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有兵無糧

  第278章有兵無糧

  這邊攻城呢,千戶趙九和千戶胡百里,突然調頭攻打自己人,致使山西兵馬亂作一團,一時間不知誰是敵人誰是同袍。饒永輝居於後方,讓眼前的事情搞得徹底懵掉了。

  「趙九,你這個混蛋......老子要是宰了你......」饒永輝只恨自己當初為什麼不直接把趙九砍了,眼下各部被衝擊的大亂,這仗還怎麼打?

  城內的張獻忠,確定了城外的情況後,哪裡會放過這個好機會。至於之前張存孟的交待,責被他放到了一邊。自己可是給足了官兵面子,可是對方給臉不要臉,那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了。再說了,是官兵自己先內訌的,這種眼前的便宜不要,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片刻之後,城門大開,張獻忠親率三千虎狼撲了出來,對著倒霉的山西兵重重一擊,這一下,勉強維持的局面徹底崩潰,各路兵馬開始向東邊潰逃。

  饒永輝哪裡肯甘心,這次潰敗下去,就算朝里有人,恐怕自己這位子也要被擼掉了。才在山西總兵的位子上坐了沒半年,真的不願意放棄,他想盡辦法阻攔亂兵,結果卻被亂兵裹挾著一起朝東而去。張獻忠麾下可是有著兩千騎兵,這股騎兵揪著潰兵不放,一路追殺,竟追到了鎮西衛。

  鎮西衛這邊,也沒想到山西兵馬浩浩蕩蕩去府谷,沒兩天就潰敗回來,見饒永輝領兵回來,趕緊開門迎著。這個時候,後邊張獻忠帶著騎兵還在追,饒永輝帶著人剛進城,對方就打了過來。

  此時,饒永輝已經失去了搏命的勇氣,反正到最後都不會有好果子吃,官職保不住,那就保命要緊了。更何況,軍心渙散,大多數人已經被張獻忠嚇破了膽。饒永輝帶著殘兵不敢守鎮西衛,一刻不停的繼續往東奔,由此一來,鎮西衛徹底放空,成了不設防的城市。

  張獻忠帶著騎兵殺到,得知鎮西衛的情況後,他也愣了下神。張獻忠是做夢也沒想到饒永輝這麼不經打,居然嚇得連鎮西衛都不守。

  一座不設防的鎮西衛就在眼前,占還是不占?猶豫了一會兒,他一咬牙,還是揮手帶兵進了城。面對這麼一塊肥肉,要是不吃,麾下這兩千騎兵恐怕也會有怨言的。

  事實上,張獻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占領鎮西衛,一切都是意外。他也知道一旦占領鎮西衛,會過度刺激宣府和大同府邊軍,陝南的官軍也會展開報復。可這能怪他張獻忠麼?好好的一座鎮西衛,對方守都不守,誰能想得到?

  陝北,甘泉城!府谷軍情傳來後,身在甘泉前線的曹文詔驚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以他沉著成熟的心性,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眉頭一鎖,拍著桌子吼道:「那幫子人到底是怎麼把鎮西衛丟了的?府谷兵敗也就罷了,怎麼還守不住鎮西衛?但凡守上一兩天,賊兵自會退去......這.....真是氣煞我也......」

  曹文詔對晉西北的情況非常了解,鎮西衛可是個軍鎮,遠不是府谷能比的。只要五千人守鎮西衛,就憑張獻忠那點人,憑什麼打下這座軍鎮?鎮西衛一丟,等於讓賊兵在河套以東多了一個橋頭堡。饒文輝怎麼打的仗?府谷沒打下來,還丟了鎮西衛。

  生了一會兒悶氣,曹文詔對屋中諸將說道:「約束好各部,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要出大事了。哎,半年時間,只需要半年時間.....可惜啊,饒文輝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宣府和大同府精兵,剛剛經過了京城之戰和喀爾喀之戰,需要一段時間休養。只要半年,曹文詔就有信心聯合鐵墨和滿桂對陝北的流寇展開一次大的行動。一切都在計劃之內,可饒文輝卻把所有的計劃都打破了。

  出了這樁子事情,朝廷肯定震怒,一定會嚴令宣府和大同府出兵。可是,現在出兵,跟半年後出兵,效果絕對不一樣,這次,能把河套奪回來就不錯了。

  ......

