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嗜血陸戰

  白蘭,台島中南部一處低山丘陵,陳虎為了避免南面的鄭芝龍打到新竹,特地在此修築了一條數千米的土牆。名為拒鹿砦。

  拒鹿砦,距離新竹二百餘里,後世如果如果路況好的話,開車也就是一兩個小時的事情。不過現在行軍最少也要花費一天半的時間。

  這樣一來,就算是這道防線被攻破了,也能有足夠多的時間重新在新竹城外再布置防線。

  幾個月的時光下來,陳虎也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只會默默打魚維持生計的破落戶了,隨著秦浩多次往返內地販運私鹽,信心十足,再加上本就是戚家軍,眼界開闊,見識自然不同,懂了什麼是謹慎、什麼是迂迴。

  用一句從學堂里學來的話,非昔日吳下阿蒙。

  「敵情!」

  裝備了千里眼的順天營哨兵,依靠自身的裝備優勢率先發現了數里之外的鄭家軍旗幟。

  「乖乖,人馬不少,這麼一眼望過去得有8、9000人啊,看來他們這次是真的是動真格的了!」李毅通過望遠鏡看著遠處的人馬,心有餘悸。

  「別慌!我們的人也不少。」陳虎處之淡然,「1000火器部隊、還有1000刀盾兵足矣應付了。」

  「二位,怎麼打?」樸素的高山漢子阿金,只是悶聲悶氣的冒出了這樣一句。

  「怎麼打,」用木匠吊線的方式打量著對面這支隊伍的陳虎,沉思片刻,回答著阿金,「我們的兵力沒有他們多,他們除了自己的將近8000人馬,估計後面還要有將近2000的民夫,單這些人就是我們的5倍兵力之多!另外,似乎還有不少山民,這些人都是潛在的敵人。」

  「所以,我們必須先聲奪人,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抵近射擊!來個集火齊射!」

  「大人的意思是,出城?」李毅囤口中略微沉吟了一下,要是按照陳虎的意思形成火力網布置,必須要把部隊拉到城外。

  「不錯!主上當日傳諭各營各部,對於射擊軍紀進行了改動,今日便用他們來試試!看看打豬和打人有什麼不同!」說到此處,陳虎臉上露出一絲獰笑,以前在遼東,部隊展開,縱橫馳騁,大肆炮擊殺戮的事情他也沒少干,但這次用上這麼好的火器,他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很快,在軍號尖銳的號音中,順天營部隊迅速出城,開始變化陣型,不到半刻鐘所有人員都戰列在指定位置。

  做到如此迅捷少不得他們平時的刻苦訓練,不過現在成果出來是讓人滿意。

  隨後六門12磅炮被推到陣前,準備充當壓制火力,十門10磅大佛郎機被擺在了隊伍的左側,緩緩的畫了一個巨大的圓弧,從隊列的側翼一直延續到了河岸。

  佛郎機的射程、霰彈、實心彈的射界很好的構築了一道防線,防止敵軍衝擊自家軍隊的側翼,而12磅巨炮就是重器,決定戰場的風向標。

  負責運送攜行糧食、火藥、鉛丸、炮彈、醫藥、帳篷、被服的輜重車輛同大佛郎機一道集中陣列在左翼,充當著火炮的掩體,隊伍的最後,是李毅囤心不甘情不願的率領兩哨人馬充當著大軍的護衛。

  中軍中,陳虎四下里望望,對於這樣的布置頗有微詞,「12磅炮還是少了些,顯得有點單薄了!新竹兵工廠能多生產一些,絕對能一戰定乾坤的。」

  當隊伍列開之後,所有的士卒都得到一個命令,「全體都有,坐下!」在大戰之前,要為士兵適當的保存體力,沒有必要過早的站立在那裡。

  但是,很奇怪的事,在一陣忙亂之後,對面的鄭家軍一樣的在二里之外列隊不動。

  似乎也在等著順天營的進攻。

  「大人,他們不動,咋辦啊!」阿金看著陳虎,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部隊這都出城了,對面這麼還不上來。

  難道是不想打了?他這個剛下山不久的人真不懂的裡面彎彎繞繞。

  「對面還是有聰明人的。」陳虎淡然一笑。

  鄭家軍中肯定是有人看出了自己的部隊的大炮,自然不敢硬沖。這年頭對付全副武裝的火器,沒點勇力,衝上來就是炮灰,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好吧!」

