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池不是池,而是邊牆之外三十餘里的一個小湖泊————光聽這名你就知道那湖水肯定鹹得要命,每到旱季,湖水大量蒸發,大家馬上就會看到厚厚的一層鹽了。不過這鹽富含鹵族元素,苦得沒法入口的,誰要是渴瘋了跑到那裡去灌上一肚子,百分之百會口吐白沫。蒙古人很討厭這種鹹水湖,因為它們不能為牛羊和牧民必須的飲水。這鹽池在天雄軍眼裡就是寶了,他們只是送了幾件玻璃製品便把鹽池給換了過來,在那裡築了一座小城,建起鹽廠,晝夜抽取湖水煮鹽。鹵族元素過多什麼的對於那些跟鹽打了一輩子交道的鹽工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只是把煮鹽的鍋改成尖底鍋,再在煮鹽的時候加點豆漿調一調味,雪白的、口感相當好的鹽就出來了,這種鹽一經推出,馬上便供不應求,在邊關幾乎被當成貨幣來使用,為天雄軍帶來了巨額的財富,也為邊關蒙漢兩族百姓帶來了福音。邊關太偏僻了,鹽價高得嚇人,那貴得離譜的鹽價有一大半都是算在運輸成本上,天雄軍就地取材,成本低廉得很,賣得也便宜,百姓自然喜歡。
不過,現在的鹽池已經變成了戰場,數千鄂爾多斯部騎兵滾滾而來,人喊馬嘶,而負責保衛鹽池的六百多名士兵也毫不示弱,依託一道沙袋壘成的牆列陣,架起了線膛燧發槍,胸牆後面一個二十多米高的土坡上,兩門85毫米榴彈炮被推了出來。三百多名鹽工也拿起燧發槍參戰,面對蒙古鐵騎,居然面不改色。對於他們而言,所謂的蒙古鐵騎,不過是他們勾勾手指就能擊倒的蠢貨而已,沒有人會怕自己一根小指頭就能幹掉的笨蛋吧?當然,天雄軍也沒有忘記鹿砦和鐵絲網,都用上了,這些東西將會對鄂爾多斯部的騎兵形成巨大的障礙,讓他們在這道簡陋的防線前把血流干。
「這座城雖然小,但是很堅固啊!」
鄂爾多斯部的薩力布騎著戰馬,對著千米開外那座站城眉頭大皺。這座小城還是比較傳統的,用十斤重一塊的紅磚和水泥砌了兩堵夾牆,中間夯土,厚度大概是一米半左右,高不過四米半,算不上是銅牆鐵壁,但是對於缺乏火炮和大型攻城器械的蒙古騎兵而言,已經相當要命了。
一幫部落頭人都面有苦色,該死的天雄軍,把城池修得那麼堅固幹嘛?把邊牆修得那麼堅固幹嘛?搞得他們都沒有辦法愉快的搶劫了!不過還好,這是一座孤城,離邊牆太遠了,他們完全可以輕鬆的將這座孤城給包圍起來,圍點打援,將來援的明軍逐一殲滅,等城裡的明軍士兵都餓軟了再攻城,到那時,再堅固的城池都不管用了。想到拿下鹽池的好處,各位頭人都激動得眼睛發亮,鹽就是錢啊,有了鹽,他們可以換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糧食!哼哼,那些蠢貨都是盯著漢人的莊稼,總想著如何衝進去搶上一票,從來就沒有想過占了鹽池再用鹽池出產的鹽跟漢人交換,真是蠢到家了!
轟!
想得正開心,明軍防線突然傳來一聲轟鳴,土坡上騰起一大團煙焰,一發85毫米榴彈炮炮彈被高速發射出去,帶著令人心悸的嗚嗚呼嘯在空中划過一道高拋物線,對著鄂爾多斯部大軍一頭扎了下來!只聽到轟降一聲巨響,跟萬里晴空中打了個巨雷似的,連地皮都抖了一下,那比螞蟻還密的大軍中間騰起一團橘紅的火球,當即就有兩名騎兵連人帶馬被拋起老高,尖銳的彈片和炙熱的鋼珠以爆速四面飛濺,登時裂肢亂拋,慘叫聲驚天動地的響起,以彈著點為中心,稀哩哇啦的倒下了二十多人,一個個非死即殘,血肉模糊的,慘不忍睹。蒙古大軍的戰馬讓這恐怖的爆炸轟鳴給嚇了一大跳,驚嘶起來,還好,這些蒙古騎兵大多跟明軍打過,也挨過炮轟,對於挨炮彈頗有心得,很快就控制住了戰馬,沒有造成太大的混亂。但馬上,明軍又一炮轟了過來,這一炮打得更准,正正打在一位頭人身邊,轟隆一聲,這位頭人連同他身邊十幾名士兵都給轟成了碎片,手腳腸肚漫天飛舞,很多蒙古兵看得面色慘白,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趴在馬背上哇一聲吐了出來。
薩力布駭然「明軍的大炮竟然能打這麼遠!?」
當然能打這麼遠,85毫米榴彈炮的射程足有五公里呢,一公里,正是最佳射程!
