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
澳門港，萬里無雲。
從大西洋方向而來，帶著一絲熱涼爽的海風輕輕吹過，正好帶走了正午陽光帶來的燥熱。
一棟原本屬於某個西班牙商人的豪宅屋頂之上，身穿短褲短裙的李翼翔和米娜正躺在太陽傘下面的躺椅上，一邊喝著葡萄汁，一邊閒聊，享受著難得的一天假期。
「……這種事情果然發生了！沒想到居然就是在山東！林叔叔他的預言不幸成真了！！」
李翼翔嘆了口氣，放下手裡2月11日的《新聞報》，輕輕推了下仰著頭，正在用米漿布敷臉的米娜。
「怎麼了？」
米娜拿開臉上的米漿布，疑惑地看了看報紙，只見頭版位置用加粗加黑的簡體漢字印著——《山東教案愈演愈烈，大運河附近已聚集超過五十萬人！》
「……山東教案！怎麼回事？」
米娜吃了一驚，直起腰快速讀了起來。
「……本報駐濟南站新聞記者胡玉林發回報導：
自共和國在大明推行海運，以解大明京師漕運壓力以來，南直、山東運河沿岸數十萬漕運工人便多有失業，加之盤古教義與禮儀，同儒教之規矩又衝突甚多，大明官紳民間多有仇視東華之人。
立憲女皇繼位後，一批不法之徒得見機會，趁機冒充盤古教士欺壓百姓，魚肉鄉里，官紳畏懼，不能制之，由是民.怨愈烈。
共和九年八月初六，以吳學禮、尤敬為首的濟寧府地主士紳煽.動上萬當地百姓衝擊盤古廟堂，無差別打砸所有售賣東華商品的店鋪，襲擊穿戴東華服裝的行人……短短三天，就有數百人喪命，其中包括六名聖教在冊教士和二十三名入籍公民！
聞此消息，濟南領事項德宏立刻聯繫山東巡撫衙門，要求明軍出動，鎮.壓亂民，但山東有司行動遲緩，等三千山東火器新軍趕到濟寧，亂民規模已擴大至數萬人，攻破了當地府衙，獲得大量兵器和糧食。
吳學禮等人公開打出「衛名教，斬東妖」的口號，煽.動起數萬失業的漕運工人和失地農民，並四處出擊，摧毀盤古道堂，殺死所有與東華有關，或者看上去與東華有關的人，包括女人和孩子！
根據粗略的估算，半個月時間，無辜被殺的死難者可能超過五千……」
「……太可怕了！！」
米娜讀到一半，就忍不住捂住了嘴，她看著丈夫，滿臉震驚地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那麼做！我們從來都沒有傷害他們啊！為什麼還要對孩子下手！」
「還能因為什麼？」
李翼翔回想起林恩的預言，聳聳肩道，「和當年的義和團差不多，領頭的士紳是為了自己的地位和利益，山東畢竟是孔孟之鄉，盤古教會宣揚的那套人人平等的說法，觸動了他們的核心利益。
跟著他們的漕運工人則是為了宣洩仇恨和心中的不滿，到底是誰造成了他們的苦難，他們並不在乎，只要能出一口惡氣就行了！
至於為什麼要殺孩子……我們國人信奉的，從來都是一不做二不休和斬草除根啊！」
「可是……他們本來能帶著家人移民到本土或者去澳洲南洋的啊！」米娜放下報紙，不忍心再看了。
「誰知道？」李翼翔搖頭道：「話語權掌握在士紳手裡，上面的老爺說什麼，下面的百姓就信什麼！
這是歷朝歷代的習慣，那些士紳老爺為了圈住自己的佃農，肯定要把我們說成是吃人的魔鬼！
只是歷史上的義和團，最起碼還有救亡圖存的積極意義，他們……最多就是為了發泄而破壞罷了！」
「……」
米娜瞪大眼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和李翼翔一樣，也覺得這件事實在太過荒謬。
見她情緒低落，李翼翔握了握妻子的手，安慰道：「東江管委會肯定能解決掉這個亂子的，不用咱們多操心……對了，澳門大學政經學院就要成立了，你準備留在本院繼續做會計，還是去政經學院當教師？」
「……我還是留下來做會計吧！」米娜想了想，搖頭道：「……我覺得自己當不好老師，而且政經學院的那些學生都是歐洲人，我拉丁語又不好……」
「嗯，這樣也行。」
