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我車既攻,我馬亦同 十九 女王VS小受2

  孟子曾經曰過「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這話說得雖然絕對了一點,但卻也不無道理,兩千多年來,中國歷代兵家在打仗的時候首先就要看都將天時、地利、人和,由此推算勝算幾何,作出針對性的部署,如果發現占不到便宜的話,那仗是萬萬不會打的,不會像中世紀的歐洲騎士,才不管什麼鳥天時地利人和,大家約好時間地點,把軍隊拉過去結好陣然後開扁,打完收工。而這個「地利」則是被研究得最多的,畢竟天時和人和這兩項天天變時時變,再高明的將領也無法切實掌握,唯獨地形是千萬年都不會變的,吃透了地利,能當十萬雄師,在古代利用地形以弱勝強的戰例數不勝數。而中國兵家對地形運用的一大原則就是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儘量搶占制高點,同時極力避免去仰攻被敵軍固守的制高點;駐紮的時候要避開沼澤、濕地,將軍隊駐紮在向陽、乾爽的那一面;遇到隘道千萬要謹慎,能繞過去儘量繞過去,不能繞過去的話也要再三偵察,確定沒有埋伏後才快速通過;在敵我雙方犬牙交錯的險要地形一定要快速通過,行動遲緩的話很有可能會招來鋪天蓋地的厄運……

  扯遠了,說了這麼多,其實我只想說,那支伏兵從五十多米高的高坡上俯衝而下,才一出手就占盡了上風,居高臨下,戰馬的速度比平地奔跑要快得多,動能則更加驚人,而左夢庚和他那幫子倒霉的手下則先是被強弩射得死傷累累,又是處於仰攻狀態,還沒開打便已經吃大虧了。而伏擊者的戰鬥力也超乎他們的想像,這些敢打朝廷官兵的埋伏的傢伙人手一把酷似苗刀的馬刀,快逾奔雷呼嘯而來,一刀揮出,鮮血噴濺,昌平軍騎兵只覺得身體一涼,疼痛還沒來得及傳遞到神經反射中樞,整個人便已經被一揮兩段了。也有一些好手在間不容髮間避過了那要命的馬刀,但是避得過一刀避不過第二刀,這些輕騎兵呈梯次衝鋒,一個緊跟著一個,完全不理會左右兩邊的敵人,只管跟著前面的戰友一切到底,於是,昌平軍騎兵剛躲開了第一刀,第二刀又刀了,一記拖劃,慘叫聲震天動地的響起,被劃中的昌平軍騎兵要麼手臂被齊刷刷的劃斷,要麼胸部或者腹部多了一道一尺多長的傷口,內臟橫流,鮮血噴濺,就算不死也得攤個殘廢!刀光閃耀間,這幫昌平兵倒足了血霉,敵軍颶風般橫掃而過,他們死傷一地,慘不忍睹。

  好不容易撐過了第一輪衝鋒,殘存的昌平軍騎兵已經所剩無幾,駭然失色,正要聚攏到一處,卻看到那紅衣女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縱馬馳上了山坡,一聲呼哨,山坡後面探出一排寒光四射的槊鋒,她本人更是接過一支馬槊,單手夾在腋下,馬刺一踢馬腹,戰馬狂嘶,像發炮彈一樣騰空而起,朝著左夢庚身邊這些殘兵敗將疾沖而下,而在她身後,是至少三十名馬槊騎士,採取的都是夾槍攻擊的戰術,一手控馬,一手持槊,排成兩排猛衝下來!王允成駭得面如土色,迎著那一大片寒光耀眼的槊鋒狂叫「你們……你們絕不是叛軍!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

