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賞月?

  玲瓏抬頭看看天。可是因為方位的關係,月亮已經被身後的高大身影給遮擋住,根本瞧不見。

  她偏過頭去想要望過去,身後男人卻以為她是要繼續去看遠處那兩個人,身子微側把她視線擋得更牢了。

  玲瓏默了默,伸指去戳眼前滿是勁瘦肌肉的硬實胸膛。暗自嘀咕:「沒事兒長那麼高做什麼。」

  郜世修低笑著,搭在她肩上的大手滑下去,好生把她亂動的手給給握住了。

  這下子玲瓏雙手都被禁錮著,可是沒有法子再亂動。

  掙扎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脫離桎梏,她心裡憤憤,索性放鬆身體靠在他懷裡,也懶得再多使力氣,被他這樣半摟半抱著往前行。

  郜世修低頭看她,眸色溫暖,眉梢眼角俱都染上了柔和笑意。

  今天主賓都在廳里歡聚,僕從們均在前面忙忙碌碌。後面庭院中無人。

  春日正好,花香濃郁。

  玲瓏不一會兒就忘記了什麼賞月之事,拉著郜世修滿院子裡閒逛,和他循著花香,談論著盛開的花朵。

  她在看花。

  他卻是在看她。

  玲瓏跑了好一陣才發現郜世修的視線始終在她身上,和他說了半天的花朵他也沒甚反應,不由有些泄氣。

  她從旁拉過一根花枝,把花朵湊到自己臉頰邊,哼哼著問:「七叔叔,你瞧是這花好看,還是我好看?」

  郜世修定定地看著她,好半晌方才慢慢開了口:「其實你……」

  話沒說完,卻聽遠處有鳥鳴聲響起。

  這鳥鳴有些奇特,跟尋常鳥兒的鳴叫略微不同。只不過不是非常熟悉的話是分辨不出的。

  玲瓏聽出是飛翎衛在尋七叔叔的口哨聲,不等郜世修說完,拉著他出了庭院,繞到前面。

  長海隱在前面屋檐下的暗影處,遠遠看到了玲瓏和郜世修,趕忙小跑著過來。

  臨近跟前了,他趕忙躬身稟道:「七爺,大皇子早早離席。明明未曾喝過多少酒,出屋的時候卻是醉酒的模樣。這般刻意偽裝不知是為了何事。要不要屬下跟進四處看看?」

  不怪他這樣謹慎。

  大皇子「醉酒」後晃晃悠悠來了二門內。若是要查探的話,怕是得在侯府內宅中暗自尋覓。

  沒有七爺的同意,他不敢貿然行事。

  不過,小姐現下俏生生地就在七爺身邊,顯然是沒有事兒的。小姐無礙的話,旁的事情旁的人是不是就不用他插手去管了?

  長海暗自想著,結果,好半天都沒聽到指揮使大人的命令。

  他疑惑著,小心翼翼地抬眼看過去,卻見指揮使大人神色冷然,目露厲色,好似是在壓抑著極大的怒氣。

  「你用暗號把我尋來,便是為了這個?」郜世修語氣清淡地問。

  長海愣了愣,點頭,「……啊。」

  「此事暫且推後。」郜世修拉著玲瓏往旁邊去,冷冷丟下一句:「長海做事魯莽,未看清時局貿然行事。罰銀十兩,朝戒規十遍。長汀監督,明早雞鳴前上交。」

  靜寂中不知何處飄來一聲輕輕的「遵命」。

  長海頓時心中一凜,繼而反思。

  可是許久後,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好像並沒做錯。

  那七爺到底是在生氣什麼?

