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人,卑職最近幾日,因為要忙著安頓烏骨力族人,確實脫不了身,此時已經作罷,若是無事,你們看是不是可以……」
趙澤看清了這些人的嘴臉,按照他們的吩咐昨晚一切之後,就如趁早走人了。
王朴哈哈笑著說道:「都知道趙將軍公務繁忙,如此風雪將趙將軍請來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兒是沒什麼事了,只看劉公公是否有另外的吩咐。」
劉安將十指微微伸向火盆,道:「這還別說,我和趙將軍也算的上是有故交之人了,自京城一別,兩人一直找不到有敘舊的機會,我呢這幾日難得清閒,像請趙將軍到大同最好的望山樓上去好好說說話。不知將軍能否賞幾分薄面。」
趙澤道:「公公有意垂青,趙澤怎會如此不通人情,全憑公公做主。」
劉安轉過頭去對王朴道:「王總兵要不也賞格薄面,一起去吃幾分薄酒,一起圖個熱鬧。」
王朴也不傻,剛才話中說得很清楚,是要他們兩人敘舊,很明白,自己只不過是礙眼在此,順帶著一起請了罷。王朴作為總兵哪裡不能吃酒,他連忙笑著說道:「實不相瞞,王某這幾日身子一直都不怎麼舒服,大夫交待這幾日要忌口,這酒我們就下次再聚了吧!」
劉安會意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家也不強求,王大人您可要好好養病,身體好了咱家再請你吃頓酒,就當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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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山樓上,開窗望雪,,田地之間一片蒼茫之色,居高臨下,反倒有種無限的塞上風光。
劉安請客,望山樓的掌柜哪敢怠慢,先行遣了一黃門通報了一身,望山樓的掌柜就吩咐他店裡最好的廚子恭候著。等他們兩人入內,掌柜的親自接待,得到了劉安的指示之後,源源不斷的佳肴就像變戲法一樣,送上了桌前。
飯菜上齊,劉安除了留下一個近侍的小黃門外,屏退了左右。驀然間寬廣的雅間中就只剩下了趙澤和劉安,還有哪個小黃門三人。
小黃門會來事,眼見兩人坐定,不須人吩咐就輕輕地給兩人斟了一杯酒。
劉安拿起酒杯殷勤地道:「此番邀請趙將軍到此,一是為了我兩人敘舊,二是還有一事要求於將軍。」
從這一開頭的架勢,趙澤就知道劉安此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過他們這些人精的花花腸子,趙澤也摸不透,真不知劉安究竟是為何事如此,只好穩坐一旁,忐忑不安的恭候著。
趙澤忙問:「不知公公何事有求於我。」
劉安微微一笑道:「生意上的事,錢源相信你也知道,他有意拉攏將軍與他合作,可是將軍一直模稜兩可,所以他可是等不住了,特意托老身前來坐這個解鈴人……」
看來是莊榮和文昌他們已經行動了,錢源再也沉不住氣來,既然連劉安也請了出來。只是讓趙澤驚訝地是,錢源到底何許能耐,竟然能夠請動劉安,而這個劉安到底是敵是友。作為聖上的身邊的紅人,大同的鎮守太監,對他也是珍愛有加,他若是站在錢源那一邊,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可以眼前他卻在幫錢源說話。
趙澤輕輕地放下了筷子說道:「錢源他們所作所為我相信公公有所不知,他之所以富可敵國,卑職懷疑都是他賣國資敵,向建奴韃虜走私戰略物資所積累的金銀。他們的行為是在掏空我大明的牆角啊!卑職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實在是無法和這種人合作。」
劉安微微一笑道:「咱家老了,這腦袋裡也糊塗了,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的道,你說錢源資敵賣國,而錢源卻跟我說,這樣的事情趙大人也正在做。竟然你們都是在做這個買賣,何必要互傷,何不化干戈為玉帛,一起賺著開心錢。」
趙澤冷冷一笑道:「公公此話差矣,他們說趙澤也乾的和他們一樣的事,純粹是捕風捉影,無中生有。就算趙澤困於軍需自費,打算這樣做,卑職也有分寸,不會養虎為患。而反倒是公公行為讓我不解,公公身為聖上信任之人,還將大同託付給公公,可公公為何開門揖盜,逼良為娼呢?若是公公不知道他們的勾當,自是無知者無怪,若是公公知道他們的勾當,公公你對得起聖上的隆隆眷恩呢?」