  現在才來問對方是什麼人,似乎有點晚了。那名紅衣女子一馬當先,仿佛一道緋紅的閃電迤邐而來,馬槊槊鋒微顫,巧妙地避開王允成揮過來的馬刀,一記旋刺,正中王允成的左胸,那套山文甲在如此重擊面前跟紙糊的差不多,長達半米的槊鋒前胸入後胸出,槊杆繃成弓形一彈,王允成傷口噴出大股污血,從馬背上栽了下去。他身邊一名家丁拼盡全力一槍朝紅衣女子胸口刺去,出手倒是又快又狠,奈何人家的馬槊比他的槍長了一米半左右,他這一槍還沒有完全發上力,紅衣女子左邊那名馬槊騎士便搶先一槊刺中他的面門,將他捅翻。

  馬槊騎士迎面衝來,左夢庚心中駭然,使出吃奶的勁用長矛一格,擋住了一槊,再順勢向後一仰,第二支馬槊的槊鋒擦著鼻尖落了空,在他額頭留下一道傷痕。冰冷的槊鋒讓左夢庚冷汗狂冒,卻也知道自己已經撿回了一條命,因為這些可怕的馬槊騎士就三十名,排成兩排而已。兩馬交錯而過後,他用眼睛快速的往戰場一掃,正好看到那紅衣女子一槊將一名跟了他五年之久,素以武力聞名全軍的家丁挑下馬來。現在他已經沒有心情去記仇了,因為還能跟在他身邊的家丁只剩下五六個而已,再不跑就沒命了!他一聲大喝,趁著馬槊騎士已經衝殺過去,那幫馬刀騎兵還沒有殺過來之機,帶著最後五六個手下朝著左翼無人的角落猛衝過去,奪路而逃。

  那幫馬刀騎兵已經重新整好隊,準備再來一次衝鋒將這幫傢伙剁成餃子餡,卻看到左夢庚帶著手下奪路而逃,不禁破口大罵「打不過就逃?姓左的,你還算不算男人!」

  左夢庚對馬刀騎兵的咒罵充耳不聞,對他來說什麼聲譽名望都是虛的,保住性命才是實在的,他伏在馬背上,恨不得整個人鑽進馬肚子裡去,策馬飛奔,跑得可比來時快多了。紅衣女子看著他落荒而逃,冷笑一聲,將馬槊遞給跟在身邊的一位女將,招招手,馬上有一名馬刀騎兵猴子獻寶似的將一具裝好弩箭的強弩遞了過來,她略略一瞄,扣動了板機。噔的一聲,弩箭暴射而出,划過六十多步的距離,噗一聲扎入左夢庚戰馬的臀部,大半支弩箭都扎了進去。劇痛之下,戰馬狂嘶一聲,往前一仆將左夢庚給拋了出去,一人一馬都在地上打起滾來。正在逃命的昌平軍騎兵大吃一驚,換了別人他們當然可以見死不救,但是左夢庚不行,如果他們把他丟在戰場上,回頭左良玉非扒了他們的皮不可!沒得選了,趕緊折回去救人吧!

