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這丫鬟,倒是會伺候人

  慕則指了指自己的頭:「我好些了,把這些拔了吧。」

  「讓管家召集侯府全部人員,說我有事情要說。」

  「是!」

  ……

  是夜,英武侯府罕見地燈火通明。

  侯府里所有的旁支親戚、管事、家僕,除了隔壁蟄斧居住的那些侍人,所有人員齊聚正廳外的院落里。

  慕則帶著茹霖坐在上首,下面院落里密密麻麻足有百人之多。

  管家呈上名冊:「侯爺,侯府所有的人員名單,就都在這兒了。」

  「嗯。」慕則頷首。

  下面的人在管家的一個手勢下安靜了下來,她接過名冊,細緻地看了看,又詢問了管家幾句,借著粗淺模糊的記憶,明晰了整個侯府的構架。

  英武侯府在這院子裡的,一共只有八十五人,而在京都,三品以上的官員家中所用的僕從都會超過一百五十人。但身為一品大將軍,加封英武侯的慕府,卻只有八十五人,其中還包含借住和在府中當差的旁支親戚6人,這六人都是老弱婦孺,平日裡在府里領著自己的月例,偶爾幫忙做些瑣事,都不當值。有總管一人,大管事3人,小管事17人,負責侯府的大小事宜,慕則不在的這些日子裡,他們就全權做主維持侯府的日常運轉,每逢月初就由總管事去宮裡報備一下情況即可,剩餘的就都是一些侍從僕婦了,都是慕家的老人。

  「去宮裡報備?」慕則蹙眉:「意思是,我不在府上之時,府內事務要告知陛下嗎?」

  大總管已然知道自家主子傷了頭,忘了些事情。此刻便細細解釋:「去宮裡報備並非報給陛下,而是報給貴妃娘娘。」

  「貴妃?」

  「是的。」管家道:「您的表姐德妃娘娘前年晉了位份,如已經是貴妃了。」

  「您出征的這些年,家中既無主君,又無伯叔兄弟,您的外祖家又遠在宣城,家中無人做主打理,陛下開恩,讓娘娘分些精神來處理這些庶務,也好安您在外征戰的心。」

  家中親緣盡斷,征夫歸來孑然一身。

  ——這就是她慕則。

  慕則怔怔地站著,心頭恍然。

  「今日離初一還有半月。」她想了想:「如果我想提前覲見貴妃,可行?」

  總管想了想:「原侯爺您不在之時,我們如有急事是可以在巳時往宮中遞牌子的。然後每月月初,我等將府中情況寫成冊子,當面遞交娘娘閱覽,並為娘娘答疑即可,但每到春秋之時,娘娘便會親臨府上視察。如今侯爺您回來,不知這慣例是否有更改?」

  「有無更改,明日巳時一試便知了。」茹霖道。

  慕則頷首:「就按茹霖之言。」

  管家應了一聲是。

  慕則原本想再細問一些關於張貴妃的事情,然而此刻侯府全部人員已經到齊,她便決定先處理眼前的事宜。

  「開始吧。」她道。

  管家恭敬應了一聲是,然後提高了聲音開始講話 ,今日是需要讓所有下人們來見見侯府的主子,同時也跟主子匯報一下侯府的情況。

  管家姓王,本就是家生子,在英武侯府上伺候了兩代家主,頗有威信,在他的指揮下,大小管事、丫鬟、婆子、侍從,一一在慕則面前過,對這些年自己所負責的情況和想法一一稟告,一些嘴笨的,就報了名字,給主子行了大禮就離去。

  慕則話不多,只細細聽完匯報之後,偶爾會提問一兩句。

  但當所有人匯報完,也已然到了半夜,有些下人已經熬不住,但依然板正地站著,眼裡充滿了孺慕和敬仰的情誼,慕則一一掃過,心裡頭莫名地有了一些暖意:「這些年我不在府里,大家都辛苦了。所有人,明日都可去領取一個月的月例作為賞錢。」

  眾人頓時歡喜,也不知誰帶頭的,底下齊刷刷地跪了下來,聲音齊聚一處而聲若洪鐘:「奴等在府中等候主子已久!謝謝主子賞賜!主子福壽綿長!」

  慕則抬了抬手,那歡喜的聲音這才被強行壓了下去,她喊了茹霖出來:「這是茹霖,是我慕家軍的軍醫,以後就住在府上,大家以先生禮待之。」

  「見過茹霖先生。」眾人齊齊見禮,茹霖回了禮,王管家便回稟道:「茹霖先生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就在主子您院落的南邊不遠處。」

