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程九,漕幫曾經的一把手。行事狠辣,黑白通吃。

  數年前金盆洗手,自此銷聲匿跡。

  郜世修沒料到會看到這個名字,鳳眸微微眯起,望向眼前少女。

  半晌後,他方開口詢問:「你怎麼會想找他?」

  玲瓏說道:「家人曾經救他一命,和我說過,如果到了需要找人幫忙的時候,可以尋他相助。」

  她並不知道程九具體是個怎麼樣的人。

  但她聽爹爹說起過,此人在水路上很有名聲,運過絲帛,運過煤鐵,運過茶。嗜茶如命,還曾自己開過茶鋪,而且生意還很不錯。

  當年爹爹救過程九一命。

  他並不知道爹爹的具體身份,但是,他留了信物。

  郜世修抬指輕叩桌案。

  玲瓏不知程九的真實姓名,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兒,只聽爹爹說,程九名聲很響,許多人都知道。所以她才會直接寫了這個名字出來。

  看到郜世修不說話,玲瓏小心翼翼地問:「七叔叔沒聽說過他?」

  或許爹爹把程九的名聲想得太厲害了些。

  又或者,她記錯了名字?

  玲瓏正兀自懷疑著,眼前茶盞挪動,郜世修又給她倒了一杯新的。

  「之前的涼了,喝這杯吧。」郜世修說著,重新挨在她身邊落了座,「程九其人,倒也聽過。」

  他回想著程九在道上最後一次出現的大概時間和地點,說:「這事兒我會儘快去辦。你且放心就是。」

  ·

  找程九顯然是要花費一些功夫的,玲瓏早已考慮到。而且她知道七叔叔答應了她,就一定會盡力去做,所以她一直靜等,並沒有問過進展,也沒有在郜世修跟前再提這事兒。

  轉眼到了七月里。程九還沒消息,府里卻是隱隱的傳出了喜訊。

  正是穆二小姐穆少媛的親事。

  其實並沒有個準確的信兒,就是二太太陸氏放出話來,說是有幾家已經有結親的意向了。只不過還沒有準確定下來是哪一家。

  這些話原本都是太太們中間談論著的,萬萬不會讓小姐們知曉。偏二房的青蘭院裡有嘴碎的婆子,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這事情,把話傳了出去。是以整個侯府里基本上都知道二小姐喜事將近。

  十六歲的大姑娘了還沒定親,如今總算定下來了,很多人都覺得穆少媛這次總該放下了心,不用再覺得自己不如旁人順遂了。

  大太太蔣氏卻不以為然。

  身邊的孫媽媽給她綰髮的時候說起來穆少媛,蔣氏輕哼著說道:「你們都看她要高興?我覺得不一定。看她上次硬是退親的狠勁兒,就不是個能夠拿捏得住的。」

  偏偏二太太還是個斤斤計較的脾氣,非要一意孤行行事,完全不去考慮這庶女的意見。

  孫媽媽奇道:「上次的親事不是二小姐看那少爺瘸了腿嗎?」

  「問題是真瘸了嗎?人家大夫只是說『有一半可能跛足』而已。幾年不見,沒準兒好全了呢。不管了,就讓她可著勁兒地作去。別弄來弄去把自己給繞進去就成。」蔣氏撫著發,滿意地點了點頭,「你這綰髮的手藝可是比以往更好了些。」

  孫媽媽憂心道:「萬一這幾個親事二小姐都不滿意,難不成她還準備大鬧一場,把這些全都推了不成?」

  「誰知道呢。」蔣氏不甚在意地說:「只要她沒鬧得翻了天,我就不會管,夫人也不會管。看他們二房會不會自己把自己折騰完。」

  其實折騰完了才好呢。

  自打玲瓏的生辰宴後,那袁老姨娘就擺著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做什麼事兒都蔫了吧唧的,好似侯府對不起她似的,連帶著好像都自己親生的兒子、侯府的二老爺穆承軻都不聞不問。

