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前路艱難

  雙方在朝廷之上激烈爭論,就是無法達成一致,這是常態,在歷史之上,改革派和保守法總是爭論不休,各自為各自的私益而抗爭。

  朱由校看著這一切,他內心有些動搖,這樣向天下仕林收權,是否正確?但這權不收,則是意味著皇權流失。

  用米柱的話,那一千萬流到那裡去了?流到那裡去,大寶就屬於那裡,先皇有言:「內帑在則大明在。」帝王之術基本在於平衡,他們用國庫平衡天下,內帑則平衡國庫和朝廷,一旦失衡,那就皇權不在之時,內帑不過三四百萬,那一千多萬,流到那裡去了。

  朱由校看著群臣爭論,覺得有些累了,這些東林君子,開口閉口,仁義道德,不屑曰利,仿佛曰利都是污了耳朵,自墜身份,但是爭起利潤來,他們絲毫不口軟,每一次加稅加賦,這都千難萬難。

  大明賦稅之低,為歷代最低,一直是藏富於民,休養生養,但二百年下來,民沒有富,富的倒是廣大的官商利益集團。

  大明商業基本沒有,皇祖父派人去收商稅,盡入內帑,又被這些人惡毒攻擊說貪錢,說與民爭利,明明是保護自己的利益,還要裝作大仁大義,為天下萬民而抗爭。

  現在直接指向他們了,不向百姓加稅,向官員加稅了,他們還是這樣,又像是小丑一樣跳出來,拿什麼祖宗家法說事,拿什麼仁義道德說事,其實就是一個小丑,拼命為自己掙錢的小丑。

  海瑞是這個時代官員的道德標杆,但是沒有一個人會以海瑞的標準要求自已,只會以海瑞的標準要求別人,用米柱的話,應該是用聖人標準要求別人,用賤人標準要求自己,東林黨就是這麼一群人。

  朱由校突然道:「海瑞先生生平為學,以剛為主,因自號剛峰,天下稱剛峰先生。嘗言:「欲天下治安,必行井田。不得已而限田,又不得已而均稅,尚可存古人遺意。」故自為縣以至巡撫,所至力行清丈,頒一條鞭法。意主於利民,而行事不能無偏雲。世人贊曰:海瑞秉剛勁之性,戇直自遂,蓋可希風漢汲黯、宋包拯。苦節自厲,誠為人所難能,然剛先生如萬年青草,可以傲霜雪而不可充棟樑,為何?」

  皇帝這麼一問,大家都不好說了,海瑞為天下第一清官,卻屢受排擠,連張居正懼怕海瑞嚴峻剛直,中外官員多次推薦,最終也不任用,他是一個剛直之人,但卻不是做官的人,沒有一個官員願意這麼所以正人君子,反成異類,備受排擠,大家不敢言語了。

  米柱道:「萬曆十五年,海瑞病死於南京任上,他沒有兒子,所以去世後,僉都御史王用汲去主持他的喪事,看見他的住處用葛布製成的幃帳和破爛的竹器,有些是貧寒的文人也不願使用的,因而禁不住哭起來,湊錢為海瑞辦理喪事。海瑞的死訊傳出,南京的百姓因此罷市。海瑞的靈樞用船運回家鄉時,穿著白衣戴著白帽的人站滿了兩岸,祭奠哭拜的人百里不絕,朝廷追贈海瑞太子太保,諡號忠介。」

  朱由校道:「傳旨!追封海瑞為太子太師,諡字文忠!著海南知府建廟以紀念之。」

  一代名臣,生前死後都為天下人所景仰,但是朝廷諡號卻是如此寒酸,可見其處境的艱難。

  許多官場中人把海瑞視一個古怪的模範官僚。他那種一個有教養的讀書人服務於公眾而犧牲自我的精神,不僅在當時宛若污水橫流中的一脈清泉,也讓他為官場所不容,但其人格魅力,卻足以讓每一個人為之景仰,米柱搶先道:「謝主隆恩。」海瑞兒女俱早夭,無人繼承香火,官方立廟以紀念之,再合適不過。

  朱由校冷曬道:「若果海文忠公在世,斷無為只有2000畝免稅田而抱怨朝廷恩德太淺。」

  朱由校的話,說得大伙兒面紅耳赤,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為之點頭,他們擔心一旦點頭,必為千萬讀書人所指,遺臭萬年了。

  新稅法的推行,離不開朝廷六部和內閣的支持,即使朝廷支持了,還是必須獲得天下各地撫督和布政使司的支持,沒有這些大佬的支持,新稅法就是一句空話。

  這個問題十分敏感,不但作為大地主代表的東林黨人死不鬆口,就是聶正、李思恭這些中立派也不敢輕易代態。

  聶正和李思恭,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歷年俸祿和歲入,都寄回鄉下,建宅購田,這叫衣錦還鄉,他們自已名下田畝,肯定沒有二千畝,但是掛靠部分,肯定不敢肯定了。

