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百戶見米柱開了竅,大喜,說道:「我兒聰明,我就知道你會開竅的。」
米夫人也臉露笑容,頗有拔開烏雲見青天之感,兒子娶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兒子高興,兒子願意。這十里八坊,誰人不知她薛伽羅持家有道,還生了一個好兒子,十六歲高中秀才,在一眾錦衣衛世家中是如此的鶴立群雞呢?
米柱道:「這太孫伴讀的差事,何事可成。」
米百戶道:「維新為何突然如此熱心此事?」
米柱道:「東林先生對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遼東淪陷,建奴興起,來日必成大禍,我輩讀書人,勢不得袖手旁觀,坐看黎民百姓受苦,投筆從戎,正是時侯。」
米百戶道:「好!果真是我老米的種!」
米夫人啐道:「口沒遮攔的混人。」
米百戶見兒子開竅配合,便道:「好!我馬上張羅此事!」他一看這才下午,便馬上騎馬進宮,向李太監稟告此事。
李太監大喜,說道:「此話當真?」
米百戶道:「卑職豈敢欺騙公公?維新親口應允的。」
李太監道:「此刻還叫我公公?私下無人,可以叫我做親家。」李太監歡喜得踱來踱去,他說道:「如花,知道這消息,只怕歡喜瘋了,這丫頭自小野,正是要找個人管教。」
米百戶有些無語了,說好的知書識禮呢?剛開始的時侯,你是往天上夸,但現今呢?變成了這丫頭自小野,還是缺管教那種。
李太監道:「趕明個巳時半(10點)帶這小伙子來見咱家。咱家自有安排。」
米百戶道:「親家,為妨萬一,還是做些安排,我們需要怎麼準備?」
李太監道:「娘娘那裡,咱家己打點好,不過這面試還是要的,你讓維新準備一些自己的書作,以備娘娘考試。」
米百戶道:「好!我馬上回去找風水先生,擇個良辰吉日,把日子定下來。」
李太監咯咯咯笑道:「速去!速去!」
這米百戶心兒暖得像團火,又樂開了花,維新如果當了皇太孫伴讀,誰人還敢小看他米禮義?別看他身材高大威武,氣度不凡,卻是一個草包,文不成,武不就,只是一個樣子貨,自知前途無望,但我的兒子有前途呀!這不!連宮裡的太監都當唐僧肉搶,好有面子哦!
第二天一早,米柱還沒有出門,這個孔百戶就在門口等著了,他穿著一件不合身的破舊衣服,頭髮蓬鬆,隨便的扎著,這衣服是搶李二的,所以不合身,這米柱有招攬之意,當然必須穿上新衣服來見。
一看這門牌,居然是世襲錦衣衛百戶之家,錦衣衛呀!高大上呀!這孔百戶頓時肅然起敬,他這百戶,部隊己經覆滅了,番號取消,也就不是什麼百戶了。
看見米柱出來,馬上跪下叩頭,說道:「孔德興見過小相公。」
米柱道:「你乃是一個為國征戰之士,險死生還,不忍見你流落街頭,行乞為生,介紹你去錦衣衛做力士,這是正當營生,你可願去!」
錦衣衛最小的是校尉,其次是小旗、總旗、百戶、千戶,這十校尉一小旗,五小旗一總旗,二總旗一百戶,這力士是他們的臨時工。
孔德興道:「小人願去!」這錦衣衛力士也不是你想做就做的,必須身家清白、有人作保,這才能入行。
這米柱領著孔德興來到了坊里的錦衣衛駐地,找到了他老爹的好友李鐵,說道:「這是我一位朋友,開原逃出來的,想在李叔您這裡找一個營生,混口飯吃。」
開原於年初為建奴所破,變成淪陷區,這樣說的好處在於不用交戶籍、路引什麼的,否則孔德興一個三無人員,想入錦衣衛,這是不可能的事。
李鐵道:「好說!好說!柱哥兒的面子,我老李能不賣嗎?」
這米柱拱了拱手,說道:「如此有勞李叔,改天再登門道謝,小侄有些事要入宮,先行告辭了。」
李鐵奇道:「你要進宮!進宮幹什麼?」
這米禮義是大漢將軍,拱殿衛士,這是要入宮輪值,那些沒有職位和輪值的,又豈是你說進就進的。
這米柱道:「父親在太孫那裡找了一個差事,正要去娘娘那裡面試。」
李鐵肅然起敬,說道:「速去!速去!」
這是米柱故意說的,好讓這些人,對孔德興另眼相看,而且不這麼說,人家未必賣他面子。
果然,剛才這李鐵是傲然坐在太師椅上喝茶的,現在是屁顛屁顛的迎過來,親自送這陳柱到門口。
