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笑著搖搖頭,說「不行!」
額哲大為沮喪。在蒙古人看來,挽馬就是劣馬,不能騎著去打仗,一點用都沒有,蒙古草原真不缺這玩意兒。但是蒙古草原缺糧食,很缺很缺,就算他不願意,盧象升也可以找別的蒙古部落交易,總會有很多蒙古部落樂意接受這樣的交易的。唉,算了,雖說一匹馬只能換一石大米有點兒虧,但這是買家市場,能賣多少錢全看人家的心情,他也只能接受啦,能換到就算不錯了。
正自沮喪,忽然看到一名士兵快步走進來,雙手捧著一把馬刀呈到盧象升面前。盧象升讓他下去,然後隨手拔出馬刀,一泓寒光脫匣而出,寒氣砭膚,額哲精神大振,喝「好刀,好刀!」
盧象升把馬刀遞給他「試試看。」
額哲接過馬刀,用力揮劈幾下,雖然用慣了彎刀,用這種更接近苗刀的馬刀有點兒不順手,但是那恰到好處的份量,還有縷刻著簡單的螺紋,就算滿手肥皂泡握刀廝殺也不會脫手的刀柄,都讓他發自內心的喜歡。他用手指彈了彈刀身,聲音清脆,嗡嗡不絕,顯然是用上好的高碳鋼鑄的,這讓他越發的喜愛————好鋼難求,在大草原上這樣一把好刀就算用等重的黃金都不見得能夠買到,叫他怎能不喜歡?
最令他吃驚的是,這刀通體都是高碳鋼所鑄,並沒有像傳統的刀那樣採取夾鋼法,這就使得這把刀越發的珍貴了!
盧象升問「此刀如何?用得還順手嗎?」
額哲連連點頭「順手,太順手了!比我們那些用劣鐵打制的彎刀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盧象升把刀鞘扔給他「一匹挽馬換一石大米和一把馬刀!」
額哲飛快的說「成交,成交!」眼珠一轉,又說「駱駝不換米,換兵器行不行?」
盧象升說「可以,我們有騎弓、步弓、胸甲、馬刀、長矛、盾牌,你們喜歡什麼,只管換。」
額哲問「能不能帶我到你們的武器庫看看?」
盧象升說「當然可以。錢瑜,你帶他去吧。」
錢瑜應了一聲,帶著額哲前往武器庫。
銀川的武器庫是在以前銀川衛的軍械庫的基礎上擴建的,沒費多大的勁。不過,整個武器庫已經一分為二,一個專門存放刀槍長矛這類冷兵器,還有一個專門存放火炮和炮彈,那是絕對的禁地,哪怕是盧象升也不是能夠說去就去的。錢瑜帶著額哲走進冷兵器庫,大門一打開,額哲就讓那堆積如山的武器給嚇著了。這個武器庫里堆放著數萬把步騎兩用的橫刀,至少兩萬支長矛,上萬張騎弓,步弓相對要少一點,也就幾千張的樣子,不過箭支多得嚇人,粗粗一看,少說也有百萬支之多,而且每一支都製作精良,雖然生了薄薄一層鏽,但絲毫不能掩飾它們的猙獰————話說古時候的箭一般都要放到生了薄薄一層鏽才拿去用的,這種箭哪怕只是輕輕擦傷對手也可能造成破傷風,非常缺德。所以千萬不要看到軍械庫里的箭生鏽了就認為軍需官失職,人家根本就是故意的。看著這麼多武器,額哲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聲音直發飄「錢……錢大人,你們竟然在這裡儲備了這麼多武器!?」
錢瑜說「這算什麼?我們大名道的軍械庫才叫嚇人,每庫僅火器就夠上萬人用好幾年!」隨手拿起一把步騎兩用橫刀,撫摸著那光潔的刀身嘆息「好刀啊,它一刀能斬開七枚銅錢,能斬斷五卷草蓆,當初跟建奴惡戰的時候,不知道斬下了多少建奴的人頭!可惜,現在都不用了。」
額哲正在琢磨著一張騎弓,那騎弓用製作精良,用十幾種材料製成弓臂,長不過三尺,卻可以射出三百米遠,配以重箭或者破甲錐,沒有什麼盔甲能擋得住。聽到錢瑜這麼一說,他明顯的愣了一下「這麼好的武器都不用了?那你們用什麼?」
錢瑜淡然一笑,說「當然是用更好的武器。」指著那堆積如山的武器,說「小王子,這些武器都可以換,你有多少牲畜只管拿來!」
額哲貪婪的看著這些精良的武器,一邊吞咽著口水一邊估計著自己要拿多少馬和駱駝才能把這一庫武器全部換過去。不過他很快就沮喪地放棄了這一不切實際的打算————太多了,就算將林丹汗帳下所有馬匹駱駝全趕過來也換不完哇!不過,聰明的小王子眼珠子一轉,我們是沒有這麼多馬可以換,但是其他部落有啊!換一批精良的裝備,把部隊裝備起來,然後去搶他們的馬匹牛羊,再拿過來交換不就得了!想明白了這一點,聰明的小王子頓時興奮過來,正想問錢瑜用戰馬能不能多換到一些武器,號角聲卻突然響了起來。錢瑜面色一變,三步並作兩步衝出軍械庫,抬頭往城外烽火台望去,果然看到一道黑壓壓的煙柱裹著火星衝起半空,他的神色變得猙獰「狗日的,骨頭又癢了!」
額哲追了出來,一看那高高衝起的烽火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問「是不是有敵情?」
錢瑜說「對,那些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傢伙又來了……這半年來跟他們打了多少仗,還是沒把他們打開竅,一天到晚都想著越過邊牆搶掠!」他面色陰霾,渾身都散發著嗜血的氣息,陰冷的哼了一聲「以前顧著開荒修路,騰不出手來收拾他們,現在小麥稻穀已經收穫了大半,我暫時有些空閒了,正想去找他們算帳,他們倒主動送上門來了!」帶著額哲直奔將軍府。
額哲發現烽火燃起後,銀川城的百姓並沒有恐慌,只是看了一眼就繼續忙自己的,該割稻子的繼續割稻草,該運穀子的繼續運穀子。不過戒備明顯加強了,往來調動的天雄軍臉上分明寫著三個大字
不耐煩!
