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滄海橫流 八十五 星火燎原

  不管是在哪裡,殖民統治都不得人心,哪怕是在奴性十足的印度也一樣。荷蘭人和西班牙人侵占台灣,大肆掠奪台灣的礦產資源、木材、土地,甚至連台灣出產的一丁點蔗糖也不放過,為此還大量屠殺、驅逐原住民,早就鬧得天怒人怨了,不管是高山族群還是居住在海濱平原的大陸移民,都對他們恨得咬牙切齒。現在石天保登高一呼,登時應者雲集,不僅台南的高山族群青壯紛紛聞風而來,就連一向被視為軟弱可欺的大陸移民也想方設法來到谷地投奔,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拉起了近八百人的隊伍。

  在那片世外桃源般的谷地里,泰雅族、賽德克族、卑南族、雅美族等好幾個民族,一共十個部落頭人,與石天保舉行血盟,在祭過祖靈之後他們割破手腕,讓自己的血滴進牛血之中,用手指蘸著血在盟約上摁下指印,對天發誓「從今以後定摒棄前嫌,戮力同心,驅逐西夷,同生共死,若擅自向西夷投降或與西夷勾結媾和,則人神共憤,舉族皆誅,死後不得進入祖靈之家!」

  然後石天保將十把高碳鋼鑄造的泰雅刀贈給那十個部落頭人,賜予他們指揮權。五百支步槍,兩千多枚手榴彈也分發下去,由那些偵察兵手把手的教他們怎麼使用這些武器。步槍還好,在台灣山區,哪個部落都有幾支火銃這玩意大家都會,也就是從火繩槍變成了燧發槍,並且多了一支三棱軍刺而已,一教就會。不過手榴彈得花點心思才能學會,因為這些手榴彈里裝填的是苦味酸炸藥,威力實在太大了,絕對殺傷半徑為七米,但實際上離炸點三十五米都很危險,一些彈片飛出一百米都仍然有殺傷力,挨上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以河洛新軍之訓練有素,每次練習投彈的時候仍然心驚肉跳,事故頻頻發生,這些還沒有跟比火銃更高一級的火器打過交道的原住民就更不用說了。一時半刻石天保也很難讓他們熟練掌握手榴彈的投擲技巧,只能反覆提醒他們在投彈手榴彈的時候儘量先找到掩護,比如說一堵牆或者一棵樹什麼的,實在不行,就儘量居高臨下的投擲,這樣可以有效減少被彈片誤傷的機率。偵察兵們則更進一步,教這些獵人截短手榴彈的導火索,用一根細細的繩子拴著拉環將手榴彈變成獵人獵殺大型猛獸時常用的雷子,用來炸兩條腿的野獸。不得不說,獵人對投彈訓練不怎麼上心,但是對設置詭雷的技巧卻是非常感興趣,學得挺來勁的。

  七天之後,訓練得差不多了,石天保將這八百人分成四十隊,開始找荷蘭人的麻煩。

  首先遭殃的是鄰近納魯頭人的部落的騎田嶺伐木場。那裡原本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長滿了參天大樹,有些樹甚至長了上千年,被泰雅人視為聖地。然而該死的荷蘭人卻驅逐了泰雅人,將那裡據為己有,大肆砍伐林木,那些長了一百年以上的古樹被他們製成船料建造大船,較次的則拿來建造營壘、房屋,泰雅人數次襲擊都沒能奪回林場,不光是白牛坡社,整個泰雅族都視為奇恥大辱。在泰雅人的強烈要求之下,石天保把騎田嶺伐木場列為首要打擊目標,他偵察到伐木場駐有二十一名荷蘭士兵,而且有堅固的營壘,強攻的話可能會造成較大的傷亡,因此決定智取。