米柱回到家,換上新衣服,重新梳洗一番,整個人神采飛揚,容光煥發,來到門口準備上馬,趙忠和錢伯謙齊聲喝采:「好一個俊俏的公子!」
他們一行四人,騎著馬,來到了宮門,他們在這裡作了登記,又有這李太監在作保,這才放行,讓他們進去。
這李太監看見米柱,這是眼前一亮,滿心歡喜,牽著米柱的手,咯咯笑道:「哎喲!好俊俏的後生,唇紅齒白,肌膚吹彈得破,你看這手,水嫩的!如花丫頭有福矣!」這李太監一邊捉住這米柱的手,一邊放在手裡輕撫,連吃豆腐。
這米柱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甩開他的手,抱拳道:「見過姥爺!」
李太監大喜,說道:「這小子上道,我喜歡!這是見面禮!」他將一個玉佩塞在了這個米柱手中。
米柱道:「一會考試,你該怎麼說?」
李太監道:「先是獻上你的詩文!然後娘娘問什麼你就答什麼?盯上這位子的有幾個人,但娘娘一個也看不上,她只會用自己人。」
他們來到了噦鸞殿,通報了上去,好一會兒,才宣他們進去。
這雖是太子妃嬪宮殿,但也是金壁輝煌,盡顯皇家氣派。
這個一身鳳裝,滿身金銀首飾的李選侍正坐在位子上喝茶。
終明一朝,共有皇后、皇貴妃、貴妃、妃、嬪、昭儀、婕妤、美人、才人、貴人,選侍、淑女等名分或等級。
這從選侍是從七品,不過沒有關係,這個李選侍得寵,她一個從七品選侍可以弄死朱由校生母高她兩級的王才人而不被追究,還可以獨占一殿,可見她的得寵,這噦鸞殿乃是慈慶宮中最豪華的宮殿,太子經常在此留宿。
王才人死後,朱常洛將朱由校交給李選侍撫養。
能當上選侍,又媚惑君王者,自然是容色絕美,高貴冷艷,這個米柱深深一揖,說道:「學生見過娘娘。」
這個李選侍眼睛一亮,說道:「好俊的小相公,今年幾歲,可曾許了人家?」
李太監上前,諛媚的笑道:「娘娘,維新剛與咱家如花丫頭訂了婚約。」
李選侍捏了一個蘭花指,指了一下李進忠:「好你個老李,下手這般快,這麼俊俏一個小相公,便宜了如花丫頭了。」
李太監咯咯笑道:「可不是嗎?」
李選侍用長長的手指拈起這個米柱的簡歷,說道:「不錯嘛!十六歲中了秀才,老李呀!說不定你們老李家呀出了一個狀元相公呀。」
李太監臉上笑得像一朵菊花,連聲道:「承娘娘貴言!承娘娘貴言!」
李選侍一看到那首詩,鳳目再次一亮,情不自禁念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好詩!好詩!」
米柱不卑不亢的道:「謝娘娘誇獎。」
李選侍再多看了幾頁,說道:「字也不錯,字如其人,端正大方,鋒芒畢露。好!就讓你先試幾天,如果太孫不喜歡,再另選賢能吧?」
米柱鬆了一口氣,終於得到了這位子,以前他只是這個時代的旁觀者,沉在終於是局內人了,他深深一揖:「維新定不負娘娘所望。」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這個李選侍是滿意一笑。這小子很上道,她是一個宮斗好手,精通各種陰險狡詐的手段。這位子的重要性她不是不知,為什麼便宜了外人,還不是不信這些人,只能在自己人中矮里選高個的。
其實現在的太子朱常洛,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萬曆皇帝的皇后王氏、昭妃劉氏自萬曆六年冊封后,都無子嗣。萬曆九年在其生母李太后的慈寧宮中私幸宮女王氏,後來王氏有孕,萬曆忌諱這件事情而不敢承認,但在內起居注中記載了這件事情,並有當時賞賜給王氏的實物為證,再加李太后盼孫心切,最後被迫承認這件事情。
雖長子,卻不是嫡子,這個皇帝不喜歡他,一直不願立他為太子,皇帝喜歡的是萬貴妃之子福王,但皇太后和群臣並不同意,這是萬曆幾十年政爭黨爭的關鍵。
這個朱常洛這太子是當得擔驚受怕,日夜擔心被廢,太子的日子都不好過,更不用說他的兒子朱由檢了。
群臣力爭力保的是太子之位,其它的,以致於朱由校的待遇和父王差不多,都十一歲了,未接受任何正規教育,只好學做木匠,以期有一技傍身。
在這一點上,父子是同病相憐,父親沒有父愛,兒子也沒有,這萬曆不喜歡太子,太子也不喜歡朱由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