  一切如曹文詔預想的那樣,隨著軍報飛傳京城,朝廷讓饒永輝這一系列操作徹底搞崩潰了。僅僅一天時間,六百里加急文書送到太原府,饒永輝原地革職待辦,至於山西方面其他將領,也是重罰,有幾個還被砍了腦袋。

  此事,引起了許多山西兵的不滿,導致兵敗的罪魁禍首饒永輝只是丟官,其他雜魚反而丟了腦袋。不過,如今朝廷被民亂搞得焦頭亂額,也沒人會理會小兵的心聲了。

  朝廷這次是下定決心要拿王自用開刀了,但用兵就必須有足夠的軍需物資支撐。對此時的大明朝廷來說,錢財物資就是個大難題。崇禎為了剿滅民亂,為了遼東,幾乎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最近皇莊有些進項,他一分錢都沒敢動。

  清晨,朱由檢從後宮走出來,沿著青石路慢慢走著。一路上他垂著頭,一直想著剿匪的事情。錢糧到底該怎麼弄?讓晉商捐輸?只是想想罷了,最近這兩年,晉商可沒少給朝廷送錢,到了這個時候,他這個皇帝都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

  以前,因為閹黨的原因,對晉商沒什麼好印象,但是接觸多了,才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未必是對的。可世上沒有後悔藥吃,一切已成定局,很多事情沒法改了。江南啊江南,那裡有著無數錢糧,卻是弄不來。曾經數次想對江南徵稅,全都被錢謙益等人以各種理由擋了下來。

  走過拱門,看到一隊宮女走過來,崇禎本能的將手放在黃袍下擺,不讓春天的風吹起下擺。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褲腿上打著一塊補丁。

  宮女們停下來施了一禮,其中一名宮裝女子正是張嫣。見朱由檢神色犯愁,她猶豫了下,暗嘆口氣,還是上前說道:「陛下,剛剛鐵將軍私下裡給本宮遞了消息,這次剿匪的事情能拖就拖。如果拖個半年,宣府和大同府積蓄好力量,定能一舉解決陝北民亂。」

  二人並排朝著文華殿走去,朱由檢面露苦澀,有些無奈的笑道:「皇嫂,你以為朕不曉得此事有些太過著急麼?朕雖不懂行軍打仗,但也知道宣府和大同府剛剛經歷數場惡戰,正該休整。可眼下的情況,不是朕一個人能決定的。」

  「這.....」張嫣能體諒崇禎的難處,這幾日,為剿匪的事情,皇弟已經多日沒休息好了,「陛下,便是出兵,也不宜大動干戈,看鐵將軍信里的意思,之前連番征戰,雲府那邊也是物資緊缺,錢糧不多,撐不起一場大戰。」

  崇禎仔細聽著,很快便面露尷尬之色。鐵墨這是從頭到尾都沒想過找朝廷要錢糧啊,果然是難得的好臣子啊,看看鐵墨,再想想之前的袁弘換,高下立判。袁崇煥主政遼東時,幾乎每個月都要催糧餉,從沒想過自己想辦法。崇禎念鐵墨的好,可越是如此,越覺得有愧。

  「哎,是朕愧對列祖列宗啊,邊軍剿匪,本該朝廷補足錢糧軍餉的,可是數次都要讓鐵愛卿自己想辦法。就這樣,有些人還想往宣府摻沙子,讓他們主政宣府,他們除了伸手跟朕要錢,能幹成什麼事?」

  漸漸地,崇禎露出了幾分厭惡之色。自從孫承宗重新主政遼東後,至今沒跟朝廷再催過一次餉,宣府那邊更是鐵墨自己想辦法。如今除了遼東和宣府,其他地方則是催餉不停,辦起事情來倒是催三阻四。

  執掌大明三年時間,崇禎已經成熟多了,至少,在他心裡開始有了「自己人」這個概念,對於結黨也不再那麼厭惡了。

  「皇嫂,一會兒你跟王伴伴去看看今年的收成,留下一部分宮裡的用度,剩下的給宣府那邊送去吧。」

  ......

