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新軍三路大軍齊發,沿海地區戰雲密布,大戰一觸即發,作為兵部尚書,傅宗龍對此憂心忡忡。他絲毫不懷疑河洛新軍將輕鬆奪取廈門,將鄭氏的勢力驅逐出福建,但是他對海戰的前景卻一點也不樂觀。鄭氏稱雄大海已近十年,發展成了一頭擁有近三十萬部眾、三千艘戰艦的龐然大物,廣東、福建水師多次圍剿都讓鄭芝龍打得落花流水,最後逼不得已,只好招安,捏著鼻子將鄭芝龍封為福建提督,利用他來對抗荷蘭人。而鄭芝龍也確實做到了,多次在海上擊敗了荷蘭人,弄得荷蘭人在他面前一點脾氣都沒有。這樣一頭海上巨獸,豈是易與的?楊夢龍主動去招惹這個龐然大物,只怕討不了好!
憂心忡忡的兵部尚書大人去找內閣那幾位,委婉的提出自己的意見「冠軍侯、鄭芝龍就是兩頭猛虎,一旦相遇勢必打個你死我活。冠軍侯長於陸戰,鄭芝龍稱雄海上,一旦開戰,必定戰火連綿,數年不息,只怕沿海百姓會受池魚之殃!依老夫之見,朝廷還是應該從中調停,避免這場兵災!」
王應熊連連搖頭「不不不,傅大人此言差矣!鄭氏盤踞海上,廣東、福建甚至江南的海商漁民均飽受其盤剝,苦不堪言,實為一大害,朝廷招安他實乃無奈之舉……如今天下稍安,冠軍侯又有這等心意,何不放手讓冠軍侯去解決鄭氏,為朝廷除此心腹大患?」
傅宗龍說「老夫也希望冠軍侯能為朝廷解決心腹大患,問題是登萊水師戰艦不過數十,而鄭氏擁有三千戰船,實力懸殊!」
吳宗達說「冠軍侯是天縱奇才,所向無敵,以弱勝強對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傅尚書,你就別太過憂慮了,等著看好戲好啦!」
總之內閣那幾位沒有半點要管的心思,反而還巴不得楊夢龍跟鄭芝龍打個死去活來,他們好從中收漁翁之利。傅宗龍說得嘴都幹了,這幾位還是顧左右而言他,弄得他既惱火又無奈,只能悻悻作罷。他知道,這是因為楊夢龍前段時間把文臣集團甚至整個士大夫階層都得罪清光了,大家都巴不得他完蛋,楊夢龍主動去招惹鄭芝龍,大家高興都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去勸架?對此他也沒有辦法,只能發出一聲長嘆「海疆從此多事了!」
他有些沮喪的去找從兵部尚書這個位置上退下來之後一直留在京城養老的孫承宗,向老上司訴起苦來。孫承宗聽完,默然半晌才說「冠軍侯固然文武全才,但是鋒芒畢露,做事全然不考慮後果,得罪了很多人猶不自知,讓他去碰碰鄭芝龍,挫挫銳氣也不是什麼壞事。」
換句話說,就連孫承宗也不看好楊夢龍跟鄭芝龍在海上較量的前景。
楊夢龍可不管別人怎麼看,他正全力以赴,作著大戰的準備。登萊水師天天都在訓練,弄得海上炮火連天,硝煙瀰漫,而長江航道也異常繁忙,每天都有大量船隻運載著物資彈藥從武漢出發,順流而下,直抵吳淞口。看著江面上往來穿梭的帆影,那些原本靠設卡收費發財的傢伙發自內心的想哭————這些在江面上跑來跑去的不是什麼船隻,而是白花花的銀子啊!隨便每艘收一點,他們都發大財了!可是沒有人敢再去收費,那些北方佬橫得很,一言不合就開炮轟,管殺不管埋,找他們要錢那純粹是耗子給貓當三陪————要錢不要命了!
在吳淞口,大量民夫和衛所兵正在揮舞鋤頭鏟子,熱火朝天地建造倉庫,修建棧橋。吳淞口名為要塞,其實已經爛得一塌糊塗了,很多工事一腳就能踹倒,炮台上連一門炮的影子都找不到,一問才知道,原來那些大炮已經被歷任總兵偷偷搞去熔了鑄銅錢啦……這樣的回答讓薛思明有種吐血的衝動,總算知道為什麼區區幾百倭寇居然可以輕鬆攻陷吳淞口了,一門炮都沒有的要塞,能叫要塞嗎?沒辦法,只好指揮民夫和衛所兵重新構築炮台,將原本配屬給他的軍團的85毫米榴彈炮架上去,先頂一段時間再說。
最讓他服氣的是,負責修建炮台、碼頭和棧橋的官員在他眼皮底下居然也試圖偷工減料!比如說讓他們挖地基,那地基只挖了不到一米就算完事了,修建棧橋的木料也儘量以次充好,至於給民夫的飯菜……只能說吃不死人,本來應該給民夫的肉罐頭、鹹蛋之類的好東西呢?