  連馬後炮聶正、坐地炮李思恭這樣的清廉中立派都不敢點頭,其它人可想而知。

  大臣們告退之後,朱由校在御書房接見幾位心腹,他說道:「必須搞掂六部和內閣,這一部分由朕、孫公、魏公公負責,至於地方撫督布政使,則由維新負責,事關大明百年大計,以穩打穩紮為前提,咱們不爭一朝一夕,穩步向前,但是新稅法在所必行,朕不會將這問題留給子孫後世。」

  孫承宗、魏忠賢、米柱等齊聲稱是,他們必須遊說大臣們,才可以令新稅法通過。

  在造勢方面,現在《大明日報》,頭版頭條,儘是新稅法的問題,在汪文言等包裝之下,新稅法成為拯救大明唯一之法,百姓減賦,官紳加賦,輕易的獲得了天下百姓的支持,百姓們無不齊聲歡呼,高曰:「天子聖明!」

  如此心懷天下,關照百姓,小太祖之名,不徑而走。

  東廠宣傳處傾巢而出,發動一切可以發動的資源,共同挑起關於新稅法的話題,兩京十三行省,凡是有酒樓茶肆之地,盡皆討論這新稅法。

  為了讓百姓易懂,宣傳處全力宣傳,新稅法是百姓減賦,官紳加賦,國稅局不收百姓之稅,只收官紳之稅,這麼通俗易懂,輕易獲得了民心。

  至於米柱,為什麼把地方撫督布政使交給他?這是因為朱由校知道,他這位廠衛提督,秘密監視所有的四品以上官員,他們應該有這些人的黑材料和把柄,而米柱居然一言不發,直接默認,這意味著他是真的有一些把握。

  孫承宗道:「維新這麼有把握?」

  米柱道:「孫閣老有空應該去東廠坐坐,資料處會有您感興趣,對你有幫助的東西?」

  孫承宗道:「傳聞廠衛秘密監視四品以上官員,這是真的?〞

  米柱道:「道聽途說,不足為憑,又沒有證據。」

  這明著否認,其實是承認了,只是字面否認,有些事你可以這麼做,但不可以這麼說,孫承宗是同道中人,有知情權,知道得更多,對他們共同的事業有好處。

  孫承宗微微一笑,多智近乎妖,名不虛傳,有這麼強而有力的臂助,他們的目標又近了一半。

  米柱能成為皇帝身邊第一號紅人,靠的是實力而不是外間一直傳聞的媚上幸進,像米柱這種忠誠又能力超強的人,會贏得任何一位帝王的信任和重用。

  朝臣們不肯點頭,這是意料中事,大明曆代要加稅,都是困難重重,抯力不小,這一次居然向仕紳們收稅,沒有人造反,這己是萬幸。

  當然,沒有人造反,是因為遼鎮的一系列勝利,米柱知道奢崇明必反,這構建在大明在遼鎮完全失利,丟失了整個遼鎮,大明官軍在建奴面前不堪一擊。

  現在反而是大明節節勝利,建奴主力相繼被滅,這貨還敢不不敢造反?失去了外部環境因素,米柱也不敢肯定了。

  一個蟄伏和聽命於大明幾百年的土司會反,這一點許多人都不信,論在大明權力體系之中,最實在的就是這些土司老爺們,封地在手,賦稅自理,兵權在握,政事自決,大明尚未建國,己存在幾百年,估計大明不在了,他們依舊存在,他們是西南一個極其特殊的利益團體,如果主動造反,這是找死,給了朝廷一個剿滅他們的理由,就像播州楊應龍,獨霸播州近八百年的豪強,煙飛灰滅。

  所以東廠給巡撫徐可求、兵部、內閣的備忘錄,告知奢崇明父子有反意,他們第一反應就是不信,他們認為東廠在生事,所以置之不理。

  永寧奢氏勢大,又與水西安氏同氣連枝,勢力極大,己到巡撫徐可求寢食難安的地步,小小一石柱,都能出兵六千,勢力更大的永寧,潛力更大。

  借刀殺人是既定政策,徐可求不會因東廠一句話而改變,既然奢氏父子有反意,更應該藉機削弱,大明幾百年的土司政策,就是這麼幹的。

  像石柱土司,戰死了這麼多人,又迅速補充,朝廷二十年不用擔心石柱,這才是上上之策,所以政策既定不變。

  至米柱都認為,奢氏不會亂來之時,奢崇明父子突然反了,引兵圍攻重慶,西南大震,朝廷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