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昆打著瞌睡起來時,已經是中午了。
睡了一夜,精神飽滿。
似乎出了汗,再加上潮濕,渾身衣服有些黏膩,秦昆急忙脫下,準備去沖個澡。發現妙善黑著眼圈看著自己,鼻孔塞著紙,腦袋上凸出一個包,被膠布貼著。
秦昆端詳了一會,嚴肅道:「妙善,別練什麼紫衣修羅了。腦袋都快長角了,這樣下去,你可真成魔了啊。」
妙善怒火中燒,鼻管里的紙被噴出,一把拎住秦昆衣領低吼道:「你再敢說風涼話,我把你狗腿打斷!」
我靠,關心你一下還罵我是狗?
秦昆很生氣,看見妙善鼻孔中殷紅的鮮血流出,滑稽的模樣卻把他逗樂了。
「好了好了,念你心魔滋生,不跟你計較。」
「……」
洗了澡,換了衣服,秦昆走出門。
發現團員們整齊地站在樓道里,看的秦昆納悶不已:「不在屋裡歇著,出來幹嘛?」
「秦導……有……有鬼啊……」塗萱萱囁嚅道,想說什麼,似乎也表達不清。
鬼?
那不廢話麼,你們不是出來見鬼的嗎?
「難道有不長眼的嚇你們了?不應該啊……那夜遊神再不靠譜,也不會放任這種事發生。」
秦昆不理解。
許洋乾巴巴地咽了口唾沫,推開門道:「你看吧……」
秦昆往裡瞅了瞅,「除了背陰,沒啥不好啊。」
許洋焦急道:「昨晚我們入住時還是豪華房間!今天也好好的,可一到中午,屋子就變成倆木板床,幾個爛桌子,你居然說沒啥不好?」
秦昆算是明白了。
昨兒也是這樣的,只不過你們中了障眼法而已,這破地方一看就不像是有總統間的賓館,大驚小怪做什麼……
這群人惴惴不安,秦昆擺手安慰了幾句,才讓他們明白,原來房間一直是這樣的。
「我靠,太混帳了。這鬼店,原來是唬人的!」
「就是……」
「我真是白激動一場……」
元興瀚倒是老神在在,昨天屋子裡拍不了照片,他就畫下來了,相較於當代科技,有時候古典藝術還是靠譜啊。
沈博士也沒什麼奇怪的,昨天自己就感覺到那裡不對,現在屋子變成這樣,他也釋然了,還以為是鬼纏身呢。
幾人七嘴八舌地走下樓,陳大三人落在最後,幽幽道:「誰能想到,那樣一張小床擠了我們三個。就說明明感覺地方還大,怎麼睡得這麼憋屈……」
趙三附和點點頭,張二欲哭無淚:「你們倆裸睡,把我夾在中間,我很痛苦知不知道……」
前台,大早上又換了個人。
一個白臉胖子,臉上沒有血色,卻笑意盈盈,見到秦昆一行人下來,主動握住秦昆的手:「上師,小店破舊,昨夜休息的還好?」
「還行。」秦昆主動回應,畢竟白住一晚上,湊合能睡。
白面胖子搓著手,不好意思道:「不知301那個麻煩,您幫忙搞定了沒……你也知道,咱職務在身,勒令不能和陽人爭鬥,我和我那搭檔可是愁了好久啊……」
「你說誰是麻煩?」
眾人回頭,發現樓道里走出一個光頭,是個和尚。
一襲僧衣,面容俊秀,但似乎不苟言笑,臉上全是煞氣。
「哎呦!妙善大師,我真多嘴,哈哈哈哈哈,這幾日您住小店裡,小店都沒其他生意了。這不埋汰兩句,您要是聽著難聽,罵小的幾句也行……」
白面胖子嘿嘿笑著,簡直二皮臉一樣,一點背後說人壞話的羞愧都沒。
秦昆拍了拍白面胖子肩膀道:「行了,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今天和我一起走,別為難了。」
白面胖子大喜,和秦昆寒暄兩句,聽見他要走,連忙送到門外。
陽光正好,風和日麗,比鄰大江的風景區,午時熱鬧非凡。聽聞妙善終於要走了,白面胖子摸出幾張票塞給秦昆:「秦上師,想必是來咱酆都鬼城玩的,這幾張通票你拿著,咱結個人情。」
