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方向,自安長老和宋萬化先後逃跑之後,余兵無力抗拒大明天威,將近五萬人向明軍投降。
明軍合兵一處,不過七八千人,卻迫得五萬叛軍投降,他們放下武器,被迫進入修文城中。
連日大戰,修文城中百姓早己逃個乾淨,只有官兵和軍隊在此,王三善時代,這裡是關押二萬戰俘的大型監獄,現在多了五萬人,加上龍場的二萬多,光戰俘就有十萬之巨,馬祥麟乾脆把修文城當作大型監獄,不但把五萬人關進去,還把龍場驛的二萬戰俘也趕過來。
這些戰俘入城才知,城中們二萬戰俘並沒有燒死,而是被明軍佯嚇燒死,將他們嚇得夠嗆。
十萬人的巨型監獄,放眼世界都沒有,馬祥麟派了三千人守衛,然後派三千入城支援米柱,另外有三千人支援追殺宋萬化和安長老的部隊。
此戰,在龍場和修文一帶展開,明軍以一萬人大破叛軍十二萬,生俘七萬,陣斬三萬,逃亡者不足二萬,明軍乘機收復貴陽,貴州局勢復穩,米柱將此戰命名為龍修戰役。
朝廷自收到貴陽丟失,王三善等死難的消息,這是徹底亂成一團,一省會城市丟失,巡撫、布政使戰死,實是土木堡之後,最駭人聽聞的消息,前年薩爾滸之敗傳至京城,也就如此。
朝中言路鼓譟,御史吳遠橋上書彈劾亓詩教十大罪、彈劾內閣四大佬等八大罪,另有六科給事中聯合彈劾兵部尚書熊廷弼戰略失當,彈劾米柱失察等等,總之是相互相訐,先把責任落實,帽子扣死再說。
首先頂不住的是熊廷弼,他掛冠待參,任由千人捶、萬人捅,其次是四大閣臣,他們在離開金水橋時被言路鼓譟攻擊,當眾擲臭雞蛋,罵之:「尸位素餐、泥胎菩薩!」
而米柱則足頭號攻擊對象,但大夥卻找不到這貨,不在東廠也不在家中,一問才知早於數日前己率四千人南下貴州參戰,看在他親上戰場殺敵的份上,才被人放過,但在伯爵府外罵街的人可是將米夫人和張嫣嚇得夠嗆!
楊如花大腹便便,她手持梨花槍,信心滿滿的道:「阿娘二妹勿憂,風聲不對,本宮便護著你們殺出去,當年本宮怎麼護駕,今日便怎麼護你們。」
其實也不用她護,東廠風憲官楊以誠調來一隊番役,有敢在伯爵府前鬧事者,一律拿了,錦衣衛總旗薛用,率領五十錦衣衛,守護米府。
米夫人道:「老爺出征!維新又出征,這大明朝難道只有米家有男人不成!」
楊如花道:「阿娘此言差矣!這叫米家的男人最優秀,都是純爺們!」
米夫人道:「明兒得去大相國寺上香,保佑他們父子平安歸來,老身願永遠吃齋念佛。」
自從貴陽出事,朱由校就老大的不快,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早朝不去了,最愛吃的紅燒肉不吃了,連木工活兒也提不起他的興趣。
王體乾深以為憂,對魏忠賢道:「這樣子下去,皇上的身子骨可就瘦了!」
魏忠賢看了一百四十多斤,壯得像頭小老虎的朱由校,他說道:「武死於戰,文死於諫,咱家決定冒死進諫,讓皇上親賢臣,遠小人,重振朝綱!」
王體乾道:「這有什麼用?不如讓奉聖夫人進宮,或許有奇效!」
魏忠賢最恨別人拿皇帝與客氏間的爛事說事,他怫然道:「老王何必胡說,應該去找皇后娘娘。」
他們倆人去坤寧宮找皇后娘娘,說明了來意,段皇后道:「這點本宮也沒有辦法,戰事不利,大城失陷,皇上深以為慮,他的心情非常不好,最近他天天念叨,常念詩聖的《登高》: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魏忠賢叫三字內相,意思是只認得自己名字,會寫會讀,而王體乾認識的字更多,但湊在一起,又不知是什麼意思了,皇后這麼一說,意思相當明顯了,他們卻不知這是什麼意思,只能幹瞪眼。
皇后只好解釋:「皇上很煩!很憂慮,戰事不利,失陷大城,皇上欲下罪己詔!」
魏忠賢和王體乾大為驚恐,連忙叫道:「使不得!使不得!」罪己詔可以塞天下悠悠之口,但是下得多了,對皇帝權威,是極大的削弱,當年薩爾滸之敗後,開平、鐵嶺相繼丟失,大臣們迫萬曆皇帝下罪己詔,他寧死不從。