  陳虎啪的一聲合上千里眼,「他們不敢來,我們便迎上去!」

  很快,在尖利嘹亮的軍號聲中,部隊開始緩緩的向前移動,三列火槍手,兩列刀盾兵,拉開了一個長長的排面從河岸一直向南延伸下去,緩慢而又堅定的向前移動著。

  舉著絕無僅有的一具千里眼,鏡頭裡漫長的陣線緩緩卻又整齊的向著自己的陣型前移動過來,鄭芝虎內心漸升焦慮。

  這次出征之前,他可是在大哥面前誇下海口,一戰拿下台島北部,將那群鹽商通通趕下海,可到了這裡他也算是遇上難題了。

  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沖陣,就是他看見對面配備的大炮,不知真假。

  這群海商哪裡來的如此精美的火器、大炮,鄭芝虎仔細瞧了很久,發現有點模樣。

  不似假的啊,莫不成是真的!

  這個念頭剛在腦海里升起,就被他壓了下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群賣鹽的商人能有多大能耐,就算有財力招募些山藩軍人,也絕不可能造出火炮的。

  要知道鄭家在大明東南沿海縱橫了多少年,從起初跟著西班牙人打家劫舍,到後來改換門庭,投靠荷蘭人,就算是當了那麼多年的小老弟,也沒學來多少技術,8磅炮造的都不夯實,更別提12磅炮了。

  那些10磅火炮以上的技術那群蠻子藏得可嚴實了,怎麼會輕易交予他人。

  更別提這伙賣鹽的了,怎麼能造出12磅火炮,鐵定是假的。

  鄭芝虎相信自己出動,定能殺得他們潰不成軍、血流成河。

  鄭家軍的士兵向東望去,冬日上午的陽光還有些刺眼,陽光下,對面那支逶迤而來的隊伍,如同一堵鋼澆鐵鑄的牆壁。

  百餘面大小旗幟在隊伍中飄揚,隊伍之後,是數十匹騾馬奮力牽引拖曳著火炮,努力追趕著部隊前進的速度。士兵和軍官的步伐,整齊而堅定,越過土坎,越過樹叢,越過水窪,一往無前!

  那種蔑視一切對手的氣勢,雖然遙遠,但已經讓鄭芝虎清晰的感覺到了!

  「大人,我們該當如何?」一名隊官向鄭芝虎請示,就算是他也看出了對面的不凡。

  此刻鄭芝虎澹然醒悟,心中暗道不好,就算炮是假的,這些士卒看起來也不是好惹的,這次怕要遇到硬骨頭了。

  抬眼望去,發現陳虎的部隊正朝著自己急行軍,這時候要是撤退,怕是很難辦到了,就算成了,不說潰敗,也得士氣大減。

  常年在海上縱橫的鄭芝虎,深知此時撤退乃兵家大忌,稍猶豫了片刻,吩咐:「趁敵人未曾靠近,先行以炮轟,待敵軍陣型散亂,我軍再行突擊!」

  話音剛落片刻,「轟!」的一聲,一枚六磅炮彈出膛,射向順天營行軍隊列!

  轉眼之間,五六枚炮彈接二連三的發射了出去,雖然有一兩枚射偏,但還是有四枚炮彈闖進了順天營的隊伍之中。

  第一枚炮彈從一名刀盾兵的頭頂掠過,將他的天靈蓋和頭盔一起帶走,白色的紅色的汁液濺到了旁邊同袍的衣甲之上。

  炮彈隨即向後,砸到了後列一名甲長的肩頭,那甲長悶哼一聲倒在地上,身軀在泥土上痛苦的扭動著,炮彈巨大的動能將他的肩胛骨和鎖骨整個震碎,右臂已經廢了。

  而炮彈的去勢稍稍減弱,直直的奔向了一名士兵的小腿,那士兵眼看炮彈向自己砸來,正欲閃避,這才發現,自己的一條小腿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斷口處露出了白色的骨茬和紅色的肌肉組織。

  「繼續前進!」

  陳虎命人高高舉起自己的大旗,並且抓過一名親兵,「你去告訴阿金!如果老子完蛋了,這支部隊交給他指揮,他完蛋了,這支部隊交給李毅指揮!」

  這一戰他就是要一戰定乾坤,海上的事他管不了,但這路上的戰鬥一定要在他手中徹底了結。

  他這一帶頭,頓時將炮彈轟擊帶來的頹勢一掃而空,哨官吩咐從哨官,隊官囑咐甲長,各級軍官紛紛指定了自己的接班人。

  「兄弟們!六磅炮小意思!我們距離這樣遠他們就開炮了!這群夯貨、慫包!不知道等我們距離近些再打?!」一邊嘲諷對手的無知膽怯,一面奪過一旁護衛高舉的旗幟,陳虎一手擎起大旗,一手拔出腰間的鋼刀,「隨我上!」

  「隨我上!」

  「隨我上!」

  各個營官、隊官,紛紛高高擎起各自的認旗,隊伍明顯的加快了行進速度!

