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楊鐵栓教子
林青婉他們這邊過年過得是紅紅火火合家歡樂,楊家就是陰雲密布火藥味兒十足了。
王氏在炕上一躺就不起來了,何氏天天耐著性子侍候她小月子不說,家裡的活計全部壓到了馮氏身上。
馮氏活計做多了,難免會在楊學章面前抱怨,楊學章還指著岳父以後指點一下他,好助他中個秀才回來,就到何氏面前絮叨。
說大嫂就是個小月子,至於在床上躺著還要你侍候她嗎,差不多就行了。
何氏能侍候王氏坐十來天的月子,已經超出大家所料了。
要不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何氏早就把王氏收拾的連她媽都認不出來。
聽了老兒子的話,就趕著王氏起來下地,不要天天在炕上裝死了。
王氏這會兒正得意呢,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硬是躺在炕上裝死,何氏一叫她起來,她就哭著說傷了身子,說她有多麼多麼可憐,被人打小產了,還不讓人坐月子,她遭這麼大的罪,再不好好養養以後生不了咋辦……
哭得全家人都聽見了,大房幾個孩子看到自己娘哭得那麼悽慘,也個個同仇敵愾。
楊家大郎已經十一歲了,懂的事兒也多,出去和別人玩耍,經常有小夥伴說他娘可憐,被他阿婆打的連小弟弟都沒有了。
別人家的孩子估計也是聽了大人們在家裡說,然後就覺得很是同情小夥伴。
可是楊大郎不這麼想啊,他也清楚阿婆是打了娘,還把娘打得臥床不起了。
王氏這人雖然不靠譜、貪吃、小心眼等毛病一大堆,但是對自己幾個孩子還是挺好的。
所以楊大郎就恨上了何氏,幾個比他小的弟弟妹妹,他也給他們灌輸『阿婆不是個好的,把娘打病了』之類的思想。
大房其他幾個孩子還是懂王氏生病了的,只是不懂王氏口裡說的小產是啥。
尤其聽王氏在何氏面前裝死,口裡成天哎喲哎喲的,還以為娘真的被阿婆打怎麼了。
這會兒阿婆又過來訓斥娘,娘哭得那麼傷心,肯定是阿婆在欺負人。
小孩子懂什麼,恨就是恨了,大房三個小子個個衝到何氏面前,大叫你個老虔婆不要欺負我娘。
嘴裡罵了不算,還用腳踢何氏。
何氏這下懵了,硬生生挨了幾腳。
聽到動靜的楊老爺子和楊學章趕過來,才一人手裡提一個,把幾個小崽子拽開。
何氏氣得直抹老淚呀,她是造了什麼孽呀,幾個孫子罵她不說都跑過來打她。
對大房這幾個孩子,何氏雖然不寵著,但是態度也算是極其縱容了,沒想到落了這麼一個下場。
楊老爺子問幾個小娃,問他們為什麼要打罵阿婆。
楊大郎滿臉狠毒,振振有詞說,阿婆欺負人,把娘打病了,小弟弟也沒有了,我打的就是她。
楊老爺子腰一下子塌了下來,心裡不知道是什麼個滋味。
打孩子吧,大孫子說的確實沒錯。
不打把,這幾個娃兒這么小一點怎麼會出口罵長輩,還動手打自己長輩。
所謂的潛移默化,有學有樣,這就是了。
大房幾個孩子成日裡生活在這樣一個環境裡,何氏張口就是污言穢語,動不動就是廝打痛罵,王氏也不是個什麼好榜樣。
這個時候的小孩子,正是一張無暇的白紙,你在上面畫了什麼就是什麼。
耳濡目染,潛移默化,能教出個什麼好孩子出來。
楊老爺子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手抖了半天,巴掌都沒有抽下去。
拽著抹老淚的何氏,轉身回了正屋。
等大家都散了,王氏也不哭了,招手讓幾個孩子過來。
楊大郎並兩個弟弟一過去,就被王氏摟在了懷裡。
「還是我的幾個兒子好,你們那個爹把老娘扔家裡受那個老虔婆的虐待,還是我幾個娃娃給我出了氣。
好兒子,娘給銅板你們買糖去吃。」
看來楊大郎口中的老虔婆就是和王氏學的,這王氏見自己兒子打罵了長輩,居然不開口指責,而是還給獎勵,也不知道以後大房這幾個孩子會被教成什麼樣子。
何氏被幾個孫子打罵了,氣得幾次都想收拾那幾個兔崽子。
楊老爺子又是拽又是勸,才安撫住她。