  ·

  侯府後宅一處荒涼的宅院。

  這兒原本是當做庫房的一處地方,後來屋子時常返潮,東西擱在這裡不容易存放,漸漸就空置了下來。平日也沒什麼人過來,逢年過節的來清掃一下便作罷,閒時根本不會被人想起。

  如今這一處原本靜寂的院子裡,卻是從屋內傳來了了陣陣壓抑的喘.息聲。不久後,聲音平息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穿衣時的悉索聲。

  一名老太監從院門口走進了院子,在窗台旁輕聲道:「時辰不早了。」

  「知道了。」屋內的男人說。

  屋內有張許久不用的榻,榻上放置著乾淨的床單被褥,和周圍空蕩蕩的環境形成鮮明對比。

  榻上有一女子。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擁著一張素色被罩癱在上面,倦於挪動。

  穆少媛心滿意足地瞥了眼素色床單上的艷紅,含羞帶俏地望向榻邊正理著衣裳的男人,嬌聲道:「殿下。您不多留一會兒嗎?」

  大皇子宋奉慎看也不看她,說道:「該走了。」

  他聲音中透著的清醒讓穆少媛意外地愣了愣。

  而後,穆少媛忍痛坐起下床,立在他身後撫上他的肩膀,「多陪我一會兒吧。我還難受得緊。」

  「難受也是自找的。」宋奉慎全然沒了剛才的溫情蜜意,厭惡地皺著眉,一把將她推開,「你故意做出這般的模樣來誘我上當,我沒與你計較也罷了,你卻還要有這諸多要求。忒的惹人煩。」

  穆少媛怔住。

  先前沒得手的時候,他並不是這個態度。不然的話,她也不會把心一橫做出這樣的事情。

  穆少媛佯作的笑容慢慢冷了下來,聲音里不自覺地就帶了指責,「大皇子這是不打算負責了?」

  宋奉慎哼笑了聲,「負責什麼?誰能證明我今晚和你一起過?誰能證明和你做了這般事情的是我?說起來,你那丫鬟倒是機靈。」

  他猛地回頭,目光森然地盯著她,「你想讓她半途找人過來捉姦?想的倒是不錯。只可惜野心太大了些,讓我噁心。」

  穆少媛的心一點點涼了下來。

  為了不讓人打斷她的計劃,她把也一切可能被人發現的機會都給斷絕了。唯獨留了一個丫鬟在半途中叫侯爺或是侯夫人來尋她,藉機發現兩個人在一起的事兒。誰知沒等到他們來見,還把清白身子徹底地給丟了。

  現下她才知道,安排的人早就被發現,根本就沒能進行那一步計劃。

  穆少媛緩過神來,又急又氣,上前去拉他手臂,聲音開始哽咽:「大殿下,我一個姑娘家為你壞了名聲,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姑娘家?我可沒見誰家的姑娘像你這般不知廉恥。」宋奉慎甩開她的手,把衣帶系好,看也不看身後那連衣裳都還沒穿的女子一眼,大步而出。

  走出門口後,他朝老太監點了點頭。

  老太監從懷裡掏出幾顆藥丸,衝進屋內,在呆愣的穆少媛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把藥丸硬塞進了她的嘴裡。又在喉頭的地方捏了幾下,迫著她把藥丸咽了下去。

  大皇子在女色一事上不甚有定力,身邊伺候的人都知道。偏他還有大野心,不能被一些旁枝末節的事情給打亂了腳步。

  未免發生意外,省得被旁人作妖給壞了事,他命人把避子湯做成了藥丸。每每興致上來做出什麼後,就讓那女子吃下藥丸。免得日後再生出什麼糾葛。

  今天順水推舟發生的,也不過是個小小插曲罷了。

  對宋奉慎來說算不得什麼。

  涼涼的藥丸入喉入腹。穆少媛掩著嘴接連咳了很久方才停歇。透體的冷從肌膚上傳入四肢百骸,她目光恍惚地望著周圍的一切。

  早在參加宮宴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大皇子對玲瓏的企圖心。

  所以謀算了這一切。

  原想著憑藉自己是侯府正兒八經小姐的身份,宋奉慎怎麼也該給她個妾室的名分,日後生了孩子,說不得還能做個正兒八經的姨娘,再努力一些,更進一步也不是不敢想的。

  哪知道對方居然是這樣薄情寡義毫不在乎的人!