是的,不耐煩。進駐銀川平原以來,他們已經遭遇了數十次這樣的襲擾劫掠,雖然每一次都輕鬆將那些餵不飽的狼狠狠的揍了一頓,但總有那麼多不怕死的傢伙被銀川平原的豐饒迷住心竅,跟敢死隊似的來了一波又一波,天雄軍真的是一百個不耐煩了,只希望早早收完禾麥和葵瓜子,然後乘著秋高氣爽,點齊人馬到大草原去跟那些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傢伙算總帳!不過在此之前他們還得先忍一忍,收穫季節到了,蒙古人聞風而動,從大同盆地到銀川平原,到處都是綠油油的目光,到處都是呼嘯而來的騎兵,他們眼下只能嚴防死守,別讓這些草原狼破邊而入毀了這一季的收穫,想算總帳?得等到收穫季節結束後才行了。
回到將軍府,盧象升已經在那裡處理軍務了,看到錢瑜回來,便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說「鹽池守軍傳來警訊,說鄂爾多斯部糾集七千餘人大肆入寇,試圖破邊而入,你去攔住他們。」
錢瑜一拱手,大聲說「遵命!侯爺放心,末將定會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盧象升說「不必勉強,擊潰即可,反正我們很快就要跟他們算總帳了。」
額哲說「侯爺,我有三千鐵騎,離鹽池不遠,可以助錢將軍一臂之力!」
盧象升從公文堆里抬起頭來,打量額哲一眼,笑「小王子有這份心,我很感動……這樣吧,錢瑜,你拿我的手令到軍械庫去取可以裝備三千騎兵的武器出來運往鹽池裝備小王子的部隊。打完這一仗,這些武器就是小王子的了。」說完抽出一份文件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蓋印交給錢瑜,錢瑜接過,大步流星的出去張羅了。
其實也沒費什麼事,錢瑜只是將盧象升的簽發的文件交給軍需部就不管了,至於怎麼取貨怎麼運輸,那是軍需部的事情,他只是點了三百槍騎兵與額哲一起奔赴鹽池。這讓額哲很納悶,按說七千鐵騎入侵,明軍應該很緊張,調動數萬大軍進行防禦才對,怎麼就出了這麼一點人?
他納悶,他那批親信則是叫苦連天,都在咒罵該死的鄂爾多斯部。他們好不容易才吃到像樣的飯菜,有一張像樣的床可以休息,現在倒好,吃下的飯菜還沒有消化呢,那邊就打過來了,真是狗日的!好在從銀川到鹽池,都修了水泥路,平坦得很,不然他們會咒罵得更厲害。不光是他們罵,蒙古人也罵,這一路過去,他們看到不少蒙古人趕著牛羊罵咧咧的迎面走來,這些蒙古人已經學會了與天雄軍和平共處,用羊肉、羊毛、牛皮羊皮、骨粉等等就能換到糧食被服、油鹽醬醋等生活必需品,生活條件大大改善,他們很享受這種相對愜意的生活,現在鄂爾多斯部大舉入侵,他們也跟著遭殃,只能躲進邊牆,放牧和割草都耽擱了,不罵才是怪事。
不時有蒙古騎士騎著自己的駿馬,配著步騎兩用橫刀,手持複合弓加入錢瑜的隊伍,這支隊伍滾雪球般壯大,等趕到鹽池的時候,已經從三百人壯大到將近兩千人了。難怪錢瑜帶著三百人就敢出發了,原來還有這麼多自乾五在半路上等著!看著這麼多剽悍的蒙古騎士裝備著漢人的武器,神情狂熱的追隨著漢人的戰旗前進,一路上有說有笑,談論著這一仗要砍下多少首級換取進入銀川城定居的資格,額哲有一種要崩壞了的感覺————老天,那些攻打鹽池的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孫,跟你們同文同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