  在一個有薄霧的清晨,兩名賽雅美族女獵手抬著一頭野豬,搖搖晃晃的出現在伐木場路口,一下子就吸引了荷蘭士兵的注意。要知道,那兩名雅美族女獵手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身材健碩,姿容俏麗又不失野性,服飾鮮艷,而那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獵到的野豬塊頭也大得出奇,足有三百多斤重,這兩樣不管是哪一樣,都足夠吸引眼球的。十幾名荷蘭士兵眼睛發亮,心裡說這下子好了,豬肉和美女自動送上門,這樣的好事上哪找?也許他們真沒把原住民當人看,連討價還價都免了,直接衝出去就搶。兩名雅美族女獵手嚇得尖叫,扔掉野豬就跑。已經集體精蟲上腦了的荷蘭人哪裡肯放過她們,怪笑著猛追,跟著這兩個在陡峭的山地奔跑如飛的雅美族女獵手一頭扎進了林場附近一片林子裡。

  接著,一陣慘叫過後,十幾名荷蘭士兵的頭顱成了懸掛在獵手們腰間的戰利品。

  然後,數十名渾身抹黑的泰雅族獵手手持步槍,腰懸鋼刀,猛虎下山似的衝進伐木場,剩下六名荷蘭士兵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已經腦袋搬家了。泰雅人打了幾次都沒能奪回來的林場,石天保只是略施小計便打下來了,二十二名荷蘭士兵無一倖免,而參戰的雅美族和泰雅族戰士僅三人輕傷,其中一個還是沖得太猛了,自己扭傷的。

  那邊,賽德克族戰士同樣渾身抹黑,乘夜接近赤嵌城二十里外的公路,悄悄潛伏下來。第二天一大早,一小隊荷蘭士兵護送著六輛四輪馬車出現在他們面前,沒什麼好客氣的,一個排槍過去放倒一片,然後猛衝上去用刺刀捅,用彎刀砍,十一名荷蘭士兵稀里糊塗的見了上帝,六輛四輪馬車上裝載的大量火藥、麵粉、美酒和一百多支燧發槍,兩千多發鉛彈全部成了戰利品。

  兩起襲擊造成三十多名荷蘭士兵死亡,揆一為之震驚,嚴令各地駐軍加強戒備。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反抗軍一發不可收拾,四處襲擊荷蘭人的山區的駐點,在公路上設伏伏擊過往的車隊和小股荷蘭部隊,打了就跑,來去如風,弄得荷蘭人雞犬不寧。在短短一個星期之內,就有六處伐木場、兩處礦山,搗毀了三個農場,造成一百多名荷蘭士兵及其僕從軍死亡。公路更慘,平坦的水泥路是荷蘭原本是荷蘭人開發台南地區的希望,現在卻變成了靶場,一個星期之內,在公路線上發生了二十一起伏擊,平均一天三次,給荷蘭人造成多大損失估且不論,光是那種走在公路上隨時可能挨槍子甚至掉腦袋的恐懼就夠荷蘭人受的了。台南地區的治安形勢迅速惡化,台灣城、赤嵌城外遍地烽火,各個堡壘雖然還沒有遭到過襲擊,卻已人人自危,一夕數驚。

  石天保嫌火燒得還不夠旺,決定再往揆一總督心頭那團怒火上再澆一大桶油。在七月十四日,他親自帶領四十名勇士潛入赤嵌城外荷蘭人一處軍營中,先是用小弩發射毒刺做掉了哨兵,然後逐屋施放乙醚,將六十多名荷蘭士兵全部迷昏,然後拖出來挨個斬首,整個軍營六十四名士兵,只有兩個在襲擊的時候正好腹泄跑到茅坑裡拉屎的幸運兒逃過了一劫,其他的全部成了刀下之鬼。

  這場屠殺震驚了整個台南地區,揆一總督盛怒之下,派出一千兩百人氣勢洶洶的殺往山區,他已經受夠了,誓要夷平台南山區所有部落,把那些敢跟他作對的凶蕃全部揪出來煎皮拆骨!他對他的軍隊有自信,西班牙一百多名遠征軍就覆滅了龐大的印加帝國,他出動的兵力可是西班牙人的十倍,對付一群野蠻人,綽綽有餘!