  那幫馬刀騎兵似乎早就料到這些殘兵敗將一定會回頭救左夢庚,在紅衣女子射出那一箭後不約而同的將馬刀歸鞘,拉開強弩,全憑雙腿控馬,雙手持弩飛馳而來,弓弦連響,致命的弩箭呼嘯而出,專往戰馬身上招呼,被射中的戰馬無不悲嘶倒下,將這最後幾名家丁也給掀翻,摔了個七葷八素。左夢庚看得心都涼了,這等戰術素養,這等身手,豈是一幫拿鋤頭圍攻信陽城的農民所能具備的?他們絕不可能是亂民,更不是什麼響馬,他們……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那幫馬刀騎兵已經將他和最後幾個摔得頭破血流的家丁團團包圍。那幫家丁背靠著背將左夢庚保護在中間,左夢庚則看著圍著他們來回飛馳的馬刀騎兵,絕望地叫「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回應他的,是從天而降的繩套。是的,那幫馬刀騎兵已經放下了強弩,拿出了第三件武器套馬索。這套馬索說白了就是一根馬尾和羊毛編織而成的繩子,小指那麼粗,七八米長,非常柔韌,草原上的牧民用它來套野馬或者發狂的公牛,很管用。當然,用這玩意難度還是比較大的,比套馬杆要難學得多,得花幾年時間苦練才行。不過這幫騎兵都將一根繩子玩得出神入化了,他們在繩子一端打了個活結,做成一個繩套,一邊舞動一邊縱馬飛奔,瞅准了機會便嗖一聲將套馬索拋過去,不偏不倚,正中十環。左夢庚後背的那個家丁第一個中招,被繩套套住脖子,他本能的一刀揮向繩子想將它削斷,然而奔馬將毫不留情地將他拖倒。左夢庚驚恐的扭過頭來,正好看到那名家丁奮力掙扎著,被飛奔的戰馬拖得皮開肉綻,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繩套從天而降,他運氣不錯,沒有被套住脖子,繩套套住了他一邊手臂,同樣將他拖倒拉走。地面的石頭荊棘輕鬆的劃開左夢庚的衣物,劃開他的皮肉,那種痛苦無法形容,他不止一次將人用繩子綁住縱馬飛奔,聽著後面那個被拖得血肉模糊的倒霉蛋悽厲地慘叫,心情愉快得一塌糊塗,現在同樣的遭遇在自己身上上演,他才知道這個遊戲一點都不好玩!

  最後幾個家丁狂叫「少將軍!」

  話音未落,他們幾個也被套住,一路狂拖,一百步不到就皮開肉綻了。

  左夢庚的幸運之處在於那名套住他的馬刀騎兵並不想要他的命,將他拖得皮開肉綻之後便把他拖到紅衣女子面前,而他那些家丁就沒有這麼好的命了,馬刀騎兵拖著他們來回的飛奔,在地上拖出一條條血路來,那些作惡多端的家丁剛開始時還在厲聲咒罵,很快便變成了悽厲的慘叫,然後慘叫變成了哭喊,最後連哭喊聲都沒了,都變成了一堆血淋淋的爛肉,扔在那裡連狗都不敢去聞。左夢庚嚇得渾身發抖,他還想反抗,但是剛才戰馬將他拖倒的時候把他右臂給拉脫臼了,算是喪失了戰鬥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這群可怕的傢伙打算怎樣對付他?他瞳孔直收縮,恐懼地看著那個把他帶進了這個屠宰場來的紅衣女子,顫聲問「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啊!」

  紅衣女子拿著馬鞭跳下馬,俯下身來輕聲對他說「我是紅娘子,記住我的名字!」說完馬鞭一掄,帶起一陣風,重重落下,在左夢庚身上生生捲走一片皮肉。左夢庚痛得渾身直抽搐,嘶聲狂叫「賤人,我……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要殺了你!我要把你抓去當營妓,千人騎萬人壓,我————啊!!!」他的狠話才話了一半,又一鞭狠狠的抽了下來,又在他身上捲走了一片皮肉,這種劇痛可比剛才被馬拖著來得慘烈百倍,痛得他連罵人的力氣沒有了。紅娘子把馬鞭掄得跟一陣風似的,沒命的往左夢庚身上猛抽,邊抽邊罵「還跟我耍威風是吧?我讓你耍,我讓你耍……怎麼不耍了?我讓你作威作福,我讓你濫殺無辜!真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治得了你們了是吧?啊?真以為天下百姓都是你們案板上的魚肉,任你們碎剁了是吧,嗯?現在我就要讓你左家父子看看激怒了百姓會是什麼下場!」

  這一頓狂抽,左夢庚很快就被打得不成人樣了,再也罵不出來,只是一個勁的慘叫求饒「女將軍饒命啊,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殺我!」喊到後面,都變成痛哭了,而且哭得稀哩嘩啦,讓那些圍觀的騎士十分不屑。

  見他哭了,紅娘子的馬鞭停在了半空,瞪著他說「你哭什麼哭,我又不會真的打死你,最多只會把你打個半死,然後把你交給那些被你們禍害過的老百姓!」

  左夢庚頓時哭得更加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