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九章,你有的,我亦有

  轟隆

  閃電劃破夜空,一向英氣逼人的徐法承,映襯出滿身狼狽。

  小雨落下。

  台下佛海恢復了正常,他拂去臉上雨水,茫然問著旁邊人自己怎麼會在這裡,身上為什麼流血了,剛剛是贏了還是輸了之類的話。

  這樣一個瘋和尚,將自己逼到這種地步,徐法承無法相信。

  妙善衣衫單薄,站在道台,隨風雨飄搖。

  「徐師弟,貧僧讓你三招如何?」

  「妙善師兄客氣,貧道不需要。」

  剛剛的比斗,徐法承受了重傷,吃了大虧,也曾暗中兌換血皇丹、月靈丹補充,但心態是個問題。

  血皇丹補氣血,月靈丹補靈力,徐法承氣血靈力得到滋養,可是心態得自己調節。

  心態就是情緒,高手過招,不能被任何情緒所干擾,尤其生死道中的鬥法,一個走神,就會被對方有機可乘。

  徐法承現在心態是亂的,短時間內無法恢復,只能寄希望於一鼓作氣,拿下妙善。

  看到徐法承掐著道印,渾身靈力激盪出一個漩渦,攪動頭頂風雨,妙善嘆了口氣,手指掐出一個佛印。

  僵持對峙。

  這種狀態,徐法承急,妙善不急。

  徐法承還是沒有出手,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注意力無法集中,甚至影響到了靈力的控制,情緒非常不穩,呼吸連帶著錯亂,明白後打定主意:這次比斗,說什麼也不能拖太久。

  「今日得見亂禪寺魔功,貧道大開眼界。不知妙善師兄的功法,如魔如佛?」

  見到徐法承開口,對佛海將其重傷的事耿耿於懷,妙善拈花一笑:「佛魔無定,我執我空。徐師弟看貧僧是什麼,貧僧就是什麼。」

  牙尖嘴利!

  「我道家練陽神,剔陰渣,純陽至上,心魔也有,但只會留著自己對付,而不是借他人之手,佛門此舉,下乘了。」魔功,徐法承聽過,如魔如佛,化魔可以增強戰力,但最初的目的,是藉助別人之手,幫自己剔除心魔的。

  佛海剛剛的舉動,簡直是一舉兩得,如果再能打敗自己,可謂一舉三得,但這舉動,在徐法承眼裡太卑鄙了。

  自己道行是夠,如果換個不夠的呢?是不是得被佛海打死?

  在場大多數人都嗅到了此次茅山丹會的變故,身為當事人的徐法承怎麼會嗅不到?

  佛海異軍突起,為妙善做敲門磚,原本該是自己和秦昆的最終決戰,現在變得撲朔迷離。

  徐法承手心有汗,源自於緊張,他有壓力,現在甚至不敢看師父、師叔、師伯的表情,長吁一口氣後,目光如刀,率先出手。

  「三陽火纏桃山劍,八百青天鬼不眠!」

  一個人,一團陽火,轟然發亮,聚焦所有的視線,茅山陽身劍!

  這是劍術,也是徐法承唯一一個可以調動陽氣的術法!

  陽火熊熊,內心大無畏,剛剛的雜亂情緒一掃而空。此時此刻,就在當下,徐法承的大無畏之心將所有情緒壓下。

  但,陽神劍是對付鬼的,遇陰則強,和人對上,只能起到穩定心緒的作用,而且不能堅持太久。

  時間不多了!

  「天師三千功!」

  「神宵擊蒼穹!」

  雷現,雨落,紫電在手,渾身血管如同通電一般,經脈通透甚至發亮,徐法承爆喝一聲,黑白相間的長髮如電絲般掙脫道髻,隨風飄揚。

  妙善表情凝重。

  誰都知道徐法承現在強撐著崩潰的心態,做殊死一搏。

  妙善非常冷靜,今日到了這種地步,一會還需要和秦昆交手,他決不能和徐法承顫抖太久,這對他很不利。

  他代表的佛林寺,是佛教!

  七十多年前,扶餘山上代陪天狗約戰聖僧,被聖僧避過,那時華夏大亂,生死道需要統一御外,聖僧讓步,但他和楊慎沒能決一高下,最終成了許多人心中的遺憾。

  沒人知道楊慎到底是名副其實的民國第一天師,還是江南第一天師。

  這次借著茅山丹會,妙善很想證明一下,佛林寺真傳,與那隻陪天狗,到底誰強!