  然而,殘酷的現實卻給了他狠狠一棒,打得他昏頭轉向。

  一千兩百名荷蘭士兵,對於台灣原住民而言可以說是一個令人絕望的數字,別說一千兩百人,就算是一百二十人,他們可能也打不贏。然而現在反抗軍卻非常鎮定,他們相信那位從大陸過來的苗族軍官,一定能帶領他們戰勝這些西夷的。

  石天保沒有讓他們失望,他將三十八名偵察兵全部撒下去,充當反抗軍的軍官,每人帶領二三十號人,利用地形向荷蘭人發動襲擊,逮著機會就給荷蘭人一槍,或者射他們一箭,然後往林子裡一鑽,溜之大吉。進了林子就是這些高山獵手的天下了,荷蘭人怎麼也追不上,只能被動挨打。指揮這支掃蕩大軍的阿德南中校對此頗為憂慮,請求揆一徵發民夫在山區修一條公路,以便他的軍隊調動和補給,但是這一合理的請求被盛怒的揆一拒絕了,要求他在五天之內掃平台南山區參與暴動的部落,否則撤他的職!主帥失去了理智,阿德南有苦說不出,這時有人告密,說反抗軍主力的老巢在油麻溪,暈頭轉向的阿德南大喜,留下一百多名傷病士兵看守大營,自己帶領近千人馬輕裝疾行,直撲油麻溪!

  一路不不斷遭到襲擾,讓人不勝其煩。但是這種越來越頻繁的襲擾讓阿德南中校更加相信,反抗軍的老巢確實就是在油麻溪,他不顧一切,往油麻溪猛撲過去!

  經過兩天一夜的疾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然而,看著眼前這片山高林茂竹密草濃的死地,阿德南中校心涼了半截,再看那個告密的嚮導,哦,這小子就像個黃猄一樣在陡坡密林中連蹦帶竄,嗖一下就不見了。中校大驚失色,叫「撤!快撤!」

  回應他的是爆豆般響起的槍聲和土炮的轟鳴,密集的彈雨從四面八方襲來,夾雜著冰雹般的手榴彈,猝不及防的荷蘭士兵成片倒下。知道不妙的阿德南狂呼撤退,荷蘭大軍後隊改前隊火速後撤,然而後面射來更加密集的子彈和箭雨,一些沒有步槍和弓箭的原住民居高臨下向他們投擲標槍和手榴彈,那些還沒有一支上了刺刀的燧發槍高的熊孩子也掄動投石索向荷蘭士兵投出石彈,專往臉部招呼。別說,投得還真准,跟長了眼睛似的,被擊中的荷蘭士兵掩著臉部血肉模糊的傷口倒地哀號。比這些玩意兒更加可怕的是無處不在的詭雷和陷阱,那些詭雷只有一小部份是用手榴彈做的,大多數是用裝滿炸藥和鐵砂的陶罐充當,一旦被引爆,炸死的不多,但炸傷的一大堆。至於陷阱就更多了,落地陷阱里插滿竹籤,掉下去就完蛋了,伏地弩支在地上,一碰就有一支塗著毒藥的箭射過來,還有彈力陷阱、落石陷阱、尖刀陷阱……不斷有荷蘭士兵中招,發出絕望的哀號。

  比這些陷阱更加可怕的是石天保帶來的那三十多名偵察兵。在這混亂的戰場上他們顯得格外的冷靜,用線膛燧發槍朝荷蘭士兵腿部開火,一槍過去馬上就有一名荷蘭士兵捂著筋骨畢現的大腿倒地哀號,聲不似人。如果有人去救,他們也不打,只是換下一個目標,還是往腿部開槍,打傷不打死。隨著一聲聲槍響,荷蘭軍中傷員數量直線上升,那血淋淋的傷口和撕心裂肺的慘叫把荷蘭軍隊的士氣打到了冰點以下,他們的拖累越來越大,勇氣、彈藥、體力、食品卻在飛速消耗中,很快,戰鬥變成了一場可怕的屠殺。

  原住民對荷蘭軍隊的大屠殺!

