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輕鴻四周,九股木魅陰氣直衝雲霄。
陳愚的哭喪棒下,聲勢不弱分毫。
皇天孝纏在額頭,麻衣草鞋披身,父死,哭喪棒乃竹節所做,母死,哭喪棒乃泡桐木所做。
老天死了,這根木頭變成了六道木。
枯枝細杆的六道木握在手中時,周圍陰風呼號,成千上萬、不知死了多少年的老鬼悲天慟哭,周圍木魅氣勢被懾,空氣為之凝結,除了哭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響。
刺耳的哭嚎讓人仿佛落入一個無止境的旋渦之中,意識被哭聲侵染,茅山三位真傳心中升起一股煩躁。
站在前方的雲輕鴻皺起眉頭:「封魔匠,聲勢這麼大不嫌聒噪?!」
「怎麼樣?你九鬼臨身,聲勢可有我浩大?」陳愚淡淡開口。
「呵呵,那雷音呢?」
雲輕鴻聲音沖入雲霄。
「一臨芭蕉聚陰梟。」
「二臨重棗煉屍膠。」
「三臨血槐陪人骨。」
「四臨鬼怖化桃夭!」
「五臨灰竹聽山謠。」
「六臨邪柳掛月梢!」
「七鬼……七鬼苦海金鈴子……」
「八鬼拍手……九桑豪!」
雲輕鴻坐地發芽,身上無數根須刺出皮膚,天空出現一道驚雷,地上的道姑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木魅。
木魅背後九根樹枝如戰旗排開,每根上面雷絲纏繞。
木魅渾身屍膠黏膩,如重棗一般,枯皮白髮,向天咆哮。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砸在身上,背後纏著雷絲的九根樹枝之上,金鈴子發出紫金色的光芒,旋轉起來,如金鈴響動。
太乙九煉,九鬼臨身!
百里之外,秦昆坐在一棵樹上,咀嚼著不知名的野果,天眼死死看著這個方向。
「茅山的前輩麼……九鬼的靈力雖然沒全部發揮出來,但意志力也夠恐怖了……這哪是道姑啊……」
雲輕鴻這幅尊容在秦昆眼裡,比邪魔還邪。
天空雷音滾滾,閃電穿梭,徐法承、雷海澤眼裡帶著莫名的興奮。
歷代茅山天師,太乙九煉最高才能七鬼臨身,因為九隻鬼的負面情緒如深淵寒潭,根本招架不了那股壓抑、絕望、窒息、煩躁帶來的破壞力,那些負面情緒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意志力再強的人也無法保證意識清醒。
而且手下鬼差越是厲害,對意志的考驗也就越高,一不留神,就要淪落魔道。
雲輕鴻居然另闢蹊徑,以木魅臨身,讓他們看到了一種可能!
木魅是什麼?生前沒有意識的山精啊!
雖然陰差陽錯啟了靈智,但木魅的怨氣絕對比不上人形鬼,他們可沒那麼多的怨念。
「陳前輩,請賜教!」
雲輕鴻聲音不大,可落在陳愚耳中,已如雷音。
大雨落下,打濕了漫天紙錢,周圍大地雷絲蔓延,腳下有些麻痹。
陳愚抬頭一笑,解下皇天孝,抱好哭喪棒,雙手攏在袖子裡。
「這位仙姑好本事,陳某佩服。」
九鬼臨身,意識居然這麼清醒,陳愚不得不佩服。
他佩服,茅山三位真傳卻面帶疑惑。
「陳愚!你這是要認輸嗎?」看到陳愚收了攻勢,雷海澤大聲問道。
陳愚半睜著眼皮:「扶餘山是不認輸的。」
「打又不敢打,還不認輸?堂堂大唐封魔匠,就這點嘴皮子功夫?」
陳愚一笑:「那我跟你打?」
「來!貧道怕你不成?」
雲輕鴻忽然頓足,竹刺從地下竄出,如刺牢一樣困住陳愚,雲輕鴻低吼:「陳前輩乃扶餘山祭家最強之人,對我這般輕慢?可是覺得我乃女流之輩?」
一根竹刺抵在陳愚喉頭,卻被另一隻大腳踢爛。
雲輕鴻對面,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了另一尊魔頭,那魔頭身上的陰陽二氣已在雷電的刺激下達到了完美平衡。
「因為他想讓我跟你打。」
眾人望去,那魔頭一臉絡腮鬍子,背後掛著一根長矛,腦後太極輪旋轉。
公孫飛矛氣息平復,化作太極魔登場。
「來得好!」
雲輕鴻此行被雷海澤說服,本來就是要與公孫飛矛相鬥的,見到正主出現,心情愉悅,一根桃木出現在手中,纏著雷絲,朝著公孫飛矛身上打去。
「三陽火纏桃山劍,八百青天鬼不眠!」
茅山陽神劍!