  例行的朝會,討論的不是如何出兵,而是如何徵集錢糧。自古以來,朝廷不差餓兵,可提到錢糧,滿朝文武全都皺起了眉頭,似乎不知所措。

  成基命拱手道:「陛下,老臣聽說今年皇莊的進項不少,何不先補給各路兵馬,熬過這個夏天,相信形勢會有所好轉的。」

  崇禎心中暗笑,果然如此。一個個都盯著朕的內帑呢,幸虧朕早有準備。眉頭挑了挑,苦笑道:「成愛卿,此事怕是不妥啊,皇莊的進項,朕已經著人送到雲府那邊去了。」

  「什麼?」成基命愣了下神,錢謙益抖著鬍子出列,大為不滿,「陛下,如今各路兵馬缺糧少餉,許多人已經向戶部催了好幾次了,內帑有盈餘,為何單單補給雲府?」

  崇禎甚是不悅,冷聲道:「內帑歸皇家所有,難道內帑支出使用,朕還要向內閣六部報備不成?」

  「你們問朕為何單獨補給雲府,哼,去年韃子入京,邊軍勤王,雲府大軍更是長途跋涉,歷盡艱險攻打遼東,這才將韃子逼回去。為此,雲府兵馬差點全軍覆沒。今年開春,鐵總兵以宣府各路兵馬,招降瓦剌,打垮喀爾喀部阿巴岱汗,戰功彪炳。雲府兵馬數次征戰,立下大功,可是朝廷卻未給過獎賞,反倒是雲府方面時常籌措銀兩解朝廷危局。」

  「如今朝廷還欠著雲府晉商四百多萬兩白銀呢,現在,眼看著又要催促宣府和大同府對陝北流寇用兵,朕優先補給,何錯之有?」

  成基命、錢謙益等人被堵的啞然無語,幾乎找不到理由去反駁。實在是鐵墨那實打實的功績在那放著呢,誰都否認不了。

  見內帑的主意打不成,成基命等人眼神交流一番,張鳳翼出列道:「陛下,如今不僅陝北局勢告急,河南亦是如此,流寇高迎祥部,已經駐紮於襄陽西北,威脅河南。必須調集重兵於洛陽才可,臣建議調南直隸、河北、山東兵馬進入河南。只是,兵馬調動,需要大量糧草。臣建議,重加農稅,以解燃眉之急。」

  崇禎眉頭一跳,他現在最怕的就是聽到「農稅」兩個字,有時候,他真的心動。增加農稅,有了錢糧,只要把流寇滅了,再把稅降下去。可他很害怕這樣做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尤其是老師孫承宗離開時,再三囑咐,什麼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加農稅。

  崇禎沒有說話,侯世祿已經出列,指著張鳳翼的鼻子怒喝道:「張大人,如今中原一帶,本就憂患很多,百姓不堪重負,你還要加農稅,這不是要將我大明往火坑裡推?老夫倒是要問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雖然侯世祿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但張鳳翼絲毫不懼,冷聲道:「侯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一腔熱血,忠心為國,何來禍心?如今國庫空虛,內帑又補給了宣府,可民亂四起,又急需錢糧兵馬,不加農稅,你告訴下官,這錢糧從何而來?」

  「哼,農稅萬萬不可加,此風不可開。要說錢糧,這有何難?只需一員能吏,坐鎮南直隸,徵收江南商稅,自能解燃眉之急!」

  侯世祿目露凶光,話一說完,錢謙益等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了出來。成基命拱手怒道:「陛下,江南乃我大明根本,不可輕動啊。陛下可不要忘了當年閹黨橫行時,江南士子為此死了不少人啊。江南士林鄉紳,乃我大明根基所在,一旦江南生亂,天下必亂。」

  看到錢謙益等人的反應,侯世祿便暗嘆口氣。一提加征江南,全都一副不死不休抗爭到底的架勢,動不動就把五人墓碑記的破事拿出來說。東林士林,這是把南直隸江南當成自家後花園了,別人手伸不得,腿邁不得。

  內心裡,倒是希望有另一個魏忠賢,最好能跑到江南好好折騰下這群人。

  一場朝會,在爭論不休中結束,最終也沒拿出個有效的辦法。崇禎也好,侯世祿也罷,其實很多人心裡也明白,大明朝不缺錢糧,只要江南士紳肯掏腰包,許多事情都迎刃而解。

  可怎麼讓江南士紳掏腰包?這是最大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