  既是不能攀上大殿下,既是走到了這一步,往後的日子,還得繼續謀劃才行。不然的話,她現下這樣的處境,恐怕更是難行。

  穆少媛抹乾淨眼淚,把床單被罩一股腦地塞到角落,打算日後得空了過來處理。

  然後到院子裡打了點水,把臉上身上擦拭乾淨,重新穿戴好,深一步淺一步地朝外走去。

  廳堂里,人們還在觥籌交錯地高聲笑談。

  院子裡掛了燈,燈影中的青石板路顯出陰陰的暗色。

  穆少媛寒著臉走在上面,因著身體的痛楚而腳步發顫。

  她軟著腿腳步步艱難地往前走著,沒多久,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呼喚:「前面可是二小姐?」

  這聲音有點耳熟,又有點陌生。

  穆少媛一時間沒記起是誰,神色冷淡地轉回身去。卻見個四十多歲矮胖的黑面男人走了過來。

  這人她知道。是定國公府的世子爺,郜世良。

  原本郜世良的麵皮也沒那麼黑,小時候她隱約記得他還是比較白淨的。後來長年沒有節制的生活讓他的身體變差,臉色愈發難看。

  聽侯府的人悄悄議論,原也是找過大夫調養的。只是調養見效慢,他又沒有停止那無節制的生活,這才使得臉色愈發難看不見好轉。

  現下看著這黑面男人,穆少媛暗暗告訴自己,對方乃國公府世子,身份尊貴。好歹擠出一個笑容,道:「見過世子爺。」

  因為身體不適心情不好,她並沒有福身行禮,只無禮地僅僅道了一聲好。

  偏她這副神色倔強身體柔弱的模樣入了郜世良的眼。

  定國公府和懷寧侯府一向關係不錯。身為國公府世子,郜世良好歹得負責把國公府的賀禮送來。順便依著禮數來拜見賓客中的幾位長輩。

  誰知就遇到了形單影隻的穆少媛。

  他不知這穆二小姐怎麼了。只看到她纖細的腰肢扭擺不停,腳步發虛,看著楚楚可憐的樣子尤其惹人憐愛。

  郜世良素來是個憐香惜玉的。看到此情此景,怎能不上前來關切問候?

  穆少媛本也知道他的性子。只是此人相貌不佳又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一看就是個不成氣候的,所以未曾在他跟前特意露臉。

  現在到了這個地步,眼看著大皇子府是不成了,穆少媛心念電轉著,決定給自己多留一條路。

  於是沒有拒絕郜世良的攙扶,反而在他手背上輕撫了一下。

  「謝謝世子爺。」穆少媛柔聲說著,雙眼欲說還羞地朝他嗔了一眼。待他朝她望過來,方才把手抽出,嬌聲說道:「這兒那麼多人,還請世子爺注意分寸。」

  郜世良訥訥地說是。

  穆少媛低頭羞澀地笑了笑,努力讓腳步看上去正常些,往屋裡行去。

  她那深一腳淺一腳的不自然模樣,看在了郜世良的眼中,卻是婷婷裊裊風姿綽約得很。不由多瞧了會兒,方才清清喉嚨,一臉正色地進屋去給幾位長輩請安。

  ·

  那天晚上看到穆少媛的事情,讓玲瓏頗為在意。也把事情告訴了傅氏。

  不過傅氏現下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剛剛回來的兒子身上,能夠去查看穆少媛所作所為的時間就少了許多。

  過段時間沒有打探出什麼消息來,更何況大皇子府那邊沒有什麼話傳出來,這事兒最後就也不了了之。

  只是聽說穆少媛房裡的一個丫鬟好似手腳不乾淨,被趕出了府去。發話的還不是穆少媛,而是她的嫡母二太太陸氏。好似也沒什麼不妥當的。

  玲瓏就也只能暫時把這些事兒擱下不提。只是吩咐了秋棠院和晩香院所有伺候的人,警醒著些,莫要讓二小姐進來這裡。免得對方再鬧出點什麼事兒來。

  穆家三爺立下赫赫戰功,得了皇上讚賞,重新振起懷寧侯府的聲望。

  如今朝中,四大武將世家郜、孟、沈、穆四足鼎立的情形復又重新確立起來。

  原先觀望的官員和世家,現下知曉有了穆三爺後懷寧侯府起碼還能再振興幾十年。打定主意開始熱絡結交。

  兒子爭氣,侯爺穆霖高興得合不攏嘴。雖不至於來者不拒,但是遇到了誇讚穆承輅的賓客們,他也真捨不得拒絕。於是接連好多天裡,穆霖都忙得團團轉,與好友和同僚相聚,也和不住前來拜訪的人們相見。