  阿德南中校發現不管他們撤到哪裡,反抗軍總是如影隨形,他絕望地意識到在山區想擺脫他們的追擊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無奈之下只好組織人手砍伐樹木,堆砌石頭構築防線準備固守,同時派出精幹的手下試圖衝破包圍向揆一求援。然而,一連派了幾撥人,沒有一撥能逃過反抗軍的追殺,出發後不久就變成血淋淋的人頭被反抗軍擲回他們的陣地。更加要命的是荷蘭人的彈藥和食物都不足以堅守,更帶著幾百名傷員,那些傷員痛苦的哀號令尚有抵抗能力人的驚恐萬狀,幾乎崩潰。阿德南中校意識到他的部隊已經喪失了固守待援的條件,萬般無奈之下,放棄傷員乘夜拔營,悄悄突圍。被放棄的傷員發出絕望的哭喊聲,驚動了反抗軍,石天保毫不猶豫,不去理睬那些傷員,帶領部隊猛追阿德南,始終跟他們保持著半個小時的路程,不斷攻擊他們的斷後部隊,遇上一股就吃掉一股,如果阿德南發狠了,要回頭與他決戰,他馬上停止追擊。自阿德南以下,整支荷蘭軍隊都快讓他打瘋了,很快就沒有人有勇氣留下來斷後了,都在爭先恐後的逃跑,在山區他們是跑不過原住民獵手的,但只要跑得比同伴還快,他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一支軍隊到了這個地步,離覆滅也不遠了。

  最終,經過兩天兩夜的苦戰,阿德南終於衝出了重重包圍,此時還有命跟在他身邊的荷蘭士兵,已經不足兩百人了。在留守大營里,他又一次遭到了猛烈的打擊————在他帶領主力出發後不久反抗軍便血洗了他的大營,將一百多名留守的荷蘭士兵一掃而空,然後布下陷阱,等著他自投羅網。發現自家的大營都落入敵手之後,阿德南幾乎崩潰,現在他們一點彈藥都沒有了,只能拿著空槍跟反抗軍拼命。石天保隨後追了上來,將他們團團圍住,這是阿德南中校打過的最悲慘的一仗,由於體力耗盡,彈藥極度匱乏,原本還有近兩百人的部隊有一百三十多人當了俘虜,他本人只帶著二十來號人僥倖逃脫。一路上又不斷遭到攻擊,最終,這位倒霉倒到姥姥家的中校身邊只剩下一名衛兵,兩個人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的跑回赤嵌城向揆一總督報喪。

  油麻溪戰役就此結束,在這場戰役中,石天保指揮若定,狼襲、冷槍、夜襲、用間、伏擊、迂迴包抄等戰術運用自如,調動敵軍就像調動自己的軍隊一樣隨心所欲,沒費什麼事就將荷蘭大軍引到了預設的戰場,予以迎頭痛擊,一千二百荷蘭大軍全軍覆沒,阿德南中校僅以身免,而反抗軍在此戰中傷亡不到一百人,與其說是戰役,不如說是一場屠殺。

  整個台灣為之震駭,「石天保」三個字成了荷蘭人揮之不去的夢魘,讓他們風聲鶴唳,一夕數驚,聞風喪膽。這場大勝讓台灣原住民意識到了殖民者的虛弱,反抗烽火猶如燎原烈焰,席捲整個台灣,荷蘭人和西班牙人則被嚇破了膽子,龜縮在堡壘之中,除非中隊以上的兵力,否則根本就不敢離開堡壘一步,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仍然不斷遭到襲擊,不斷有人被割掉腦袋,或者被一個炸藥包炸得粉身碎骨。

  在七月下旬,登萊水師又派了兩艘運輸船過來,偷偷給反抗軍送來八百多支步槍,十五桶顆粒火藥,四萬發子彈和四千枚手榴彈。一支四十多人的炮兵小隊也隨船進入台灣,帶來了八門92毫米雷擊炮和大批炮彈,他們將配合反抗軍攻擊那些防禦比較薄弱的堡壘。

  這一下,荷蘭人和西班牙人連躲在堡壘里都不安全了,從台南到台北,到處都有反抗軍活動的身影,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片刻不得安寧。

  不過,不要緊,這種局面不會持續太長時間,很快他們就可以徹底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