轟轟————兩門榴彈炮同時開火,在蒙古騎兵中間炸起兩團火球,數以百計的彈片和鋼珠輕而易舉的在大軍中間掃出一片空白地帶來,殺傷半徑之內死傷一地。這年頭開花彈還是個新鮮事物,極少應用,因此士兵們防炮經驗約等於零,那些踞坐在馬背上的騎兵成了最好的靶子,那些彈片和鋼珠只要沒有打進地里,都有機會嘗嘗肉味,不少騎兵離彈著點明明有七八十米遠,還是讓彈片或鋼珠打中,從馬背上滾落,失聲慘叫。這兩門榴彈炮不緊不慢的開炮,炮彈不斷轟出去,每一炮都是死傷一大片————誰讓蒙古騎兵烏泱泱一大片,閉著眼睛都打得中?挨了十幾發炮彈,蒙古騎兵已經是人喊馬嘶,亂作一團了。只是十幾發炮彈就給他們造成了三四百人的傷亡,而此時他們離明軍的防線還有整整一公里之遙,這種被對方壓著打的感覺令人發瘋!
薩力布的肩膀讓一塊以爆速飛過的彈片劃了一下,鮮血噴涌而出。他看著滿地的碎肢和殘缺不全的屍體,背脊陣陣發涼。該死的明軍,居然裝備了如此可怕的火炮,而他事先竟然沒有得到任何情報,這些明狗也太能裝了!紅了眼的台吉大人挽開騎弓,照著炮彈射來的方向射出一支響箭,咆哮「進攻!把那該死的大炮搶過來!把明狗的炮手抓過來,我要將他們剁成肉醬!」
對,進攻,必須進攻!
不進攻他們就只能一直干挺著挨打,不進攻他們的士氣就會一跌到底,那些部落頭人很快就會萌生退意,仗也就沒法打了!
進攻!
號角聲倉促響起,在千夫長、百夫長的連聲怒吼中,數百名蒙古精騎分散開來,左手擎弓,右手扣著一支利箭,嘴裡發出野獸的嚎叫聲,縱馬朝著小城席捲而去。明軍並沒有據城而守,而是在城外用沙袋壘了一道環形胸牆,胸牆前方三十米就是薄薄一層鹿砦和一道蛇腹形鐵絲網,這樣的防線顯得非常單薄,這些剽悍的蒙古騎兵有信心一舉衝破柴砦和鐵絲網,躍過胸牆,然後用彎刀大開殺戒,給死在明軍炮下的夥伴們報仇!
氣人的是,明軍似乎根本就沒有把這數百精騎當一回事,那兩門榴彈炮甚至連射界都沒有調整,繼續對著蒙古大軍的主力開火,每一炮轟過去都是血肉橫飛。不少蒙古騎兵給轟得受不了了,加入了衝鋒的行列————貌似衝鋒的部隊沒有挨炮,參與衝鋒似乎更安全一點!
胸牆兵面,天雄軍騎兵淡定的嚼著一塊韌性十足的軟糖,這種糖跟飴糖不大一樣,很耐嚼的,大家都很喜歡吃。那些鹽工看著蒙古騎兵猛衝過來,握槍的手微微發抖,身邊的天雄軍戰士就會安慰他們「別慌,把他們放到二十步再打,一個排槍過去他們少說也得倒下一兩百,打著一點都不費勁。」
鹽工問「萬一他們衝過來了怎麼辦?」
老兵嘿嘿一笑,拔出刺刀插在胸牆上「如果他們有這個能耐衝破鐵絲網,我們就用這個招呼他們。」又指了指放在身邊的工兵鏟,「還有這個,一鏟揮過去連馬腿都能斬成兩截,非常好使!」
這時,羽箭嗖嗖的飛了過來,衝鋒的蒙古騎兵開始漫射了。天雄軍不為所動,就你們那可憐的小角弓,這麼遠就放箭有個屁用,別說鐵甲了,就算是穿得厚一點你們也射不動!他們只是靠著胸牆蹲下,那亂紛紛的射過來的箭要麼釘在胸牆上,要麼從他們頭頂飛了過去,連他們一根汗毛都沒傷著。炮台那邊,觀測手不斷沖這邊打著旗號「六十步、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明軍沒有開火,蒙古騎兵輕鬆加愉快的衝到了防線前,但馬上就被鹿砦和鐵絲網給擋住了。鐵絲網什麼的他們還不放在眼裡,幾道細細的鐵絲而已,何足道哉?但是鹿砦真心讓人頭疼,這玩意也沒多複雜,只是兩桶木樁交叉釘在地上,再在那個交叉口探出一根長長的削尖的木樁或者拒馬槍,騎兵要是撞上去,別說人,連馬都只有被戳個通透的份!沒辦法,一些蒙古騎兵跳下馬,掄起斧頭鐵錘去破壞鹿砦,試圖砸出一個缺口,大多數人則貼著鹿柴繼續放箭,來回奔射,壓制明軍的火力。有人甚至異想天開的將箭射向炮台,這當然是無用功,炮台離他們足有上百米遠呢,哪有那麼容易射得中!
胸牆後面突然傳出一聲大喝「第一排————射擊!」接著,插滿箭支的胸牆後探出一大片戴著鋼盔的腦袋和數百個黑洞洞的槍口,憤怒的目光和黑洞洞的槍口都對準了那些蒙古騎兵,隨著軍官一聲喝令,數百名火槍手同時扣下了板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