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覺新坐著馬車,在風雪之中趕路,同行的有他的老婆張氏和一對兒女,還有就是錦衣衛校尉魯飛張謹。
這個薛覺新乃開封符縣人,先父薛翠山乃萬曆進士,官至都察院江西道監察御史,因在立國本中犯顏直諫,貶固原為軍戶,父母死於遷徙途中,而其姐則是在遷徙前嫁錦衣衛百戶為婦,免遷徙之苦,現在他們是上京投奔得勢的姐夫,在庚辰宮變中立有大功的米禮義將軍。
這個新帝的詣意也下了,為薛翠山平反昭雪,恢復了名譽,他薛覺新也有了一個錦衣衛千戶的蔭官。
校尉魯飛張謹數月前出京前往固原接人。
明代的固原,左控五原,右帶蘭會,黃流繞北,崆峒阻南,據八郡之肩背,綰三鎮之要膂、「回中道路險,蕭關烽堠多,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地處黃土高原上六盤山北麓清水河畔,也是明朝在西北邊境地帶設置的九個軍事重鎮之一,西北重鎮。
薛覺新乃犯官之後,被貶為軍戶,自然是地位極低,只是所在的千戶衛所千戶大人憐其是忠良之後,又是讀書人,讓他做了帳房,從事一些抄寫算計活計,並在當地娶了婆娘,安了家,日子過得清苦,倒也是讓他這個文弱之人活了下去,在當地扎了根。
魯飛張謹奉令調人,只是薛覺新隨團往西域做生意,硬是等了一個多月才回來,這薛覺新聽聞新皇登基,先父平反,還有了蔭官,這便隨這個校尉返回京城。
二十多年前,家道中落,被貶為邊關軍戶,只道此生己完,誰知還有平反昭雪的一日,望著高大雄偉的京城,這薛覺新淚流滿面。
兒子薛用,十五歲,生得虎頭虎腦的一個小伙,他奇怪的問:「阿爹為何流眼淚呢?」
薛覺新道:「阿爹是高興,想不到有重回京城的一日。」
他們隨著路上的商隊由西直門而入,在門口看見了大隊官軍緹騎,不由得一怔,這魯飛大喜,說道:「這是大人的旗號。」
只見兩面大旗之下,有兩隊軍隊,一隊是全副金甲的軍隊,大旗是欽命御馬監提督米,另一隊是緹騎,黑布白字的大旗寫著:「欽差提督東廠官校辦事提督米。正是米禮義和米柱兩父子還有這個米夫人來接弟弟一家。
魯飛忙越眾而出,飛奔上前,跪伏於地,大聲凜告:「錦衣衛西城衛所校尉魯飛張謹奉命往固原調人,現在任務完成歸來,請大人訓示。」
米柱翻身下馬,將二人扶起,說道:「二位辛苦,回去後自有封賞。」
魯飛忙領著米柱前來認親,他給雙方作了介紹,這個見舅如見娘,米柱忙跪伏於地,磕了一個響頭,說道:「外嬲米柱,見過舅父和舅母。」
米柱並不喜歡下跪磕頭,就是皇帝和首輔,他都不曾磕頭(除皇帝登基大典),無奈這是當代見長輩的標準禮儀,母親再三叮囑,勿以富貴而看不起人,他為討母親歡心,乾脆以大禮相見。
薛覺先見這外嬲居然是東廠提督,三品大官,還身穿坐蟒袍,他是嚇了一跳,放眼三邊,無人有資格穿這坐蟒袍,他手足無措,忙將米柱扶起,他說道:「免禮!柱哥兒你當真是東廠的提督大人?」他在京城呆過,自然知道這官位的巨大權力,不是說好,只有太監可以當嗎?