  所以,你徐法承,只能是添頭!

  「阿彌陀佛……」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

  「徐師弟有,貧僧亦當有。」

  妙善和尚一記佛印打出,天地間換了顏色。

  漫天諸佛,與魔羅相鬥,每一位佛,都是妙善的模樣,每一個魔,都是徐法承的模樣。

  這方世界中,徐法承就是妙善的另一面,是惡,是反,是別,也是妙善自己。

  徐法承是妙善,妙善也是徐法承!

  徐法承陽神劍氣在身,雙拳緊握神宵紫電,於是妙善也輕啟佛音。

  「三陽火纏桃山劍,八百青天鬼不眠!」

  陽神劍氣,他也有!

  「天師三千功!」

  「神宵擊蒼穹!」

  神宵紫電,他還有!

  僧衣被氣浪絞碎,胸口佛輪如大日如來一般,妙善雙拳緊握,青筋突爆,電流從經脈鑽過,兩隻眼睛,散發著超負荷的白光!

  金剛怒目,彼有生彼佛!

  徐法承來不及思考,雙拳打了上去。

  一切盡在妙善掌握中,妙善雙拳也迎了上去。

  四拳相對,整個道台,出現了巨大的雷動。

  根本不是九天上傳來的雷動,而是切切實實地響在耳畔的雷動。

  轟隆

  道台炸了大半!

  碎石激盪,雨滴亂飛,天空吹來的陰風又如何?比得上兩人相撞時激盪出的靈氣?

  諸天佛陀與諸天魔羅同一時刻,以同一招數,也同時出手!巨大的震動,佛魔炸裂,肉眼可見的漣漪以二人為中心,層層激盪而出。

  「不好!」

  葛戰一聲龍吟出現,所有人都出現了錯覺,只見一條金龍盤旋道台,隨後千里外傳出撞鐘聲,一口銅鐘自天外落下,扣住了道台,罩住了其餘逸散的靈力。

  斗宗大獄龍鍾!

  嗡嗡嗡嗡嗡嗡

  那口鐘頂住巨大的靈力波動,還是破碎掉,道台塵囂瀰漫,灰塵漸漸被小雨壓了下去,看台上,妙善衣衫襤褸,胸口起伏,地上躺著徐法承,不省人事。

  沉默。

  每個人都處於驚駭之中,帶來了幾日鬥法的第一次啞火。

  恐怖嗎?

  好像太恐怖了……

  二人年紀輕輕,精神力磅礴如斯,誰都不敢想像。

  兩股精神力炸裂後的音波,和天師做法有何區別?

  生死道顛頂的幾位捉鬼師,眼底都帶著一份無法言喻的凝重。兩股靈力波動,讓他們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那是同級別的靈力。

  更誇張的是,徐法承敗了。

  這種爆發式攻擊,就是拼一招的,徐法承敗了可以接受,但是似乎妙善毫髮無損……

  「獲勝者,妙善。」

  銅掌柜一下子老了許多,提著的一口氣,終於泄了。

  茅山輸了,當著生死道所有人的面,輸了。

  那個他們報以希望,有信心拿去碾壓扶餘山當家黑狗的弟子,敗給了佛林寺的真傳。

  平風真人面無表情,追雷真人抱著昏迷的徐法承,強忍著失態,抱歉離開。

  赤銅真人宣布道:「下一場,妙善,秦昆。」

  沒人說話,沒人去催促妙善,也沒人提醒秦昆該上場了。

  道台中心,妙善呆滯半晌,才回過神來,歉疚地看向葛戰的方向。

  「葛龍頭神乎其技,小僧自愧不如。剛剛若是失手傷到觀戰諸位,小僧就罪孽深重了。此粉恩情,小僧謹記。」

  妙善的話,是感激的,葛戰點點頭道:「歇歇吧,你氣息已亂,對上秦昆,吃不了好。」

  妙善微微一笑:「謝龍頭關心,小僧身手剛熱,很期待與秦當家的,一試高下。」

  妙善和尚的臉上,出現了執念,眼神更是躍躍欲試,鐵禪呆呆地看向淨嚴聖僧:「師兄……小和尚他自種魔根了,這樣不好吧?」

  淨嚴樸實笑了笑,咧嘴道:「執念確是心魔,雖不合佛門心境,但過了這坎,妙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笑完有些惆悵:「唉,原本以為他是個普通的小和尚,想讓他繼承我灶房衣缽,誰知道他天賦異稟,只能把那些打打殺殺的本事傳給他,也不知道對他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