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安整頓兵馬的同時,壽光城南方百里,濰縣。
冬季的陽光照射在這片土地上,卻沒有半分的溫暖。
在靠近濰縣城牆的數百步里躺滿了屍體。
火炮打出的彈丸四處散落,這些屍體大都殘破不堪,血洞遍布全身。
離濰縣數里外,建奴的營地中再次升起炊煙。
這已經是建奴攻打濰縣的第十九天了。
建奴入寇的東路軍在青州攻城失利,本想著越過難打的城池,攻打防備較差的小縣城。
結果再次被小城池給攔住,一個小小的濰縣竟然連續打了十九天都打不下來。
攻打這座城池,少說也已經傷亡了千餘人了。
過多的傷兵會拖慢建奴的機動力,這對深入明朝腹地的建奴來說是極其危險的。
建奴營中已經有很多人不願意再攻打這城了。
誰也不知道還要拼掉多少人才能打下這座城,誰也不知道城頭上的大炮還有多少彈藥。
不過,做決定的不是他們。
建奴東路軍最高軍事長官,奉命伐明大將軍,大貝勒,努爾哈赤第七子阿巴泰仍不肯放棄攻打濰縣。
畢竟之前攻打青州城,大貝勒阿巴泰意氣風發,揚言要在青州城中過年。
可惜青州城防備森嚴,每次一派甲兵去攻城。大炮,火槍,弓箭就輪番招呼。
甲兵一波又一波傷亡,愣是打不下來,最後阿巴泰也服了氣,不打青州城了。
打算直接繞過,反正明軍也就是守城強一點,敢出城野戰就得分分鐘被打得大敗。
去打那些小縣城,本來應該輕輕鬆鬆就打下來的,結果又遇見一個濰縣,打了十九天都打不下來。
阿巴泰惱怒異常,不肯再繞過這座小城,派大軍輪番攻打,死命攻城,但城中守軍戰鬥意志也極強,就是打不下來。
建奴軍官去請求阿巴泰繞過濰縣,阿巴泰沉默良久,最後決斷道:
「再強攻此城一日!」
「攻不下就分兵,一路南下,一路往東。」
各個將領也沒辦法,只好再次準備攻城。
建奴營地上空的炊煙已經停了,士卒吃好早飯,再次集結起來,擺出攻城的架勢。
濰縣城頭上一陣鑼聲響,守城士兵集合起來,嚴陣以待。
濰縣為了防備建奴,準備了大量的火器,建奴一進入射程就馬上開火。
縣令周亮工站在城頭上,眉目緊鎖。
建奴攻城這十幾日,城中也有頗多傷亡,每日使用了大量的火藥,鐵彈,如今彈藥儲備也已經捉襟見肘。
周亮工帶著城中百姓士紳苦苦支撐,指不定還能堅持多久。
城外,建奴軍陣鑼鼓齊鳴,數百騎兵從中衝出,直往濰縣而來。
「火槍準備!」
周亮工大聲喊到,城頭上的士兵舉起火槍,對準了跑來的建奴騎兵。
建奴騎兵進入濰縣城牆兩百步外,城頭火槍齊齊開火,發出一陣爆鳴。
建奴騎兵卻齊齊轉向,躲開火槍的射擊,大部分鐵彈都打空了,只有少許建奴被打落馬下,摔在地上。
周亮工低罵一聲,讓士兵趕緊再次裝填彈藥。
建奴卻趁此時迅速接近城牆,往城頭上拋射箭矢。
周亮工連忙伏低身子,躲在城垛下面。
四周傳來一陣慘叫,一些箭矢射中了城頭上的士兵。
城頭被箭雨壓制,下方的建奴迅速提著登城梯靠近。
登城梯搭在城頭上,下方的建奴迅速踩著梯子往上爬。
「快放火雷(一種古代的手榴彈,用火藥引燃)!」
城頭上拋出數十個陶罐,一落地,陶罐就「嘭」一聲爆炸。
飛濺的破片大量殺傷四周的建奴,受傷的建奴發出痛苦的慘叫。