  結果穆承軻在侯爺跟前哭了幾遭,也不知侯爺怎麼想的,對這個文不成武不就的二兒子開始關愛了起來。

  聽了蔣氏的話,孫媽媽若有所思,遲疑著說:「也不知道青蘭院哪個那麼嘴碎,竟然膽敢在外頭傳二小姐的私事。」

  蔣氏噗嗤笑出了聲,扭頭與孫媽媽道:「你可算開了竅了,發現問題關鍵。」

  對鏡抿著鬢髮,她悠悠然一笑,「所以說這個二小姐不是省心的,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甚至於不惜想辦法把這事兒給抖出來。你看著吧。她上次找侯爺幫忙退了親,這回八成沒臉去見侯爺,少不得要去找夫人哭哭啼啼。可她當夫人跟她那嫡母一樣沒眼力價?誰會睬她啊。」

  蔣氏猜倒也沒有信口胡亂猜測。

  穆少媛最近去秋棠院的頻率比以往高了不少。而且,就在二房那邊傳出她親事的事情後。

  只是她去得多,傅氏見她的次數反而很少。十次裡頭得有七八次忙著沒空理她,偶爾同意她進次秋棠院,傅氏還一再脫不開身,把人晾上一兩個時辰,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由婆子把人請出去。

  剛開始穆少媛扯了雙胞胎姐妹倆來一起給夫人請安。幾回下來,雙胞胎受不住了,不肯過來白跑。唯有穆少媛,堅持不懈,風雨無阻地前來。

  這天她依然來尋侯夫人。

  結果,夫人一早就帶了傅四小姐去買東西,別說不在秋棠院了,根本就不在侯府。

  穆少媛賠著笑臉和秋棠院守門的婆子閒聊幾句,轉過身去,神色瞬間黑沉如墨,揪著帕子往回走。

  剛才她說話多了點,嘴角起的泡都在隱隱作疼。

  穆少媛抬手去撫唇角,旁邊媽媽小聲地說:「晚些回去弄點香油抹抹就好了。夫人也真是的,有空陪傅四小姐逛街買東西,怎麼就沒空見見小姐呢。」

  穆少媛心煩,又嘴疼,疼了這話愈發氣悶。

  陸氏面甜心苦,看著為她在張羅婚事,其實總愛往那些商賈之家上湊。這個嫡母的心思她又怎麼不明白?不過是想借了她的親事來大賺一筆,多要些聘禮罷了。

  看樣子,若真聘禮不錯的話,陸氏也根本不打算湊在她的嫁妝里回過去,而是直接留下來自己用。

  穆少媛也不想硬往傅氏這兒湊。

  偏偏喬太太那邊毫無進展。那沈家六姑娘至今還沒答應與她見面,也沒有借了她的手來攀上郜七爺的意思。

  故而她只能找侯夫人這裡尋突破口。

  哪知道這侯夫人看著比大太太還心狠,別說插手幫忙了,連個讓她開口來求的機會都不給。

  為今之計,穆少媛思量著,還是得想法子儘快與沈六姑娘熟悉起來才可以。

  只要借了沈家的勢想法子謀得一門好親事,只要她儘快地順順利利嫁了人。即便往後那沈六姑娘真識破了她和玲瓏不相熟、與郜七爺搭不上話,也是無可奈何了。

  但,問題的關鍵是,對方得先動心,有意向合作才行。

  她思量著得再見見齊太太才行,可她本就輕易不能出門去,現在二太太管她愈發嚴了,機會更是接近於無,急得心裡火氣越憋越多亦是沒轍。

  穆少媛腳步虛浮地往青蘭院去。路上遇到了那對雙胞胎姐妹。

  雙胞胎姐妹倆看到穆少媛面色不佳的樣子,十分好奇,追在她身邊問:「二姐姐你別是生病了吧?要緊不要緊,不行就讓我娘找了大夫來給你看看。」

  穆少媛懶得搭理她們。

  倘若不是這兩個臭丫頭的母親偏心偏到了極點,她也到不了這個份上。

  隨口應付了幾句,兩撥人錯身而過。

  穆少如和穆少娟壓根就沒把穆少媛剛剛愛答不理的樣子放在心上。

  在她們看來,這個二姐姐就是個悶葫蘆,半天憋不出一個字兒來,還動不動愛哭。她們倆平時都懶得把她放在心上。剛才如果不是穆少媛的臉色難看到了也一定程度,而且嘴角的燎泡太明顯,她們也不會多管那麼幾句。