兩肩天靈三團火,加上雷絲,天下間再也沒有如此至陽之劍了。
以陰身,行陽功,也是陰陽平衡!
太極魔冷笑:「雷火陽威,想要撕我陰氣,壞我法身,哪有那麼容易!」
「炎池業火煉道骨,黃泉血河灌神胎。」
「百劫金身熬不壞,仙家三生築靈台!」
屍解仙!
雲輕鴻的陽神劍刺入公孫飛矛的胸口的一剎那,公孫飛矛鬚髮怒張,渾身陰氣被剝離出體。本尊陽氣濃郁,但絲毫沒有被重創的模樣。身上的陰氣化作影子,出現在地上。
本尊純陽,影子純陰。
負陰抱陽,誰還不會呢?
一旁的雷海澤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低罵道:「陳愚,你竟然借我等陰威引雷,為公孫飛矛理氣?」
陳愚無精打采的眼神露出笑意:「……飛水老倌,你還不算笨。」
「你……蔫人沒好貨!」
借天雷梳理氣息,正常人誰能想得出來?
雷海澤屈指一彈,一枚銅錢飛來,陳愚側身躲過,望著天上的巨眼一笑:「後生,對面三打二,不來助陣?」
秦昆吃著果子,助陣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想回去,說是鬥法,其實還不是為了長生玉,不過去撿漏就對得起山門道義了。
「公孫飛矛和茅山的打起來了,這邊人熟,又無漏可撿,只能換目標了啊。」
秦昆丟下果核,從樹上悻悻躍下,天眼一轉,看到了另一個方向。
那片區域還是白天,一個和尚,背著一個畫卷,從山上走下。
「就他了。」
……
瀛洲北麓山頂,空聞和尚捲起畫卷時候,紫煙亭消失了,周圍花草鳥獸消失了,潛伏在草叢中的敵人也一併消失了。
空聞和尚腰間掛著狻猊玉,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從山上慢步走下。
「阿彌陀佛,妙善小友為何還留在這裡?」
空聞和尚看到路邊的妙善,一臉好奇。
妙善回禮:「回稟祖師,剛剛小僧看到一顆巨眼一閃而逝,覺得祖師此行有危險。」
在山頂,妙善與空聞論禪敗退,又被空聞和尚一語蒙了佛心,但妙善倒是不怪空聞,他就是來看熱鬧的。
「哦?貧僧有危險?」
空聞和尚一笑:「前方小道林木幽深,難不成有剪徑毛賊?」
妙善閉口不答。
空聞意味深長道:「貧僧上島後,只發現妙善小友一人可當貧僧對手,余者不足論,小友是要出手嗎?」
妙善搖搖頭。
「那,貧僧便不擔心了。」
空聞和尚將後心空門露出,毫不防備妙善偷襲,大搖大擺走入林中小徑。
忽然,一條莽漢從草叢竄出,一記重拳打在空聞腹部,空聞面色醬紅應聲彎腰,腦後勁風襲來,緊跟一記悶棍,空聞和尚應聲倒下。
遠處妙善搖搖頭:「祖師啊……說到底你還是防著我。專心看路也不至於這下場。」
秦昆拽下狻猊玉,朝著妙善道:「這誰啊,這麼弱?」
「……」
「算了,白送一塊玉,咱也不能腹誹別人。」秦昆從彈性空間摸出繩子將空聞捆好,朝著妙善勾了勾手。
「幹什麼?」妙善問道。
「過來扛人。」秦昆點了根煙,天眼找尋著下一個目標。
「為什麼是我?」妙善不解。
「少廢話,讓你體力入股,帶你回家還不樂意?」秦昆吐出煙,白了一眼妙善。
妙善苦笑,將祖師扛起,玉你都搶了,還綁人,不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