上了,

  要是有機會,鄭三撥真想抽傳授陸長樂知識的老師幾巴掌,

  不是教四書五經嗎,看看教出什麼樣的禍害。

  陸長樂問出自己最想知的問題:「范氏商行是建虜設在福建的一個大本營,九重天呢,到底是幹什麼的?」

  知道神秘人的身份後,現在最令陸長樂感興趣的,就是設在曉月島的九重天。

  花費了那麼多人力、物力打造九重天,所圖肯定不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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