何氏畢竟是個老思想,就算不寵這幾個孫子,但是她自認對這幾個孫子還是挺好的,你讓她下手去打,她也下不了手。
只能慪得老淚直流,然後嘆氣打消了這個心思。
不過她也撂攤子了,也不再去東屋侍候王氏,任她怎麼在東屋裝死哎喲都不理她,但也不去說讓她起來下炕幹活的話。
楊老爺子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幾個孫子,就托人給楊鐵栓帶了信。
楊鐵栓過了很多天才回來,回來後了解發生了什麼事,把幾個小崽子拖到東屋裡。
先是用好笑的眼神瞄了幾個兒子一眼,「幾個小子行啊,都會動手了。」
然後又照著腦袋一人拍了一巴掌,拍完了,說道:「都給我哭。」
不愧是楊鐵栓的種,立馬明白了爹的意思,一個個都哭了起來,悽慘的仿佛死了爹娘似的。
於是楊老爺子覺得孫子被教了,何氏也被治癒了。
至於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呢,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過後,何氏又把楊鐵栓叫過去問他這些日子打零工賺了多少錢,楊鐵栓立馬蔫了。
說外面活計不好找,好不容易找了一家打短工的,他白幹了十幾天活,別人不但工錢不給結還把他趕出來了。
這種事兒也不是沒有,但是卻是極少的,鎮上也就只有那麼一兩家風評不好的有錢人家是這樣。
為人吝嗇,毛病也多,請人過去打短工,不想給人結工錢,就各種挑刺說幹得不好之類的云云。
你要是磨著要工錢,別人直接就讓人把你扔出來了。
落峽村里出去打零工的村民也碰到過這樣的事兒,一般碰到這樣的事,那只能自認倒霉,畢竟一個鄉下泥腿子哪裡惹得起別人有錢人家。
何氏用疑惑的老眼看著大兒子,不能怪她這麼想,而是這個兒子前科太多了。
每次出去打零工,不是拖拉著不去,就是去了各種工錢結不到。
楊鐵栓一看老娘的疑惑眼神,立馬就哭喪了個臉。
說自己工錢沒結到不說,還被人打了,說著還把胳膊露出來給何氏看。
何氏一看,上面確實青青紫紫了一大片。
這個大兒子還是滿得何氏心疼的,何氏立馬心疼的不得了,也不提工錢的事兒了,一口一個沒事兒吧沒把你打傷吧。
楊鐵栓苦著臉說沒事,就是一點皮外傷,還說他去大夫那裡看了,人家給他上了點藥,但是藥錢還沒結。
何氏一聽到這,臉就僵硬了。
可是想著兒子的傷,還是摸摸索索從身上摸了幾文錢給他。
楊鐵栓拿著手裡的銅板,呲呲牙,「娘這不夠啊!」
何氏無法,又從身上抹了幾文錢給她,一臉的肉疼,還立馬開口說,「就這麼多了,多的沒有。」
楊鐵栓也很爽快的不開口要了,說去給大夫結藥錢。
手裡掂著這十來個銅錢,心裡樂滋滋的。
於是,楊鐵栓拿結藥錢當幌子,只回來了短短一會的時間又走了。
這一走就是幾天後才回來,家裡人問他哪兒去了,他苦著臉說去要上次工錢了,結果仍然沒要到。
幸好就是,別人這次沒有打他。
馬叔把楊鐵柱他們的年禮送過來後,人就走了。
期間也沒說什麼話,就是說把兩家的年禮送過來,然後就是過年不回來吃年夜飯了。
去年過年時候楊老爺子說過的話,現在被馬叔換了個好點口氣回了回來。
聽到這話,看到桌上那少的可憐的年禮,楊老爺子心裡頭不是滋味兒極了,連馬叔人走了都沒發現。
不是他嫌這些東西少,他知道老二老三都賺錢了,這村子裡天天都看他們趕著騾子車進進出出,哪個不知道別人是掙錢了呢。
但是別人能掙錢那是別人的本事,這是你眼紅不來的。
換著平時這點年禮在落峽村的水平來說真的不少,但是在都老二老三『都掙大錢』的基礎上,著實顯得有點寒酸。
其中的意味,楊老爺子懂,何氏也懂。
還能是什麼,別人的意思就是面上情,走個過場。
何氏從馬叔進來的時候,就拉長了老臉。
此時再也忍不住了,「合著他們都賺大錢了,就送這麼點東西回來?」
何氏今年仍然沒有準備過年的肉食,一個是著實沒錢,二也是想著到時候老二老三送年禮的時候肯定豐盛,畢竟老二老三掙大錢可是全村人心裡都有數的啊。
誰知道送的還跟去年一樣!
