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端著

  方子澄十分真誠且堅定:「沒有,我對其貌不揚的食物過敏。」

  令狐芷想起當年歸於被圍,全城糧草告急,為了撐地更久,上頭下令每人配糧減半。

  可她正好在負責城牆固防,乾的都是極需體力的活兒,原本的配糧就不夠吃,減半後她每日下工時都是頭暈眼花。可她晚上還要入帥帳與方子澄報城防進度,改軍械圖紙。

  撐了兩日,令狐芷便在方子澄面前餓暈了。於是,在歸於脫困之前,方子澄的口糧有大半分給了令狐芷。她曾為此感動的不行,因為在那樣的歲月里,方子澄分給她的根本不是食物,是命。

  「歸於城二度被圍,斷糧斷水時,你將烙餅省給我……我哥吃,其實自己私底下偷偷啃肉乾。」令狐芷還是不敢相信。

  「唔……我有分給你哥吃嗎?」他一臉沉思模樣。

  罷了,令狐芷決定不再探討這個問題。她抽走了他手中的燒餅,又塞了碗湯給他,並將放餅的簍子端的遠遠的。

  就在這個時候,青柳來報,令狐甲來了。

  令狐甲進門就跟方子澄道歉,說是怠慢了他。

  這一通怠慢能讓他喝上令狐芷親手做的羹湯,他倒也願意。

  與方子澄你來我往地寒暄一陣後,令狐甲發現女兒竟然沒有開口留飯的意思。

  他想了想就道:「聽說府中出了天花,前院大廚房裡的人跑的跑,亂的亂,竟是連個像樣的菜都做不出來了。辛虧芷兒你手藝好,沒叫王爺餓肚子。」

  令狐芷的手藝到底有多好,令狐甲是知道的,說句托大的話,有些菜便是宮中御廚也未必能做的比她做的好吃。

  這話暗示意味實在太明顯:方子澄沒餓著,你老子我可還沒吃飯呢。

  方子澄這個沒吃幾次的人,顯然不懂令狐甲的迫切,見他都這麼說了,便也給了台階:「令狐侯爺不如一起吧。」

  令狐芷皺眉:「我菜做的不多,不過,餅貼的不少。父親若要留下一併用餐,就只能多吃餅少吃菜。因為王爺他只吃菜不吃餅。」

  「餅?」

  令狐甲看了一眼那摞燒餅,頓時眼睛都亮了。這不就是他接令狐芷從歸於回京的路上,她做的那種餅麼?雖然其貌不揚,但裡面其實是鮮香十足的五花肉配香蔥,咬一口可饞哭路邊小孩。

  念及此,他已經食指大動,但慈父的臉面還是要維護地,他惆悵地抱怨:「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此話半點不假。有了夫君,便不要父親了。連口熱菜也不叫多吃。」

  面子糊弄完,他就快速坐下來,直接拖過了令狐芷沒用開的碗筷動手,生怕女兒再反悔。

  令狐芷:……

  方子澄倒是看出點意思來:令狐芷做菜有這麼好吃?這湯分明很一般嘛。

  但一想到這些本來都是他的,現在平白多了個來分享的人,寧王就有點不爽了。

  令狐甲老牛喝水般咕嘟嘟灌下一碗湯,別的菜也不吃,摸起餅就啃。

  這餅比起他們回京路上時的來,又有了不同,裡面多了梅菜和一種能讓舌頭髮燙髮麻的作料,很刺激。免費中文 .

  令狐甲先是一皺眉,嚼了嚼又覺得這種佐料能極大地刺激口腔,讓餅更香了。

  「芷兒,你在裡面加了什麼?怎麼比以前更好吃了。」他幾口啃完了餅,就又拿一張。

  「番椒。」令狐芷淡淡道,「父親喜歡就多吃些。」

  「好,好!」令狐甲心道,這一趟可真沒白來。

  空氣中漂浮著燒餅的鮮香味兒,似一把鉤子,勾得人口齒生津。

  青柳她們也被勾地頻頻在門口伸頭,方子澄卻因為之前放了話,再饞也只能端著,面無表情地喝湯吃菜,吃的幾乎味同嚼蠟。

  令狐芷發現了他的不自然,心中好笑,但就是不給他找台階。畢竟這人當年騙了他好多感動呢。

  方子澄快快吃完飯後,把筷子一放,就問令狐甲:「父親,母親那邊如何了?御醫可曾到場?」

  這是方子澄進門後,第二次喊令狐甲父親。他是王爺,饒是娶了令狐家女兒,也是不必非得對他們以父母相稱的。

  令狐甲受寵若驚,手中的餅也就沒法再啃下去了。

  「來了,只是御醫現在也說不準,說可能只是出疹子,也可能真的是……」他的臉色頓時凝重。

  方子澄一陣無語,後院那邊情況不明,他竟然也吃得下去。看來令狐甲對洛氏那點情分確實是散的差不多了。

  說到這裡,令狐甲跟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看向令狐芷:「芷兒,你是楚神醫的弟子,若你母親得的真是天花,你……你可有把握治?」

  令狐芷道:「爹,我怎麼可能有把握治啊。我不是都說了,我學藝不精麼。跟著師傅的時候,乾的最多的就是每天弄點什麼好吃的。再說,天花這個東西,您就是請我師傅來,他也不敢打包票呀。」

  聞言,令狐甲臉上頓時愁雲慘澹起來。

  令狐芷道:「治病的把握我是沒有,可若真確診了,保你們不被傳染的法子倒是有的。」

  令狐芷給了令狐甲一個藥方,裡面總共羅列了五十多種香料。

  她叮囑:「此偏方上的藥材一味也不可少,圍著母親的院子點一圈,越快越好。」

  令狐甲見她說的鄭重,自不疑有他,拿了方子就匆匆走了。

  禁衛圍了侯府,太醫院的人泰半也都來了此處,藥材自然是不缺的。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洛氏的祁紅院外就飄起了濃煙,沒多久,府內其他地方也飄起了濃煙。

  方子澄有些好奇:「你不是知道洛氏並非天花,這又是為何?」

  令狐芷道:「我估摸著禁衛也未必攔得住太子身邊那個劍客。就想在他們身上留點他來過侯府的證據呀。」

  方子澄恍然:「那煙有問題?」

  「倒也沒什麼問題,就是味道比較濃郁,沾此香者五日難祛其味。」令狐芷笑道。

  她視線掃過他雙膝,又道:「聽說這次太醫院來了不少藥材,我讓青柳去看看也拿一些,你也該換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