李翼翔點點頭，然後神色一動，把妻子拉進懷裡，在她白嫩的耳邊輕聲道：「……娜娜，正好這裡環境不錯，空氣清新，我們要不要……趁這個機會要個寶寶？」
「啊？」米娜臉色一紅，連忙道：「……你等等！我還要考慮考慮……」
……
就在李翼翔小兩口享受假期的時候。
澳門總督府三樓的辦公室里，澳門總督兼大西洋艦隊司令潘學忠、副總督兼歐洲特使和澳門大學校長高博、澳門市政官兼貿易委員會主任宋維綸、盤古教會歐洲教區大主教關小虎、歐洲移民事務委員會主任鄭錦華等幾人，也正在同昨天剛剛從本土而來的補給艦隊司令趙光明，聊著本土和歐洲的情況。
除了率領軍隊向北非內陸進攻的陸軍司令王啟年，和正指揮襲擊艦隊在海上攔截西班牙商船的葉晨，原大西洋艦隊管委會的委員已經全部到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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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領導！換.屆以後，高部長雖然做了zx，但陸zx也做了顧問委員會的主任，實際上還有很大的話語權，他們兩位在我出發之前，就叮囑過我，請潘司令你們不用擔心本土的歐洲戰略會因為換.屆而發生變化！
高zx他曾經當著我的面，坦言自己最拿手的是軍事，所以不會幹涉或者遙控指揮！」
一身海軍上校軍服的趙光明，一本正經地對眾人傳達著新.一.屆執委會的態度。
「……小趙！你不用這麼嚴肅。」潘學忠看著面前這個腰板挺直的海軍軍官，笑道：「陸老大和高司令是什麼人，我們可比你清楚！」
「是啊！」宋維綸也笑道：「我們本來也知道高司令能上，大家出發前幾乎都把票給了他，高司令頭頂的英雄光環太大，除了他，現在還真沒有人能接這個位置。
嘖嘖，聽聽他的稱號，遠征艦隊元勛！開拓英雄！女真之敵！野豬皮終結者！
……本土的那幫報紙，都快把他說成凱撒和世界第一軍事家了！」
眾人聽到宋維綸詼諧語氣的調侃，全都忍俊不禁，潘學忠更是笑道：「老高那傢伙現在肯定得意極了，莊河之戰的時候他就說過，只要他打贏，回本土以後肯定當zx！
哈哈！還真被他給說中了！」
關小虎也促狹道：「老高幹的事確實出彩……不過他也是個能自吹自擂的，估計王成這回沒少給報紙捐錢，讓他們給高大帥寫讚美稿！」
眾人聞言，又是鬨笑。
在座的人里，大部分人都與高文亮熟識，而且關係也不錯，聽到他順利接了陸亞洲的位置，高興之餘，也不免調侃幾句。
趙光明看著這些元老們對現任執委會zx大加調侃，心裡好笑的同時，也不免羨慕他們的言行無忌……他雖然也是穿二代，但是正式參加工作服役的時間還是太晚了，雖然也得到了海軍高層劉彥文司令的賞識，但畢竟是晚輩，可不能輕易跟著調侃高文亮。
「好了好了！別扯閒篇了！」潘學忠揮揮手，指了指趙光明，「正好小趙也在，我們也一起談談歐洲的情況，好讓小趙回去以後能寫份報告。
……老高，老關，和西班牙人和羅馬教廷的談判怎麼樣了？他們還是要保留在美洲的殖民地嗎？」
高博點頭道：「……教廷已經退了一步，教廷的代表湯若望私底下表示，願意放棄已經被我們占領的墨西哥秘魯和巴西的傳教權。
但西班牙代表阿爾貝托卻堅決不同意割讓古巴、佛羅里達、中美洲-加勒比和加那利群島，還有澳門北非殖民地……這應該就是腓力四世給他的底線了。」
「那墨西哥、菲律賓、秘魯和拉普拉塔呢？西班牙人什麼態度？」宋維綸問道。
高博搖頭道：「……阿爾貝托態度比較模糊，他不肯簽訂割讓這些殖民地的協議，但也表示願意擱置爭端……」
說到這裡，他攤手苦笑道：「西班牙人好像並不死心，他還暗示，如果我們告訴他們建造自然選擇號的技術，西班牙就願意把這些地區讓給我們……」
「讓？看來他們還是心存僥倖啊！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難道談判桌上就能得到了？」潘學忠冷哼道，「既然西班牙人不見棺材不落淚，小趙他們又送來了彈藥和武器，那就在格拉納達地區來一次登陸作戰吧！」