「老娘去找他們去,問他們心裡還有沒有爹娘。」
何氏嘴裡不甘示弱的說著,屁股卻是貼在炕上沒有動。
楊老爺子嘆著氣開口道,「你就省省吧,別人怎麼說還是給家裡送了年禮,不給你送,你能捅破天去。」
何氏也是明白這個理兒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光會嘴上耍威風。
這一年多來,她受到的衝擊是最大的。
以前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老二和老三跟家裡分家了,再也不聽她的使喚了。
自己賺了錢也沒有說孝敬老娘一二,關鍵她還不能和他們鬧。
你和別人鬧什麼呢?
首先楊族長那話還放在那裡呢,何氏可是上了『黑名單』,別人說了你再撒潑找事,就開族中大會把你休回去。
何氏不得不懼怕這個,她沒自信老頭子能頂著姓氏都不要了還護著她。
姓氏宗族對人來說是個什麼道理,是個人都懂。
被家族出名了,那就是過街老鼠了,人人都會看不起,更何況她也捨不得一家子連個姓氏都沒有。
再加上這大半年,村裡頭的流言蜚語,何氏再怎麼痴傻,也是知道大家的天枰都是偏著老二老三那邊的。
人人都說她何氏苛責,家裡對別人不好,壓榨了別人好多年不說,分家的時候連顆糧食都不給。
她何氏就呸了,她自己腸子裡爬出來的崽子,對他們好不好,用得到你們這些外人瞎叨叨嘛,跟你們這些外人有個蛋的關係。
何氏心裡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她也明白輿論的壓力。
鬧騰大了,村里人都罵你,到時候還真成過街老鼠要被楊族長休回家去,以免敗壞楊氏家族的門風。
再加上前些日子和王氏鬧的那一出,現在村里人人都罵她不是個東西,她也不敢在風口浪尖上折騰。
所以此時她只能坐在屋裡,成宿成宿的心裡不平衡,卻什麼也做不了。
「好了,別想了,把東西收著,到時候過年也能吃口肉。」
楊老爺子說道。
家裡如今是什麼光景,楊老爺子現在也明白了。
從生理到心裡都完全的轉換過來,再也說不出來去年年夜飯時說的話,埋怨何氏不折騰好點的年夜飯。
家裡給老四成親,銀子花了個精光。
秋收以後,交了稅留下口糧後,剩下的糧食倒是賣了一點銀錢,但那也是少的可憐。
楊老爺子現在終於知道銀錢少的可憐是什麼感覺了,以前老二老三天天往家裡掙錢的時候不覺得銀錢少,現在經過這一年多的貧瘠日子,他也算明白了。
一文錢都要當兩文錢使,更何況老閨女還沒有出嫁,還要給她攢嫁妝。
可憐的楊二妹,以前有個會掙錢的楊鐵柱,何氏從來沒有考慮過給她攢嫁妝,總覺得到時候一定有銀子。
從二房三房那裡搜刮到銀錢後,就往楊學章身上砸,現在知道老閨女出嫁是迫在眉睫,也知道開始給人攢嫁妝了。
一個年禮牽發出楊老爺子和何氏的種種複雜心思,暫且不提。
日子再怎麼難,也是得過。
至於哪家過得困難,哪家過得紅火那都是人自己努力的結果。
俗話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了因你就要接得住這個果。
轉眼間就要過年了,過了年,新的一年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