  「注意保持隊形!保持住排面!」

  因為各級軍官的率先垂範帶頭突擊,讓整齊的排面在因為地形影響變得彎曲變形之上越發的顯得凹凸不平,那些在各自單位後面壓陣的從甲長、從隊官們不得不高聲的吆喝著,壓住自己部隊的隊形。

  向前快步行進了百餘步,陳虎也發現隊伍的排面如同一條巨蟒一般蜿蜒曲折,他不得不放慢了腳步,命令吹號再行整理隊形。

  便在此時,鄭家軍的弓箭手開始放箭了。

  放箭也是不得不採取的下下策,原因就在於因為過早的發射火炮,在幾輪火炮射擊之後,鄭芝虎很是無奈的發現,自己的六門六磅炮,發熱了,且不能再使用,不然就有炸膛的危險。

  不得不派遣弓箭手上前阻擊,為火炮爭取散熱時間。

  「也就這幾個招數了!距離老子還要有至少一百五十餘步,就開始放箭了?!」看著對面歪歪斜斜發射過來的箭矢,士兵們都臉上帶著嘲諷。

  「也好!各部整頓隊形,檢查軍器!」

  陳虎左右望望,第一列的火槍手們在號令下已經迅速的調整著排面,大約四百多名火槍手從疏散的隊形變得集中起來,再過一會,他們的隊形將變得越發的密集。

  而陳虎身後的第二列、第三列也在採取同樣的動作,急促的腳步聲和短促的口令聲,頭盔同槍管發生碰撞時發出的清脆響聲,在隊伍中此起彼伏。

  歪歪斜斜射過來的箭矢在人們的頭盔上、鎧甲上敲擊出叮叮噹噹的聲響,間或有一個兩個低沉而痛苦的聲音傳來,那是被流矢射中的士兵發出的。

  距離不到一百二十步!

  對面的箭也射的越發的急促了,由於距離縮短,弓箭的殺傷力也變得大了不少,陳虎看到第一排面的幾個士兵和兩個甲長或是面門,或是脖頸,還有人被射中了大腿,倒在地上扭動著身軀。

  在後面壓陣的幾名從甲長迅速的奔跑過來,將中箭士兵拖到陣後接受隨軍軍醫的治療。

  戚家營依舊在緩慢而堅定的接近對面的鄭家軍。

  鄭家軍的隊伍開始有些慌亂起來,弓手們射箭的動作和頻率開始有些雜沓混雜。

  「娘的!」鄭芝虎透過千里眼,已經很是清晰的看到對面來的軍卒都是手持火銃列隊而來。

  他不明白,原本是在方陣中用於防禦的火銃,如何能夠壓上第一線?難道你的火器和我的不一樣咋的?

  再者,你有火銃,我便沒有嗎?

  看到對面拿著火銃上來,鄭芝虎攀比心頓時上來。

  「火銃兵,上前!」

  亂鬨鬨的隊伍變得越發的混亂,原本在陣型兩側和後方的火槍手們,被自己的軍官們驅趕著來到弓手的後方,乘著弓手們後退的空隙,被擺放在了第一線的位置上。

  「砰!」

  一名火銃手面對著對面那持槍而進的隊形,感到一陣陣的壓迫,為了發泄胸中的壓抑,也許是為了給自己壯膽,端起火銃迫不及待的向對面扣動了扳機。

  火繩在藥池一觸,頓時引發了引火藥,憤怒的彈丸在火藥的推動下飛出銃口。

  在他的帶動下,火銃手們紛紛舉起了手中的火銃向對面開火。

  隊列里的火槍兵在這一陣雜亂的射擊中,不時有人悶哼一聲倒地不起,鄭芝虎在一側眼睜睜的看著一名隊官被旁邊自己人擊發的彈丸打中面部。

  那彈丸在人體組織的作用下彈道軌跡發生了詭異的變化,竟然又從另一側飛出,將這另一隊的隊官的滿口牙齒打得七零八落。

  「混帳東西!哪個教你們這麼開銃的!」鄭芝虎很是憤怒!這敵人還沒打倒幾個,自己倒是先損失了兩名隊官。

  「都滾,給我滾到後面去。」

  自己這幫火器營就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廢物,難堪大用,還不如用箭矢來的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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