相比起昨夜的灰衣小廝,白面胖子相當會做人。
秦昆看到這廝一副社會人的嘴臉,有些感慨,一隻日游神能被同化到這種市儈程度,造化弄人。
好山,好景,好水,好風光。
4A級景區,在夏天來臨時遊玩,少了一絲冷意,多了一些熱鬧。
景區里隨處可見被鬼塑像嚇哭的小孩,以及強裝鎮定的大人,還有一些做了虧心事的遊客。在看十八獄時,那些遊客總會根據自己的惡行對號入座,要麼下油鍋,要麼被拔舌,要麼就是下完油鍋被拔舌,心理素質弱一點的,出來後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還有一些比較皮的孩子就有意思了,一邊大哭這些鬼叔叔可怕,一邊告訴家長他們在幼兒園和自己家也見過長相類似的叔叔,有的寶媽一聽就暈了,大家都說是中暑。
另一些孩子有學有樣,神秘兮兮告訴家長,家裡冰箱上經常站著兩隻小人,眼睛很大。氣氛渲染五顆星,意外性四顆星,寶媽聞言也要暈倒,卻被淡定的寶爸扶住,平靜道:「娃說的那是海爾兄弟。」
有畏懼的,就有開心的。
沒做過虧心事的人,都在高談闊論自己了解的陰曹文化,一副自命博學的模樣,瞎講的地方,讓一同來遊玩的妙善嗤之以鼻。
「說的跟自己去了似的。陰曹之大,地獄之多,哪會只有十八之數,佛家都不這麼講,他還敢開口說是從佛經里看到的。」
旅行團里多了個妙善,眾人有些好奇,看到他和秦昆熟絡,而且嗤之以鼻的模樣,大多都來了興趣。
塗萱萱、元興瀚興趣最大,忙不迭問起陰曹的模樣。
妙善以前是個沉穩的和尚,或許心魔出現後,性子就變了個樣子,非但沒有守口如瓶,反而大談特談起來,遊客里有耳朵尖的好奇是誰在這裡胡說八道時,發現是個和尚,便沒了下文。
陰曹地府在系統性地歸於華夏神話體系前,就是佛家勸人向善的一種宗教表達形式,理智的傢伙包容性都很大,沒人會覺得妙善在宣揚封建迷信。
「啊?判官還分機構?賞善司、罰惡司、查察司、陰律司,這麼細緻嗎?」
「十八獄的入口就是酆都鬼城中紙片一樣的門?」
「牛頭馬面也有明王?黑白無常也有明王?那些傢伙堪比鬼王,和十殿閻羅的個人實力一樣?不可能吧?」
妙善擠在人群中,每過一個景點,就把這景點拿出來和自己走陰的經歷比照一下,講給塗萱萱和元興瀚。
二人聽的好奇心動,又有很多疑問。
妙善不屑道:「從古至今,個人實力都不是衡量一個人強大與否的標杆。鬼也一樣……一些鬼王實力再強又如何,能統御陰雄嗎?說到底,地位上的區別才是無法彌補的。」
沈博士在旁邊點點頭,按照社會學的理論來講,這個說法並無太大問題。
「妙善大師……請問一些特殊的人,能修煉道術和佛術嗎?修煉快慢是不是因人而異?」
妙善瞟了一眼沈博士,鄙夷道:「一隻半僵,給貧僧提鞋都不配,妄敢覬覦佛道術法?活得不耐煩了?」
沈博士心中一堵:氣煞我也!
想要大罵,被秦昆摟住肩膀,爽朗打斷:「妙善,沈博士是自己人,有什麼不滿揍他就行了,別羞辱。他背後的勢力蠻厲害的,連亂禪寺的鐵禪和尚都給那地方守過門呢。」
聽到秦昆好意提醒,妙善點了點頭,對沈博士道:「法不傳六耳,道不傳非人。知道什麼是非人嗎?就是不是人,比如你。以後再亂問我,真要打你了。」
沈博士血性起來,對秦昆吼道:「放開我,我要和他單挑!」
秦昆無奈鬆手,沈博士一怔,又退了回去,指著妙善道:「光頭,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