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宏宇被送進了雅苑的耳房裡。
安頓好後,令狐芷將人打發走,然後推著方子澄進了另外一間房。
「這般神秘做什麼?」方子澄眉頭微挑,眼底帶著一絲興味。
令狐芷笑得好似得意的貓,壓低聲音道:「給你看一個好東西。」
說完後,她就將錦繡山河圖拿出,展開放在桌子上。
「這是我從令狐甲書房密室里順出來的。」
方子澄神色不自覺嚴肅了起來,他雙手推動輪子,走到桌子旁,仔細打量山河圖:「瞧你那神色,是知道這幅刺繡有何玄機?」
令狐芷昂了聲,「這是我阿娘繡的。我十歲那年,家中出了點事,阿娘便繡了這幅山河圖給令狐甲做生辰賀禮,希望能從他那得些幫助。」
「論繡工確實不錯,絲線質地也很好,但令狐侯應該不缺這等精美的繡品。」方子澄皺眉,「你家那時候,遇見了什麼事?」
「嗨呀,都是過去事,沒什麼重要的,不說也罷。」令狐芷輕描淡寫地揭過去,又朝他眨眨眼,「這圖看著普通,可確實是別有玄機的哦。」
方子澄有點好笑,這妮子不肯回答問題就算了,竟然還賣起了關子。
「有勞娘子解惑。」
令狐芷沒想到他這麼不端架子,「娘子」什麼的張口就來,頓時紅了臉。
「馬上說出來多沒意思,你先自己猜一會兒吧。時辰不早了,我去給你熬藥。」
說著,她順手將錦繡江山圖掛在一旁牆上。
方子澄見她落荒而逃,嘴角不由自主地牽起玩味的笑。
明明犯起混來時什麼也敢說什麼也敢做,可又純情到一撩就臉紅,這小女人可真有意思。
等令狐芷離開後,方子澄收回視線,轉而看向那副錦繡山河圖,眼底多了一抹深思。
令狐芷出去後,就將自己忙成了一個陀螺。
先是熬藥,然後又去給令狐宏宇施針,仿佛只要她乾的活兒夠多夠快,被撥亂的心弦就能平復。
等到掌燈時分,給方子澄換藥,她也確實就平復的差不多了。
方子澄微低著頭,瞧著面前的人。
明明是大冷的天,小姑娘卻熱出一頭的汗。
他心頭微動,便掏了手帕替她擦汗。
令狐芷好不容將悸動按下去,沒想到他又來一遭,頓時且義正言辭道:「將軍,您不是色令智昏之人,可我是,你能不能別總是這樣撩來撥去。我心跳太快了,會難受!」
方子澄一臉無辜:「我以為你為我換藥,我為你擦汗,只是禮尚往來而已,你是不是想的多了些,嗯?」
小姑娘明顯被噎住了,氣鼓鼓地瞪著他。
他心情頓時又愉悅了幾分:「怎麼?因為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氣成這樣?」在線電子書 .
「方子澄,你欺負人!」
方子澄還想再逗她兩句,眼角的餘光卻忽然瞥到了什麼:「嗯?」
令狐芷聞言轉身去看,就見銀色的月光穿過窗戶照在錦繡山河圖上,那宏偉的萬里江山就隨著銀白月光一點點消失,變成了一團團富麗堂皇的牡丹,而花叢的中央,有一名少女低眉淺笑,端的是人比花嬌。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畫面,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方子澄忽然道:「本王只聽說江湖中有些墨,在不同環境中可顯不同顏色,極為適合傳遞密報。竟沒想到繡品也可做這等奇效。」
令狐芷回過神來,緩緩道:「多年前,我阿爹在風雨崖下發現了一種蠶,那蠶白天吐的絲晚上顯色,晚上吐的絲卻只能白天顯色。阿娘繡工了得,便拿此絲線在同一錦面上繡兩幅圖。並謂之『日夜錦』。」
「確實精妙,便是流雲冰絲也未見得能與之相提並論。」方子澄贊了句,「不過,為何不見此錦顯聲名?」
「因為此蠶出風雨崖便不能活,不可能量產。」令狐芷神色悵然,「阿娘送生辰禮時,也權做個稀罕物獻出而已,並無別的意思。」
方子澄沉吟一番,忽然道:「你娘送此物可不止因為這『日夜錦』稀罕,她想表達的意思大著呢。」
「啊?」令狐芷一臉茫然。
「你十歲那年,歸於恰逢兵禍,想來你們住的那個村子也被殃及了吧?」方子澄忽然問。
令狐芷想了想,那確實是一段兵荒馬亂的歲月。
遂誠實地點了點頭。
方子澄道:「你阿娘是怕養不住你,所以才送了此圖給令狐甲,提醒他還有一個女兒流亡在外。你沒發現這牡丹叢中的少女是你嗎?」
「唔……」她盯著細看了會兒,「確實像我。」
然後一臉恍然:「難怪藏在密室里呢。令狐侯他家有河東獅,洛氏若是早早就知道這畫中蹊蹺,少不得要鬧個天翻地覆。」
令狐甲接她回侯府費了多少事,她雖然沒有細細過問,卻也是有些許耳聞的。
方子澄卻對此不置可否:「本王倒覺得未必是因為洛夫人。洛夫人雖然妒名在外,但卻從不去令狐甲的書房。若只是想避洛氏,直接放在書房就夠,倒也不必收進密室。」
「大……大約是覺得此錦精巧,愛不釋手,故而密室珍藏?」令狐芷歪著頭道。
她取此物,也不過是因為此物出自阿娘之手,她想做個念想,旁的卻沒多思。
方子澄見她未曾多想,便也不打算深說了,只擺擺手道:「權當你說的對。關於此圖,本王還有另一個問題,你應該能回答。」
令狐芷疑惑的看過去:「什麼?」
方子澄眼底多了一抹深意,靠近令狐芷,壓低聲音問道:「你說你和寧毅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那他應當也是令狐甲的兒子。」
令狐芷聽到這話,面色微不可查的僵住了。
而這邊,方子澄的話顯然還沒說完:「既如此,這幅畫上應該是你二人才合理啊。」
令狐芷眨了眨眼,腦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轉動著。
「這個……其實當初,阿娘也是要把他繡上去,可他覺得,牡丹太艷,有損他男子氣概,怎麼也不肯叫阿娘繡上他的樣子。還言辭鑿鑿地說,他與我長相相似,阿娘少繡一個還省力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