  賓客既是前來,大都不是只來一個。時常帶了妻兒同行。

  玲瓏知道,倘若是真心和侯府交好的,不會到了這個說話冒出來。但凡這突然就笑臉相迎的,哪個心裡都有點小九九。

  她不耐煩招呼這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

  平日都要上課就罷了,人在學堂里,那些人怎麼折騰都和她沒關係。可是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的日子,明明打算歇息一下的,好些人還巴巴地跑來要和她攀關係。她可受不了這種熱情。

  於是在這個風和日麗的休息日上午,玲瓏把自己慣用的小東西收拾一通,坐著小馬車跑到定國公府去了。

  她時常往菖蒲苑來,倒也不用提前知會一聲。飛翎衛們看到她後都開心得很,笑著把她往裡迎。

  長河正搬著一堆磚頭往習武場去,半途看到了玲瓏,揚聲和她說:「爺去了宮裡,不在家。小姐自己玩會兒吧。」

  玲瓏就問:「那七叔叔什麼時候能回來?」

  長河本想說,今日小姐休息不來國公府,七爺很可能就留宿衛所或者是宮裡了。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一個爪子摸上了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止住了他的話頭。

  「七爺啊,」長海一手搭在長河的肩上,一手叉腰,笑眯眯地說:「小姐想讓他什麼時候回來,他就什麼時候回來。」

  玲瓏笑道:「哪那麼神了。」

  「您還真別說,」長海一臉的正兒八經,「但凡小姐開口,那還真就能這麼神。」

  玲瓏樂呵呵地往裡走,不接這話。

  長海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把你髒蹄子拿開。」長河一腳踹在他的小腿,「沒看見我搬磚呢?重。」

  長海嘖嘖兩聲,「喲喲喲,斷刀兄還怕搬磚?你這不行啊,功力下降了啊。」說著湊到長河跟前,朝著玲瓏離開的方向指了指,「你說,我現在跑去爺跟前告訴他一聲,小姐來找他了,能不能將功補過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天晚上「沒有眼力見」的關係,最近七爺時常派他去做盯梢的活兒。

  那可是很費心力的,需要一動不動隱在暗處很久。有時候一天一夜都有可能。也就長汀他們幾個專門負責這些的擅長些。對於長海來說,那簡直就是苦熬。

  長海叫苦不迭了好幾天沒有尋到解決辦法,來找長河商量。

  長河咂摸了下,搖搖頭,「誰知道呢。」一步三晃地離開了。

  暗罵了句真是日久見人心關鍵時刻就看出這小子不是個靠得住的了,長海憤憤地瞪了長河的背影幾眼,思量許久後,最終快馬加鞭去尋七爺。

  雖然菖蒲苑這邊也給玲瓏置備了平時用的東西,可女兒家總有些自己用慣了的小物品。

  平素玲瓏休息時候在侯府就常用的。現下雖然挪了個地方,可她想著都是用順手了的,今日有一整天的功夫要耗在這兒,索性一併帶了來。

  譬如她做掛飾用的各色絲繩。譬如,她串珠子用的針線。各種各樣的小物件都有。

  玲瓏喜靜,窩在屋子裡擺弄小玩意兒就能消磨很久的時間。中途覺得有些累了,她走到院子外頭閒逛,順便舒展下.身子。

  正巧遇到了長汀在種花。

  瞧著瘦瘦高高的男人捏著個小花鋤一本正經的模樣,玲瓏忽地想到一事,長汀好似是南地的人,於是陡然冒出了句問話:「你會種茶嗎?」

  長汀愣了愣,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難得地扭捏了下,嘿笑著說:「會一點。原先家中有種過,約莫還記得些。」

  「那,如果我讓人弄些茶樹到莊子上,你能養得起來麼?」玲瓏問。

  北方的土地和氣候並不太適合茶樹,出芽率估計很不樂觀,而且口感味道如何也未可知。

  只是玲瓏考慮過,京城離晉地算不得太遠,比起晉地和福建之間來,算是近得多了。

  如果在京城能夠種出好點的茶,傳出名聲,會不會也能吸引晉商?