  兩人往前走著,隨意地繼續商量著剛才的話題。

  「晚些去外頭走走吧,挑幾樣好點的首飾。」

  「也可以。我們打扮好看點,外祖父臉上也有光。」

  「聽說請了侍郎大人家還有其他一些大人和家眷?還有翰林院學士家的幾位?」

  「可不是。一定熱鬧著呢。到時候嘴甜一點,少不了多得幾樣長輩的見面禮。」

  「最好是多些貴重的。你沒瞧見傅四之前戴著的那些,都是珠玉閣的,漂亮極了,稱得她整個人都好看不少,嫉妒死我了。」

  穆少媛猛然回頭,「你們說的可是過幾天陸家設宴的事情?」

  冷不防聽到她主動搭腔,穆少娟的思維還停留在那些亮閃閃的名貴首飾上,下意識說:「是啊。母親說你得在家裡休養,去不得。你放心,我們會多帶點好吃的好玩的回來。」

  「請的幾位學士里,有沒有齊大人?」

  「有啊。」穆少娟隨口道,「齊家的太太和小姐也去。」

  穆少如緊拉了拉身她,警惕地看著穆少媛,「你問這個做什麼。」

  「也沒什麼。」穆少媛說:「上一次在間鋪子裡遇到齊太太,我答應她給她做個香囊,一直沒機會給她。若是妹妹們能夠見到,就想煩請你們幫忙,順手遞一下。順便帶幾句話給齊太太,就說我最近出不得門,幫不了她太多。但是有志者事竟成,若是不知能不能行的話,不如親自去試試看,可以先瞧瞧有沒有希望。沒希望了才能另做打算。」

  只要穆少媛不違背陸氏意願出門去,怎麼著都行。而且這幾句話聽著挺鼓勵人的,也好記,說起來也沒什麼。

  穆少如不耐煩地說:「晚些你把香囊給我們就是。至於那些話,我們臨走前你再和我說一遍。麻煩死了,記不住那麼久。」

  聽了這話,穆少媛的心跳得快了起來,神色卻愈發淡然了些,低垂著頭說:「麻煩妹妹們了。晚些我多繡幾個花樣兒給你們送去。」

  她繡的東西還不錯。

  穆少如和穆少娟點點頭,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日,穆少媛的心情愈發舒暢起來。

  她瞧得分明,郜七爺根本就是不願意搭理沈六姑娘。

  看郜七爺疼愛玲瓏的那個盡頭就知道了,但凡他有一點點的心思,就不可能晾了沈六姑娘那麼久還沒有任何反應。

  沈六姑娘如今已經二十多歲。只要喬太太能明白她的意思,想法子讓沈六姑娘親自過去在郜七爺跟前再次碰了壁,不怕對方不急。

  就比如她現在。真撞到了南牆上,這心也就提起來了。

  當對方開始心裡忐忑沒有個定數的時候,才有她鑽空子的機會。

  ·

  七月下旬,菖蒲苑內,陽光正好。

  長河與長海剛剛回京,覺得這周圍的一切怎麼看怎麼順眼。

  想到把程九帶回來的諸多艱辛,長海憋了好半天沒忍住,停住步子在廊檐下拉住長河閒扯:「你說爺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態答應下來小姐這個要求的?」

  長河猶豫著道:「為父者的心態。」

  「當爹的心態?」長海一個沒忍住,哈地笑出了聲,「誰家老父親這麼慣著女兒的?真是星星月亮都恨不得摘下來。程九那廝這麼兇悍的一個,藏得跟個鑽地鼠似的,小姐隨便一句話爺也能答應。這哪兒是疼孩子啊,簡直是寵著自家……」