這罪己詔一下,他們少不得迫令皇上減稅減賦、清心寡欲,親賢臣,遠小人,至於誰人是小人,小人是賢臣,就內他們說了算了。
魏忠賢嘆道:「內閣輔臣,權威不足,言路崛起、虎豹當關,小人得志,欺凌聖上,我魏某今日決定死諫,以報皇上知遇之恩。」
魏忠賢看得清楚,這一次言路鼓譟,洶湧澎湃,這其中有趙南星、鄒元標等清流領袖從中推動,他們給皇帝極大壓力,嚴重的喪師辱國,連《大明日報》也壓不下反對的聲音。
王體乾道:「同去!」如果讓言官們完全得勢,他們將是皇帝必須遠的小人之一,不殺不足以平天下民憤那種。
朱由校在書房裡神情鬱悶,正在寫罪己詔草稿:「立政興化,必在推誠;忘己濟人,不吝改過。朕嗣服丕構,君臨萬邦,失守貴陽,越在草莽。不念率德,誠莫追於既往;永言思咎,期有復於將來。明徵其義,以示天下。小子懼德不嗣,罔敢怠荒。然以長於深宮之中,暗於經國之務,積習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穡之艱難,不恤征戍之勞苦。致澤靡下究,情不上通,事既壅隔,人懷疑阻。猶昧省己,遂用興戎,征師四方,轉餉千里。賦車籍馬,遠近騷然;行齎居送,眾庶勞止。力役不息,田萊多荒。暴令峻於誅求,疲民空於杼軸,轉死溝壑,離去鄉里,邑里丘墟,人煙斷絕。天譴於上而朕不寤,人怨於下而朕不知……。」
看著皇帝如此識大體,寫出的草稿也是不俗,面面俱到,趙南星欣然道:「皇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將弘遠圖,必布新令。晨興夕惕,惟省前非,自然可以國運昌隆,百姓安居樂業。」
貴州局勢崩盤,丟失大城,痛失大臣,多位大臣認為這是皇帝不修德政所致,皇帝修德,才能天人交感,政通人和,天下太平。
魏忠賢衝進御書房,他看見趙鄒二人威迫皇帝寫罪己詔,十分氣憤,大聲罵道:「奸臣!何苦威迫皇上至此!」
趙南星傲然道:「就認識三個字的人,有什麼資格和本官談德政?」
魏忠賢道:「趙相公若肯公平公允,忠於王事,不拘一格,招募人才,貴州頹勢,何至於此!」
趙南星不屑道:「本官不與目不識丁的人談話,你一個太監,無恥閹豎,除了識引君逸樂,賣官撈錢之外,還懂什麼?還有米柱,皇上委以重任,卻只知拉幫結派,撈錢討賞,這種人,百死難贖其罪。」
王體乾道:」趙天官,好大的名聲,卻是除了滿口仁義道德,一無所長,若罪己詔一下,局勢沒有起色,又該如何?」
趙南星道:「自然是亓詩教、米柱、馬千乘等進剿不力,按律當斬。」
魏忠賢怒道:「好個老匹夫!便宜都讓你占了,別人都是背黑鍋的。」
朱由校道:「各位愛卿莫吵了,朕意已決,喪城失地,全是朕過,朕將下罪己詔,以求列祖列宗和蒼天的願諒。」
「皇上聖明!」趙南星和鄒元標齊齊歡喜讚嘆。
魏忠賢道:「皇上!何至於此?君
憂君辱,君辱臣死,皇上這是置老奴於何地?」
朱由校道:「朕知道魏公公忠義,稍後會有封賞到府中,貴陽丟失,損折官員無數,百姓無數,不下罪己詔,難以向天下臣民交待。」
魏忠賢道:「朝中奸臣,何其之多,罪己詔一下,不免將皇上看輕,百姓臣民,也沒有了敬畏。」
朱由校道:「朕心中自有分寸……。」
皇帝決定下罪己詔,轟動了皇官,轟動了京城,皇帝罪己,這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許多皇帝終其一生,都不會下罪己詔,現在得見,也是有幸。
皇帝下罪己詔,未公開宣布,己滿京城得知,趙南星和鄒元標兩位名滿天下的道德君子名氣更響,成為天下名聲至亮響的人,他們可以令皇帝屈服,下詔罪己,這是何等風光牛B,他們一時穩壓軍機處和內閣,成為最牛之人。
一時之間,趙府鄒府前,門庭若市,擠滿了前來拜見,欲求干謁幸進的人。
東林黨的聲勢也是大振,儼然是道德公知,代表天下的道德標準,順我者忠良,逆我者奸佞。
魏忠賢看見這些狀況,乃大嘆道:「大好局面,競毀於一旦,老奴無地自容,愧見先皇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