  或許東升茶莊的現東家也會過來。還有和那相關的許多的人……都有可能。

  扈剛在福建開了個好頭,這讓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要爭取更多的機會,探聽到當年更多的消息。

  聽了玲瓏的話後,長汀認認真真地仔細琢磨了會兒,答道:「養成什麼樣子沒法確定,只能試試看。而且出茶後的品質如何也保證不得。」

  這些原也是玲瓏想到過的,聞言笑道:「我就是想試試看。湊個你得閒的時候咱們商量下。」

  長汀慣愛植物,這侍弄花草的事兒是他最喜歡的,聞言連忙答應下來。

  玲瓏見打算有了眉目,開心不已,也不回屋裡悶著了,索性跟在長汀旁邊忙碌著。

  郜世修回到菖蒲苑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形。

  長汀悶頭鋤地撒種。

  玲瓏在旁邊幫忙把土填到坑裡去。

  雖然身上手上沾了很多土,她卻十分高興,笑容燦爛奪目。

  郜世修不忍心去打擾她的快樂,靜等在院門旁,直到玲瓏看到他後方才含笑過來,「玩累了麼?要到午膳時間了,清洗下準備用膳。」

  玲瓏沒料到他回來了,欣喜地站了起來。蹲太久了,腿麻,沒站穩。幸好七叔叔快步過來扶住,這才沒有跌到。

  由七叔叔扶著在院子裡走了會兒,玲瓏好歹是緩過勁兒來了。

  郜世修就吩咐人去擺膳。

  趁著七叔叔不在跟前,玲瓏跑到院子裡悄聲問長汀:「剛才七叔叔過來的時候,你肯定早就發現了。怎麼不和我說聲?」

  長汀擅長追蹤和暗殺。

  有人來到了院門口那兒,而且還站了那麼長時間,他不可能不知道。

  長汀一臉無辜地看著玲瓏,「小姐沒有說要提醒你啊。我想著爺鎮日裡來來回回的,不差那麼一次,就沒多嘴。」

  玲瓏無奈地直想嘆氣。

  剛才自己灰頭土臉丑兮兮的樣子也不知道被七叔叔看去了多少。

  飯菜擺好,郜世修喚了玲瓏進屋用膳。

  桌上的食物散發著濃郁香氣,玲瓏這才發覺自己來來回回地「忙碌」了一上午,已經餓了。忙淨過手後坐到了桌前。

  無論她怎麼吃,碗裡的飯菜都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許多。

  因為有七叔叔在旁邊幫忙添飯夾菜。

  玲瓏抬眼去看,便發現郜世修並未用膳,而是一直忙碌著照顧她,靜靜地看著她吃。

  這讓玲瓏沒來由地就想到了那一天晚上賞月。

  那時候七叔叔也是這樣只看著她,連那些花兒都不搭理。

  玲瓏眨眨眼,忽地想起一件事,奇道:「七叔叔,那天你想說的是什麼?」

  郜世修忙著給她剔魚刺,順口問:「哪天。」

  「就是賞月那天啊。」玲瓏提醒道:「我還拿了花問你,是花好看還是我好看來著。」

  修長的指頓了頓,郜世修道:「忘記了。」

  玲瓏不信,咬著筷子質疑地看著他:「聽聞郜狀元天資過人過目不忘,怎的自己想到的話語卻還能記不得的?」

  郜世修把她口中的筷子抽出,把沒了刺兒的魚肉塞進她的口中,微笑道:「想忘便忘。你能奈我何?」

  玲瓏譴責地指著他,咬著香噴噴嫩嫩的魚肉,含糊不清地控訴:「七叔叔耍賴!」

  郜世修不還口,低低笑著,靜靜地看她,神色柔和且溫暖。

  其實那天他想說的是,莫說這朵花了,便是這天底下所有的人所有的東西,也不及她萬分之一的好看。

  只不過他思量過後,終是沒有說給她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