  慕則點了點頭,然後道:「大家自行休息去吧。」

  她對著管家招了招手,那王管家便知道她還有別的吩咐,散了人後就留了一個老媽媽下來,一路跟著慕則進了書房。

  「說說貴妃吧。」慕則道,她對貴妃的記憶比其他要稍微濃厚一點,但也僅限於每年的冬夏,軍中都會收到一些衣服財帛,她知道這是她家中為她寄來的,根據管家所言,想來就是貴妃親來打點。

  然而管家似乎只了解一些貴妃的生平,並不能細細敘述出來,簡單地講了一下入宮覲見貴妃後的感覺後,總結道:「侯爺,您是貴妃娘娘看著長大的。」

  「嗯,知道了。」慕則道:「去歇下吧,明日將府里的帳本送到茹霖先生處,就說是我說的,這些就要先勞煩她了。」

  「是,小的先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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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拿上了兩本府里的名冊,慕則先回了房裡。

  她想先看看府上的配置,為何帶爵位的一品武將家中,卻只有這麼一些人員,這很是不合常理,而且府兵、財務、帳房那些絕對私有的東西,為何慕府要麼不存在,要麼就收歸宮中。

  然而名冊清晰,卻看不出什麼頭緒。

  咇啵一聲,蠟燭燈芯發出燃盡的聲音,眼見著燭火即將熄滅,慕則起身就要喊下人進來更換——

  門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侯爺,是否要更換燭火?」

  這下人倒是伶俐,慕則鬆了一口氣:「進來吧。」

  來人推門而入。

  慕則抬眼看去,眸光卻是一凝。

  原因無他,來人雖然衣飾簡單,卻甚是美貌,手執燭火,半明半昧間,那翦水秋瞳愈發瑩亮動人。

  「你……」她正想說什麼,那侍女卻熟門熟路地將那蠟燭替換掉,轉過來的另一邊臉上,赫然是一塊銅板大小的紅色胎記,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美貌大打折扣。

  見慕則盯著她看,那侍女趕忙捂住半邊臉,低下頭去:「讓侯爺受驚了,奴生得醜陋,一時間忘了用花鈿,請侯爺責罰。」

  「無妨,起來吧。」慕則道。

  她還在想,如此美貌之人,為何會在此處做一個丫鬟,原來是白玉微瑕。

  那丫鬟換了花燭,又走了過來為她添了些茶水,再將香爐里的香撥弄了一下……

  「咕咕……」

  慕則抬頭:「什麼聲音。」

  「咕嘟咕……」丫鬟輕笑出了聲:「侯爺,是您的肚子在叫。」

  這……

  因為頭痛,慕則晚膳用得很少,此刻又看得太過入神,竟然不覺已經飢餓。

  「奴這裡有些桂花糕,主兒您先墊墊肚子。」

  那丫鬟從腰間的小荷包里摸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裡面是幾塊做得十分精緻的糕點,慕則嘗了一下,竟然十分香甜。

  許是真的餓了,她幾口就將那桂花糕吃了。

  武將食量大,不比京官,吃得精細,這幾口糕點,甚至不如不吃。

  甚至更餓了……

  慕則抬頭看向那丫鬟,眼巴巴的。

  軍中的習慣讓她並無夜裡讓人的打算,但卻對這個丫鬟能摸出來桂花糕的荷包很期待。

  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中,那丫鬟僵住了。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半晌,那丫鬟轉過身去:「侯爺稍等,我去去就來。」

  她轉到了屏風後面,慕則就在書桌邊等著,不消片刻,那丫鬟就走了過來,遞給她兩個用布巾包好的圓大饅頭。

  木著臉道:「侯爺,請用。」

  慕則也不知道她這饅頭哪來的,她真的是餓了。

  咬一口便覺得這府里的福利確實該改善了,就比如這饅頭吧,梆硬。

  她一邊咬著饅頭,一邊吩咐這丫鬟先下去歇息:「這不用你伺候了,去安歇吧。」

  但那丫鬟卻並不走,一邊為她看茶一邊說:「奴上半夜歇息好了,不困,就讓奴留下伺候您筆墨吧。」

  伺候啥筆墨……

  她又不會在這些名冊上批註。

  她本想打發人,但突然想到,比起自己一人在此處分析,有個在京都的府里人能問詢肯定是更好的。

  「那你來跟我說說,為何這英武侯府僅有不足一百人?」

  「其實府上原本還沒有這麼多人的,前一段時間,聽說將軍凱旋,管家這才在外面採買了一些下人,方便伺候之用。」

  「你叫什麼名字,也是才入府上?」慕則隨口問。

  「奴名淺水,本是西苑的,今日調配過來伺候。」

  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