城頭上的攻擊還沒有結束,周亮工大聲喊道:「放火油!」
一桶桶火油順著燈從梯往下倒,正在爬梯子的建奴被澆了滿頭的火油。
不等建奴逃跑,火摺子就扔了下來。
「轟」的一聲爆燃,烈火順著火油蔓延,身上燃起火焰的建奴疼得滿地打滾。
登城梯也被引燃,大火把木製的梯子燒成木炭,梯子迅速垮塌下去。
建奴的進攻被再次挫敗,這一波攻勢被打退,殘存的建奴往著營地逃跑。
周亮工看著逃跑的劍奴,心中舒了一口氣。
可不等他休息片刻,警訊再次傳來。
「縣令大人!城北偷偷藏了一批建奴,趁機把城牆挖塌了!」
一名士兵急匆匆趕來,向周亮工稟報到。
「什麼?!」
周亮工大驚失色,他的注意力全在這邊,根本沒注意到建奴的偷襲。
「快跟我趕過去!」
周亮工帶著這邊城頭上一批士兵,急急忙忙往城北趕去。
還沒接近,周亮工就聽見了震天的喊殺聲。
城中的鄉兵練總已經提前帶人趕到,正在跟劍奴廝殺。
建奴正源源不斷的從城牆的缺口湧進來,形勢極其危急!
「快用火雷!」
周亮工大聲喊到,必須儘快把建奴趕出去,不然濰縣恐怕今日就要破了!
「不行啊大人!」
旁邊的一名士兵勸阻道。
「城頭上的火油散在地上,附近就是放糧食的地方,恐怕會把糧倉引燃啊!」
周亮工順著士兵的指示,向倒塌的城頭看去。
只見垮塌的磚頭下,一桶又一桶火油翻倒在地上。
油水在地上流淌,不斷地向四周蔓延。
一旦使用火雷,大火會迅速蔓延,屆時城北儲存的糧食也會被點燃,沒了糧食他們可就活不下去了。
周亮工面露猶豫,他停頓片刻最後還是下令道:「先把建奴打出去!」
「不然等建奴破城有多少糧食都是給建奴做嫁衣!」
士兵得了命令,只好執行。
在前面帶人跟建奴近身肉搏的鄉兵練總也得到了周亮工的指示,迅速脫離與建奴的搏殺。
建奴跟著鄉兵練總追擊,迎面而來的是已經裝填好彈藥的火器兵。
「開火!」
周亮工大聲下令,下一秒槍聲響起,冒出一陣白煙。
建奴被迎面打擊,血肉與金屬碰撞,爆出一團團血花。
當先的十幾人直接被打到在地,後面的建奴卻也一刻不停,繼續衝殺過來。
他們了解明軍的火器,打完就要裝填,每一發的間隔很長,只要近身一衝就能擊潰明軍。
「放火雷!」
周亮工大聲下令,明軍陣列中最擅長投擲的士兵奮力扔出火雷。
火雷在建奴前進的地方爆炸,飛濺的破片大量殺傷建奴,建奴衝擊的勢頭一下子停了下來。
火雷的火苗卻也果不其然地讓地上的油被點燃,火藥順著油水迅速蔓延。
城牆的缺口上也燃起火焰,想要衝進城中的建奴也被這火焰擋住。
「快!去城頭上!把建奴打退!」
周亮工帶著士卒衝上城牆,把僅剩的火雷不要命地往外扔。
城外還在猶豫是否繼續攻城的建奴見此情景,也紛紛撤退。
周亮工看著建奴逃離的背影,終於是喘了口氣,一陣拼殺,他已是滿頭大汗。
「縣令大人!糧倉著火了!」
不等周亮工歇口氣,又有士卒著急地來稟報。
「快帶人滅火!」
周亮工又急急忙忙往城北的糧倉而去。
濰縣守城戰第十九日,建奴用計使城北一段城牆垮塌,被城中軍民擊退。
縣令周亮工連夜帶人把城牆修補好,並撲滅點燃城北糧倉的大火,卻只保留下夠城中軍民吃兩天的口糧。
濰縣,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