潘總督說完，眾人反應不一，關小虎搖頭道：「……我認為還是要考慮這麼做對整個歐洲態勢的影響！
我們的歐洲戰略是維持歐洲的戰爭和混亂，以及內部對立，貿然進攻西班牙腹地，說不定正中西班牙人和羅馬教廷的下懷！
根據威尼斯人送來的情報，教廷正在發動十字軍募捐活動，針對對象就是我們！
募捐活動現在在各個地區的反響並不熱烈，而我們的軍隊一旦深入歐洲腹地，肯定會加劇歐洲基督徒的團結。」
潘學忠皺眉道：「……那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拖著吧？」
正在思考的宋維綸聞言，頓時眼前一亮，他用手錘擊掌道：「拖！為什麼不能一直拖著呢？」
他說著站起來，在辦公室里走了幾步，然後回頭對眾人笑道：「我們拿下澳門以後，時間其實一直站在我們這邊！
有了澳門、加那利群島和維德角做母港，大部分從歐洲前往新大陸的船隻都逃不過我們海軍艦隊的攔截，西班牙人既然不願意割讓美洲殖民地，那就繼續打吧！
在歐洲大陸，我們可以暫停登陸活動，以免刺激其他國家的神經，但是我們可以繼續在海上攔截俘虜西班牙人的商船，不讓他們有機會支援美洲！
至於其他歐洲國家，該做生意做生意，如果想和西班牙人站在一起的，那就用海軍破交，封死他們的海上交通線！
這樣用不著太久，最多兩三年，西班牙人大概就會求著跟我們和談……要知道，西班牙的糧食自給率可不算高啊！」
「繼續拖下去，確實對我們更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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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小虎點點頭，然後思索著道：「……那英國荷蘭和法國怎麼辦？他們在北美有殖民地，我們也不好攔截……」
宋維綸微微一笑，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別忘了！我們還有大西洋公司呢！
到時候讓軍艦換上大西洋公司或者海盜的旗幟在北大西洋巡邏，保證他們在北美的殖民地慢慢斷絕補給！
我們要全取美洲大陸，現在就必須下狠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要讓歐洲人知道，新大陸是新洲共和國的新大陸！他人不許染指！
有新大陸在手，就算不管歐洲，未來也是屬於我們的！」
「我贊成！」高博重重點頭道：「歐洲的戰略也是為本土最終能夠掌控美洲所服務的，與這一點相比，歐洲的一些外交和貿易利益也不那麼重要了。
有廣闊的美洲大陸可以開發，即便使用基建創造需求，拉動經濟的方式，也不是不行！」
「不錯！」關小虎也認同道：「就讓歐洲人全都待在歐洲！讓他們自己內戰內亂和內卷吧！
以後我們只需要增加幾個像澳門這樣的貿易窗口，保持對歐洲的一定控制就可以了。」
「……還有人有其他意見嗎？」
潘學忠問了一句，見其他人都沒說話，便拍板道：
「既然這樣！那就這麼決定了！
無限期擱置與西班牙和教廷的談判，同時海軍在地中海和大西洋攔截包括西班牙在內的歐洲船隻，阻止他們前往新大陸，以及嘗試在波羅的海沿岸，不列顛群島、亞得里亞海、愛琴海、黑海、小亞細亞和埃及等地，建立租借地或者殖民地……」
說著，他看向高博，「老高，既然準備和羅馬教廷長期對抗，那我們或許可以嘗試與奧斯曼帝國拉進一下關係。
奧斯曼帝國在近東、埃及、北非、黑海和巴爾幹半島有著大片領地，人口也有兩三千萬，這也是一個不可小看的市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