  嗖地一聲破空聲響起。

  一支狼毫穿窗而出,從兩人筆尖之間飛射疾過,濺出一串飛墨。

  長海嚇得腿都發軟了。

  他沒想到爺正好在旁邊這間屋子裡。

  長河趕緊開溜。

  有小廝匆匆而來,不知眼下情形,看到長海在廊檐下,兜頭就問:「爺在不在裡面?」下一句卻嚇人:「沈家六姑娘來了,正在外頭求見。」

  屋裡傳來低沉男聲:「長海。」

  這就是吩咐長海來處理沈家六姑娘這樁事了。

  有差事就是好事。

  長海只聽到爺點他名字了,沒聽清之前小廝的話,長舒口氣,抬眼看看天,覺得活著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小廝拉住他問:「爺是什麼意思?沈家六姑娘」,朝院門口努努嘴,「可是打定主意賴著不走了。」

  長海這才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麼,掏了掏耳朵,「誰?」

  「沈家六姑娘。」

  長海大氣地揮手,「不見!讓她走吧!」

  「怕是不容易走。」侍衛苦著臉,「國公府門房的人把她放進來了。她直接來了菖蒲苑門口守著。」

  畢竟是皇后娘娘嫡親的妹妹。國公府面子上的功夫總要做一做的,就把人請進了府。

  哪知道對方的目的太明確,怎麼都不肯離開菖蒲苑門口。

  長海愁得不行。他之前知道自己的差事不容易,卻沒料到難到這個份上。

  對方在七爺身邊轉了八.九年了,肯定難纏。

  而他自問是,嗯,非常含蓄的,對付這種難纏的人恐怕有點困難。

  看到旁邊有個侍衛走過,長海喚住了他:「長汀呢?」

  侍衛手裡抱著東西,肩膀朝旁邊一側晃了晃,下巴微抬,「那兒!」

  長海搭眼一瞧,瞅見了縮在道邊挖土的瘦高男人。

  他走過去抬腳就踹。這腳還沒落到實處,眼前人影閃過,長汀已經拿著小花鋤站在了他右方。

  長海朝他勾勾手指,「爺有件事情吩咐你去辦。過來過來,咱倆好好說說。」

  ……

  長汀擅長隱匿蹤跡與暗殺,平時除了在菖蒲苑露露臉,大部分時候都是隱在不見陽光的地方。

  沈靜玉在外頭等得太久,已經不耐煩。

  雖然有國公府的婆子給她搬了一把椅子來,可是就這麼坐在菖蒲苑的門口,實在不像話。心急火燎下,她抬眼乍一看到那個臉色慘白的男人時,著實嚇了一跳。

  但是,細細瞧過去,這人的五官十分清秀順眼,她方才能夠大著膽子和他對視。

  「七爺呢?」沈靜玉期盼地朝他身後看,又失望地收回目光。

  「原來是你。」長汀耷拉著的眼皮掀開了一點點,陰惻惻地說。

  沈靜玉被他目光中透著的森人駭到,往後挪了挪靠到椅背上,不敢再去看他,瞥一眼他腰畔的灰翎羽,問:「你見過我?」

  「那時候在鋪子裡說我們小姐壞話的就是你。」長汀大喇喇地靠在旁邊的大樹上,十指掄著敲擊樹幹。

  沈靜玉回想了下,當時灰翎衛騎馬疾馳而過,應當不會有人在剎那間聽到她和掌柜說的那些話才對。當時停下來的分明只有穆少寧一個。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沈靜玉說明自己的來意。

  剛開了個頭,就被長汀打斷,「別想了。爺不會見你。你回去吧。」

  沈靜玉雙拳緊握,低著頭不甘心地說:「我有話和他說。請你幫忙通稟一聲。」

  長汀還惦記著院子裡的花,原本想著過來是客,稍微招待幾句也就罷了。誰知道這女人婆婆媽媽的沒個完,囉嗦得讓他想動刀子。

  長汀不耐煩地站起來就走。

  沈靜玉急忙過去攔人。

  長汀煩了,猛地回頭,桀桀笑了聲。

  「還是省省力氣吧。爺想見的人,還沒見不到的。爺不想見的人,便是費勁了力氣,也得不到爺的半點注意。凡事總要量力而行。不行就是不行,半點法子也沒有。」

  沈靜玉氣得發抖。

  她臉色鐵青地回到沈家,家中人看著她這模樣,誰也不敢招惹,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這位不快。

