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郊區,山林起伏,樹木茂盛,在夏日的蟬鳴中,喬詩年舉著傘遮陽。此行緩慢,慕卿塵帶著兩人一路感受山野風光,除了熾熱的溫度,一切都顯得格外美好。
喬詩年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穿進了以遊玩為主的世界,像是走一處打卡一處,解決點什麼突發事件之類的。
「姐,你困的話,咱們找個地方歇一會兒?」喬詩年舉著傘的手已經完全遮住聞糾的視線,聞糾將傘往上推了推。
差不多到了喬詩年午睡的時候。喬詩年的眼眶裡已經蓄滿打哈欠留下的眼淚,聽到聞糾的話稍微有了點精神,扭頭去看帶了個草帽像個好似感受不到天氣炎熱的賢王,搖頭:「跟上吧。」
聞糾點頭,騎著馬慢慢跟在慕卿塵身後:「我們要去老妖嶺嗎?」
慕卿塵點頭,也不好奇聞糾是怎麼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轉頭看著舉著傘的雙眼耷拉的喬詩年,輕聲說道:「正好馬兒也累了,我們找個陰涼處歇會兒吧。」
喬詩年愣愣點頭,走到一處樹蔭下,喬詩年靠在聞糾身上眯著午覺。
「聽聞老妖嶺最近土匪頻出,甚至是驚擾到了官員家眷。皇帝派兵圍剿,帶頭的就是幾日後的新郎官溫文山。」聞糾扭頭盯著慕卿塵,「還真是一個好差事啊。」
慕卿塵自顧自的喝水,單手撐在膝蓋上回望已經睡著的喬詩年:「這麼嬌氣,看來不是普通人家女子,我很好奇她……」
「別好奇,好奇是一切羈絆牽連的開始。你就像之前那樣忽視掉就行,不用在意她。」聞糾放輕了聲音,他揮手驅趕飛來的蚊蟲。
慕卿塵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望著一個方向:「他啊,是個閒散侯爺,娶的妻子是名門望族,不多拿點功績,日後不好混。」
「所以,這個活是你給他攬的?我可聽說那裡的山匪各個都是兇悍人物。」聞糾語氣中沒有擔心,反而多了一種看熱鬧的戲謔。
「沒關係的。」慕卿塵微微一笑:「最後幫他一次。」
聞糾忽地想起剛入周國國境溫文山對他說的話,賢王的護衛軍似乎很不得了。
「已經十幾天,那些土匪倒也是悍不畏死,不肯接受招安,非要死戰。」慕卿塵閉上眼回想往事。
若是溫文山的父親還在,他也不會有這麼大壓力,當年他可是最愛玩的人,很鬧騰。
現在想起溫文山對他說的話,他只覺得人生無奈事很多。
皇兄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是一把刀,不需要的時候他就是一個閒散王爺。他沒有結黨營私的心情,他的人生早在疼愛他的父皇離世那一刻就碎掉了。
他活著,只是還活著而已,溫文山是他的好友,但是溫家不是。皇兄久久不立太子,下面的人早就像跳蚤一樣,主動三五成群,各有支持的人。
溫家在逐漸沒落,這一點是他這個大名鼎鼎的賢王也不能阻止的。
溫家的族人也虎視眈眈盯著侯爺那個位置,溫文山再不做點什麼,他和他母親怕是會被族人吃掉。
所以當溫文山決定娶妻那一刻,他就知道溫文山已經選好隊伍,與他註定要劃開界線。
他不會去幫溫文山支持的黨派,溫文山也不會來拖他入渾水,這點是兩人多年好友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刻鐘後,喬詩年被聞糾叫醒,她一臉懵的跟著聞糾坐上馬背繼續前行。
路上是乾燥泥土的味道,耳邊是蟬喋喋不休的鳴叫。
很愜意,也很熱。
馬兒的速度逐漸加快,傘已經不能用來遮陽,所以喬詩年索性抱緊聞糾,彎著腰將頭埋在他肩上。
一路顛簸,在申時就到了老妖嶺附近。
喬詩年一看到眾多手持長槍或是佩刀的人還有些好奇去打量。
她抬頭去看慕卿塵,目光里滿是一種詫異,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到作戰後古代的軍隊。
一般來說,擁有一支軍隊的人實力一般很強。在她的印象中,慕卿塵就是一個柔弱的翩翩公子,有著催婚的煩惱,有著母親變嫂嫂的傷心。
可是就這樣一個看上去毫無害處的王爺竟然有這樣軍隊。
「你在看什麼?」
「感覺你好厲害。」喬詩年不由脫口而出,隨後意識到自己又亂說話,找補道:「殿下是一個很好的君子呢!為朋友也能這樣盡心盡力,以您的地位身份根本不用做這樣的事,可是您卻為了侯爺而做了。」
慕卿塵嘴角的笑意加深,他知道前面一句話才是喬詩年此時想要說的。
「他以前是我唯一的朋友。」慕卿塵回答,越往裡走,就能看到更多的血跡,幾個帳篷挨在一起,外面柱子上綁著十幾人。
其中有人見到慕卿塵他們的到來,叫囂罵著。
「姐姐,怕就閉上眼。」聞糾扭身對喬詩年說道。
喬詩年搖頭,呼吸雖然沉重,但是能聽出她對自己的要求:「沒關係,這肯定不會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所以儘早習慣對我才是有好處的。」
之前自虐般讓春雪帶自己去宮裡的亂葬堆,最開始只是被那樣恐怖的場景給嚇得昏厥,然後就是對那樣的場景感到噁心,裡面死掉的人死時千奇百怪,只讓人覺得很噁心。
又對這樣死亡感到悲哀,死在這裡的人沒一刻是自由的,沒一刻是在安心中度過的。
在喬詩年微微走神中,鼻腔中的血腥味愈發濃烈,她皺眉,想要堵住鼻子,手在抬起來那一刻就放下,她面上掛著勉強的微笑。
她在心裡不斷告誡自己,這樣的場面不會是第一次經歷,要儘早習慣。
「王爺!」見到慕卿塵,不少人紛紛跪下行禮。
慕卿塵將馬韁交給一個小兵,轉頭四顧,問道:「他呢?」
「侯爺和兵部的人還在山上清算這些土匪劫掠的錢財以及私藏的兵器。」領頭的一個將領自然知道慕卿塵問的是誰。
「嗯,白虎營的人收隊跟我走。」慕卿塵轉頭去看聞糾,就見喬詩年站在一個瘦弱土匪面前發呆。
喬詩年看著這個比聞糾高不多少的孩子問道:「你為什麼要做土匪呢?」
「我……」孩子似乎很久沒有進水,他的嘴唇乾裂,抬頭看著喬詩年不忍的面容,恍惚間像是見到已經出嫁的姐姐。
「為什麼呢?」他閉上眼,「我也不想的,最開始是被這些人給擄走做苦力的,後來逃了,但是爹和娘早已經餓死,姐姐嫁的那個瘸子經常打她,後來我回山寨,就能救濟姐姐,那家人生活好了,那個瘸子就不打她了。
再後來,姐姐生孩子,死掉了。我就更沒了去處,所以就一直待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