都讓他們拿去賣掉了。
對此薛思明是徹底的服了,誰說南方佬膽小的?這膽量他都自嘆弗如喲,換作是他,給他一口缸做膽他都不敢在楊夢龍面前耍這些花樣!
薛思明對付這些王八蛋的辦法就是用子彈說話,揪出一個就斃掉一個!他老人家每天都到工地上轉悠幾圈,然後跟工人一起吃飯,發現一個就斃一個。很快,吳淞口要塞的工程質量刷一下提高了十倍,挖地基的時候恨不得把岩漿都給挖出來,工人的伙食質量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甚至比一些當官的吃得還好!工人們極為高興,可那些當官的卻天天以薛思明的母親為圓心,以十八代祖宗為半徑問候著他全家女性。這麼大的工程,投入這麼多錢,隨便摳掐一點都夠他們吃得滿嘴肥油啦,可是有薛思明在,誰敢把手伸過去就是個死!該死的北方蠻子,你睜隻眼閉隻眼讓大家發點小財能死啊?我們發財了,難道還能少了你那份不成!?
在薛思明的皮鞭的「教育」之下,吳淞口要塞工程進展神速,原本四處漏雨的倉庫很快就修葺一新,炮台上的野草被清掃一空,然後加高,加固,一門門85毫米榴彈炮居高臨下,封鎖著江面,棧橋也在短短几天之內修建完畢,行車走人完全不成問題,河洛新軍的效率,著實令人咋舌。不久之後,第二支船隊趕到了,大量物資被卸下來送到倉庫囤積————直到現在大家才明白河洛新軍為什麼那麼賣力的在吳淞口修補地球,人家是打算將吳淞口打造成前進基地呢!
韓鵬軍團仍在以每天七十到八十里的速度快速推進,現在他們已經越過閩粵邊境,進入福建境內。福建地區的農民和衛所兵柱著鋤頭,呆呆地看著河洛新軍像一條黑色長龍一樣從驛道呼嘯而過,以他們有限的想像力,實在無法想像一支以步兵為主的軍隊為什麼會跑得這麼快!古代行軍如此神速的軍隊也不是沒有,但都是撇開了輜重輕裝前進,靠沿途搶掠來維持的,而韓鵬軍團帶著大量輜重,從不擾民,居然還能維持如此驚人的行軍速度,不服都不行了。福建的農民和漁民倒是很歡迎這支軍隊的到來,每到中午和晚上,河洛新軍的炊事兵趕到大部隊前面生火做飯的時候,總會有數以百計的農民、漁民從四鄰八鄉趕來,賣力地向他們推銷自家的蔬菜、海鮮,而河洛新軍的炊事兵總是來者不拒,以高出市面價格一成的價格買下大量蔬菜海鮮,而且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買賣公平,絕不拖欠,完了還向他們連聲道謝,弄得那些憨厚的農民、漁民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一些老人直吐舌頭「我的乖乖,這些北方佬頓頓都是大魚大肉,太有錢了!他們這哪裡是當兵打仗,分明就是在旅遊啊!」
韓鵬對此很滿意,這次為了儘快趕到廈門,他下令多帶彈藥,少帶糧食,每名士兵只帶了十塊餅乾,兩盒牛肉罐頭和一袋奶酒,儘量輕裝了。這樣做大大減輕了軍隊的負擔,不必帶大量糧食,速度自然也就快了,但是也很冒險,士兵們身上帶的那點東西是根本就不夠吃的。他解決這一問題的辦法就是多帶銀子,帶銀子總比帶糧食省事,缺什麼沿途購買就是了。現在看來他的辦法是行得通的,走到現在,士兵們身上的餅乾也只是吃掉了一半而已。
「等拿下了廈門,就不必再擔心糧草供應了!」他心裡想,「不,就算是現在,我也完全不用擔心糧草供應,速度完全可以再快一點……只是這樣一來可就得罪人了。」
如果加快行軍速度確實會得罪人,沿途那麼多百姓都盼著向他們出售蔬菜、糧食、肉類,如果他們加快速度,等於是斷人家的財路呢。算了,還是維持每天七十里的速度吧,其實這樣的速度已經很嚇人了!
「打到廈門,收拾鄭芝龍!」吃飽喝足,又要出發了,軍官們高呼口號,鼓舞士氣。
士兵們齊聲高呼「打到廈門,收拾鄭芝龍!」
好簡單粗暴的口號!
剛剛做完生意,甚至在河洛新軍的軍營里蹭了一頓飯的老百姓笑嘻嘻的看著河洛新軍一邊高吼著口號一邊大踏步前進,只覺得好玩,只有一些見識較廣的人感到一絲憂慮
看河洛新軍這氣勢,福建怕是要換個主人了!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河洛新軍絲毫不在意路人那異樣的目光,一路高呼口號,大步前進,一往無前。他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動機————沒錯,老子千辛萬苦跑到福建來,就是為了收拾鄭芝龍,不相關的人等最好閃遠一點,誰敢插手,等老子騰出手來我削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