米柱道:「皇上親自任命的。」
薛覺新將這渾家和兒子薛用,女兒薛梅介紹給了米柱。
這個虎頭虎腦的薛用好奇的問:「表兄你是錦衣衛嗎?這一身官服,好生威風。」
米柱道:「本官不是錦衣衛。」看見對方有些失望,他說道:「是管錦衣衛的官兒,想當錦衣衛嗎?」
這飛魚服,繡春刀,威風之極,那個少年不羨慕?薛用連連點頭。
米柱道:「想當錦衣衛,必須身家清白,為人忠誠正直,為保家衛國可以犧牲性命,你可以做到嗎?」
薛用胸膛一挺,大聲道:「我可以做到,我會騎馬,也會射箭。」
米柱道:「好!本官推薦你去面試。」
這個米柱領著舅父前去面見父母,二十三年後姐弟才重新見面,當年的少年己變成滿面風霜的衰老大叔,這個邊地苦寒,這個薛覺新才四十不到的人,己是一個小老頭了,姐弟們久別重逢,忍不住抱頭痛哭。
米禮義道:「覺新遠道而來,舟車勞頓,先回家安頓好再敘話。」米禮義相貌堂堂,一身金甲更顯威武不凡,他可是朝中少有的掌握實權的大將。
這個薛覺新道:「見過姐夫。」
米禮義點了點頭。
他們今日排場極大,光是這個騎兵就有二百多人,這麼大的排場,就為迎接這個乘著小馬車趕來的幾個鄉下人,在圍觀的人禁不住奇怪問道:「這是那家王侯,排場如此之大?」
這個知情的人道:「連名震遼東的東廠提督米柱,你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聞。」
米家的馬隊前呼後涌,直入城裡,這個米夫人邀請弟妹張氏和侄女薛梅坐她二品誥命夫人的大馬車,而薛用看見這緹騎馬隊的高頭大馬,連一根雜毛也沒有,堅持要騎馬,而薛覺新也只好跟著騎馬了。
自從米柱執掌東廠之後,大力推行治安肅正,嚴厲打擊各種犯罪活動,京城治安為之一新,這個東廠市政風憲糾察官有多嚴厲?這個酒後騎馬都被指控醉駕,亂扔垃圾者也被罰款,這京城的治安衛生狀況確是大為好轉,即使是再嚴厲的人,也點頭交口讚譽,這個東廠在這方面做得不錯。
這個薛用進入了城內,看見高大的建築,魚鱗櫛比的樓房,寬闊的街道,乾淨整潔的地面,說道:「不愧是京師,比固原城大多了。」
米柱道:「大上十倍。」米柱每次出巡,這是相當愉快高興的,在東廠的大力整治之下,這治安和衛生情況,那是大為好轉,連巡城御史都親口贊曰:「東廠幹得不錯。」
這個東廠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方,是他們拿了人,直接勞動改造,這個開山採石,耕田種地,修橋鋪路,掏大糞倒垃圾,什麼都要干,落入東廠手中,不但罰款要交,勞動改造要做,不管你多有錢有勢,拿住了就得被用鞭子抽著去幹活,京城的紈絝子弟,豪門惡少們只要落入東廠之手,立即放逐至糞廠,挑金水,掏大糞,令人生不如死,聞風喪膽,京城惡少們之間最惡毒的詛咒就是:「讓你落入東廠之手,放逐去糞廠。」
收拾了這幫頑主叫驢,其它人就好辦了,現在順天府尹可是上報這個京城是夜不閉戶了。
他們來到這個有十畝地寬闊的米府,這個薛覺新父子是完全的被驚住了。
米禮義道:「這是皇帝陛下新賜的,非常的大,有的是地方住,你們就先在這裡住下。」
這個管家李福東在門口侍立,他領著薛家四口來到為他們安排的宅院,讓他們安頓一下來,放好這個行李,洗個熱水澡,換上新衣服,然後才領著他們來到偏廳,這個米禮義夫婦和米柱己在喝著茶等侯。
在家裡米柱是換上了一套白色的袍子,外表披著一件一白狐裘大氅,瀟灑飄逸得像是神仙中人。
薛伽羅與弟弟二十多年未見過面,這弟妹和侄子侄女是第一次見面,未免有些生疏,當年分別之時,都是少不更事的青年男女,現在已是兒女都長大了。
這個薛伽羅道:「以前仁壽坊的老宅子早已不在,那裡己變成了一條街,現在你們且先在這裡住下,明日維新與你去南鎮撫使經歷司辦理這錦衣衛千戶蔭職手續,這樣覺新也算是一個官身了,每年有幾百兩的俸祿,在京師生活是無憂了。」
薛覺新道:「一切但憑阿姐吩咐,不過我想此間事定,將阿爹阿母的遺金(胲骨)遷回鄉里,這落葉歸根,一直是阿爹的心愿。」
薛伽羅道:「很好,需要多少銀兩,在帳房支取,不用客氣,這遷墳必務做得風光體面。」
薛覺新道:「小弟知道了。」
米柱道:「舅父在固原東城千戶衛所千戶馬牟手下做帳房,還有過帶領商隊去吐魯番做生意的經歷,有沒有興趣來米利堅商行擔任總掌柜一職?」
薛覺新道:「這維新如何得知我去過吐魯番。」他回過神才想起,這個米柱就是東廠提督,不如說有什麼事是他不知的。
米柱道:「在大明,只要我想知道的,都會知道。」他沉吟了一會兒,才道:「這個米利堅商行的大股東是皇帝陛下和東廠,生意做得很大,必須有一個人信得過的人在此操持。」
薛覺新手一抖,這手中的茶几乎灑出去,他驚訝道:「皇帝陛下也做生意?」
米柱道:「皇家也有各種用度需求,這不做些生意幫補,這是坐吃山空呀!」
薛覺新道:「此事關係重大,我怕有負皇上重託。」
米柱道:「這商行有一群優秀商人運營,總掌柜最關鍵的是要忠心、信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