  一杯茶喝了一個多時辰。

  茶水飲完,沈靜玉臉色稍微恢復了些,喊了人來,吩咐:「請喬太太入府一敘。」想到之前她把話說得太絕,或許已經得罪了對方,又道:「與喬太太說一聲,之前她建議的事情,我可以稍作考慮。讓她儘管放心過來便可。」

  ·

  程九上午到了京城,下午未時末,郜世修便來了懷寧侯府尋玲瓏。

  玲瓏並不知曉這次郜世修來是因為什麼事兒,去花廳見郜世修的時候,還特意帶了自己剛畫的畫。

  「七叔叔看我最近的畫技好些了沒?前些天先生布置了功課,我都還沒來得及作完,才畫了一半。倘若還好,我就繼續畫。倘若不成,我再想想怎麼修改。」

  雖然現下是夏季,圖中卻是冬日。臘梅含苞,在風中傲然獨立。

  郜世修仔仔細細看過,方才頷首:「不錯。」

  得了他一句讚賞比什麼都強。

  玲瓏開心地把畫收起來,想了想,又有些沮喪,「好似無論我給七叔叔看什麼,您都沒說過不好。」

  字啊,畫啊,皆是如此。連同隨手幾根繩子編的小東西,他都說漂亮。

  郜世修微微一笑,「本就很好。我自然實話實說。」

  「是麼?」玲瓏笑眯了眼,「七叔叔的話真是太讓人開心了。」

  郜世修忍俊不禁,修長的指抬起,在她眉心處很輕的點了一下。

  他很高。

  玲瓏夠不到他的眉心,沒法報復一下,索性去拽他腰畔的白翎羽。

  郜世修莞爾,等玲瓏收手後,攬了她的肩膀往旁邊椅子處帶了一下,又快速收手,「坐下說話。」

  等到玲瓏落了座,他方才道:「程九來京了。」

  這好消息來得十分突然,玲瓏欣喜地問:「已經到了?居然真的尋著程九先生了嗎?」

  「嗯。」

  郜世修應聲後,想到她方才的話語,沉吟道:「先生?」

  玲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撥弄著腰畔的荷包,「聽說他早已歸隱,不問世事。我既是請他出山,總該以禮相待。」

  倘若不是為了家裡的事情,倘若不是她想尋個完全可以信得過的人,也不會出此下策。

  有些事情既是要辦,就要一往無前。而做這些的根基,便是有能夠信賴的可用之人。

  郜世修抿了抿唇,道:「晚些帶他來見你。」

  而後兩人稍微聊了幾句,郜世修便起身離去。

  回菖蒲苑的路上,長河疑惑地問:「爺,您不是已經吩咐過這次和小姐說完後即刻把人送過去嗎?怎麼沒收到讓程九進侯府的命令,長溪他們已經準備好,押了人待命等著呢。莫不是小姐不願見他了?」

  郜世修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長河頓時一凜,再不敢多嘴。

  到了菖蒲苑,郜世修腳步微頓,淡淡吩咐:「給他鬆綁,沐浴更衣,穿得體面一些。傍晚時分送去侯府。」

  灰翎衛大為訝異,齊聲問道:「若他不從怎麼辦?」

  不怪他們緊張。

  那程九實在是個不要命的主兒,並非武藝多麼高強,而是拼著一股子狠勁兒,為了不被帶走,可以直接用命來搏。

  如果不是小姐要活的,他們真有可能「一不小心」「錯手」滅了他。

  最後好不容易不傷毫髮地五花大綁上了枷鎖帶到京城來,他們還在考慮著怎麼能讓這廝老實點,生怕他言語不遜衝撞了小姐,又在嘴裡塞了一塊布。

  如此兇悍的主兒,難不成還得恭送過去?

  這也得辦得成才行啊。

  郜世修負手而立,許久未曾言語。

  最後,他無奈地輕嘆了聲,說:「無妨。我親自押他過去。」

  順便監視一番。

  只希望姓程的講點道義,別沒事兒就跟小丫頭說這一路是怎麼坎坷著過來的。

  如果小丫頭怨他對這位程先生下手太狠的話……

  事情恐怕就有些不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