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廣鹿島老駕山南岸的碼頭空地。
近千島民和逃難來的流民,全都被義從軍士兵叫到了這裡的一處高台前。
他們攜家帶口,用惶恐的目光看向衙門口的木質高台——那上面正用木桿吊著血肉模糊和伸長舌頭的八具屍體,分別是島官胡可賓和他的三個家丁頭領,以及四個剃頭的島上船東和富戶。
高文亮不是喜歡拖延的人,昨晚派劉景時把他們抓回來後,就逼這些人互相指認,把其中剃頭投降後金,還強迫他人剃頭的四人直接吊死。
現在正好拿他們的屍體立威。
見人差不多到齊了,高文亮給劉景時使個眼色,後者連忙拿著鐵質喇叭走上高台,對台下的百姓大聲道:
「……廣鹿島上的大明百姓聽著!我是海洋島總旗官劉景時,爾等不用驚慌。
昨日登岸的軍隊,乃是來大明貿易的東華國的軍隊,東華國是宋人後裔在海外所立之國,亦是我華夏苗裔,不會傷害大家的!」
說著,他又一指那具被吊起來面目全非,還少了一條大腿的屍體,介紹道:
「……想來你們昨天就知道,投降建奴的胡可賓已經伏誅!
此賊身為大明之臣,卻不思報國,反而投靠建奴,為虎作倀,逼迫我大明百姓剃髮留那金錢鼠尾,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幸有東華國戰船路過,東華國高將軍決定登陸為大明殺賊,才得以解爾等之禍!
爾等是不是應該感謝仗義出手的東華軍和高將軍?」
台下馬上有人高聲喊道:
「……是啊!多虧了高將軍!不然我們都要留辮子了!」
「胡可賓那狗賊!我恨不得生吃其肉!」
「多謝高將軍!」
只不過喊出聲的只有這幾人,其餘人都默默低頭,不敢做聲,偶爾有小孩子抬頭看向那些屍體,卻連忙被父母按下腦袋,護在身後。
看到場面發冷,劉景時尷尬地回頭看向高文亮,後者暗嘆一聲,心說不拿出實在東西,果然連古代老百姓也騙不了啊!
「……咳咳,我說幾句吧!」
高文亮大步走到劉景時身邊,接過擴音喇叭,對著台下百姓道:
「……各位廣鹿島上的居民們,你們好!
我是華夏新洲共和國的陸軍元帥高文亮,你們也可以稱呼新洲共和國為東華國。
在大明以東萬里之外,有一處疆域十倍於大明的新大陸,我們稱其為新洲大陸,西洋人則稱其為亞美利加洲。
東華國就在新洲大陸西北,與大明所在的神州大陸隔海相望,面積亦有大明一半大小。
此次我們船隊來大明,其一是為了回家鄉祭祖,其二是為了同大明展開貿易,互通有無,最後則是為了引進華夏人口,擴充國族,開墾北新洲的肥沃土地……
不曾想,我等剛到朝鮮,就聽聞大明失去遼東之地,遼東列島也被女真人的走狗控制!
此事我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所以才發兵廣鹿島斬殺了胡可賓。
我知道你們心裡害怕或者懷疑,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你們的生命和財產將得到我的保護,除非你們違反了法律。
另外,島上的後金走狗所擁有的土地,我會拿出來分給願意加入我軍的壯丁,每人五畝,只招一個連,也就是一百人。
同時,島上可能還有後金的奸細,接下來的一個月,廣鹿島要實行宵禁!每個人的戶籍都要重新登記造冊,不分原來的島上居民和流民。」
分地的政策一出,台下氣氛果然活躍了起來。
這一千人里,有近三百人是最近兩年從遼東來的流民,全靠租種島上地主的土地才能謀生,平時全靠吃野菜和魚蝦才能續著一條命。
現在聽說當兵就給土地,立刻有一個衣裳破爛的黃臉漢子直起身,壯著膽子舉手問道:
「……小人敢問將軍!當兵每月能給多少餉銀?」
高文亮看看劉景時,後者連忙搖頭,表示這不是他找的托,於是便朝那個黃臉漢子介紹道:
「身體素質合格,身家清白者,即可入伍為列兵,每月五兩餉銀,包含菜金,入伍即可領取五兩銀子的安家費……你要當兵嗎?」
那黃臉漢子差點覺得自己聽錯了,一個月五兩銀子可不少,他不敢相信地又問道:「……將軍此話當真?莫不是誆騙我等上船,然後賣去海外為奴?」
高文亮樂了,他一指身後不遠處的朴成煥,「我用得著騙你們嗎?你去問問他,他是濟州島上的朝鮮人,現在是義從軍的團長,相當於千總,每月軍餉40兩銀子!
初十發放,半年以來,從無拖欠!」
朴成煥聽完身旁全求德的翻譯,連忙上前,用生硬的漢語大聲對台下道:
「將軍的話句句屬實!我可以證明!」
黃臉漢子見狀,心裡還是將信將疑,不過現在整個廣鹿島都在人家手上,就算欺騙自己也辦法,倒不如賭一把,至少不用再飢一頓飽一頓……他過夠這樣的日子了!
於是他立刻跪在地上,大聲道:「……小人馬存祿,願為將軍效命!
小人原是海州衛小旗,會使長槍和鳥銃,因為家園被毀,這才不得不逃到金州。」
「原來如此!」
高文亮點點頭,指了指高台下的報名地點:「那你就去那邊登記一下身份資料,然後測試身體素質,如果測試合格,就可以加入義從軍。
不過,我也把醜話說在前頭,入了義從軍,就要學習和遵守義從軍的規矩,明軍的種種陋習,絕不可帶到義從軍里,否則軍法絕不留情!
記住了嗎?」
黃臉漢子馬上叩頭道:「多謝將軍指點,小人省得了!」
「去吧!」高文亮揮揮手,讓他登記去了。
他對這個明軍兵油子一樣的傢伙,他心裡其實是不太滿意的,因為對方能逃一次,說不定就能逃第二次。
不過,眼下正是買馬骨的時候,也不好直接拒了他。
好在義從軍也不是能進不能出的部隊,這半年來,嚴格的訓練條例和紀律,已經讓濟州島的義從軍換了一小茬人。
這個馬存祿如果自己熬不住,那也怪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