面對趙澤的質問,劉安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酒杯,從袖中抽出一絲絲綢手帕,微微插了一下嘴唇上微沾的酒珠,說道:「趙將軍還是太年輕不知江湖深淺,他們做的這些勾當世人皆知,但是他們就是不倒,將軍難道沒察覺有絲怪異嗎?不說別的,,就說建奴那裡產的東珠,人參,貂皮,海東青這些東西哪一個都不是達官貴人的必需之物,不說別的,你可知道宮中每年需要多少東珠,人參嗎?這東珠乃珍珠之最,既可入藥又可裝飾,宮中女眷們可差此物不可,人參就不用說了,藥中之王,難道你還得讓宮中龍子神孫們,有個病災還無良藥可醫嗎?」
這話說得趙澤反而無話可駁,禁邊禁邊,朝廷天天喊,不料皇宮深苑和這些士大夫,反而就是放水的源頭,趙澤清晰地知道,此事牽著甚廣,趙澤可以推測,錢源之所以能夠認識這個深居宮中的大太監,定然是劉安有求於他,這些東西市面上都見不到,如果劉安能從一個穩定的渠道獲取,很顯然他在宮中的身價會與日俱增。劉安的這番話語,也充分地說明了禁邊這種一刀切的辦法,不切實際。
中原王朝總以為自己地廣物博,四方都是求著和他交易,一旦禁邊四夷就會餓死,不得不就範,不說別的就說明朝海禁惹出了倭寇,邊禁惹出了建奴寇邊,和俺答汗互市卻能保西北安寧幾十年,商品是死的人是活,一旦他們不能從中原得到生活的必需品,他們就會從其他的地方尋找替代者,如果替代的成本高過於劫掠付出的代價,從利益上來考慮,他們絕對會來寇邊。不賣給我們,我們就搶,這種強盜邏輯放在他們的身上卻又非常的合適。
趙澤冷冷說道:「此事公公無需多言,趙澤心中自有打算,在下看天色不早,我就先行告辭了。」
一見趙澤話不投機就要走人,劉安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這要咱家怎麼說你,既然咱家說的話將軍聽不進去,我只想叮囑將軍一聲,別人有別人的陽光道,你有你的獨木橋,各走各的道自然是好處。可你千萬別斷了他人財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您還年輕,這些人你惹不起,千萬不要一步踏錯終生誤。」
「公公肺腑之言,末將牢記在心,告辭了。」
劉安的話讓趙澤不知道到底是善意的勸導,還是故意恐嚇,讓他知難而退,反正這個人到底是敵是友,趙澤無法分辨,這裡趙澤也不想再待下去。
劉安淡然道:「你可先回去思考幾日,再過幾日等你冷靜了,我再找人到這兒一約。」
扔下這句話後,趙澤推門而出,冒著風雪一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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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修改後的奏章,又到了溫體仁的手中,作為內閣首輔,這個帝國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與他相關。沒想到垂垂老矣已入秋風的帝國,又發生了歸化這種盛事。雖然這種小規模的歸化不能和昔日相比,但是好在是一個完整的部落,對於這個帝國來說,他的象徵意義是無限巨大的。
暮氣沉沉的帝國,在他這個首輔的治下,四夷歸化,光憑這一點就夠他以後到陰間去吹一輩子。當然他很清楚大明的實際,整個完整的部落歸化,這種事情已經好多年沒有發生了。憑大明的眼下的勢力,也不可能有整個部落前來歸化。但他的政治敏銳,深知這件事象徵意義,同時他更懂得明哲保身之舉,這件事如果事發被人告知子虛烏有之事,他也能將責任撇得乾乾淨淨,最多只不過是一個失察而已,聖上告誡幾句就完了。
真亦假是假亦真!
溫體仁在第二天朝會的時候,當著滿朝文武宣告了這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整個朝堂上,頓時沸騰,仿佛又回到了太祖逐北,成祖北伐的那種盛世之中。崇禎也難得舒展一下眉顏。
一座寒舍,一扇寒窗破紙迎風。
「這雪連續下了好幾日了,雖是瑞雪兆豐年,可是如此大雪怕是又有不少寒窯,被這大雪壓垮,想到那些衣衫單薄之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樣子,我就夜不能寐。」
錢謙益站在窗前,望著屋外的飄揚的大雪,愁眉不展的對著身邊的侯恂說道。
侯恂欠身道:「錢兄而今致仕在家,還憂天下蒼生,實乃我輩之楷模啊!」
錢謙益轉過身,朝著屋內火盆而來,擺了擺手道:「居廟堂之高則憂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這是我輩讀書人應做之事,何足掛齒。」
侯恂也貼身過來,在火盆前的椅子上坐定,伸出了他飽含滄桑的雙手,笑盈盈地道:「錢兄,今天約我到你家來,可不是為了邀請我來看此雪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