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婧只看了一眼,立馬就明白過來董梅問的是什麼意思,她是問自己,周建業小時候這張照片,和手機里周建業抱的孩子,像不像。
何止是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像。」趙曉婧說道。
董梅張開了嘴,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發出了幾聲氣音之後,表情肉眼可見的皸裂開來,拉著趙曉婧想說話又緊緊閉上了嘴,似乎竭力的平靜,但強烈的抽噎卻從嗓子傳出,使她整個人都跟著抖動起來。
幾聲抽噎之後,董梅再也忍不住張開嘴,一邊大口喘氣,一邊鼻涕眼淚,以及收不住的大哭聲一併開始爆發。
趙曉婧慌忙拿過了紙巾不斷塞給董梅,一邊拍著董梅的背安撫一邊看著她這樣自己也止不住流眼淚。
「沒跑了,沒跑了。」董梅大哭了好一陣,抽噎漸漸止息,只剩眼淚不停流出,斷斷續續重複說著這麼一句。
「三姨,什麼沒跑了?」趙曉婧紅著眼睛問道。
「那小孩是周建業的兒子沒跑了,周建業,他一開始就在騙我!」董梅說著說著嗓子一啞,又一次大哭出聲。
待趙曉婧又一次端茶倒水拿毛巾,董梅用熱毛巾捂了好一會眼睛之後,趙曉婧才慢慢搞清楚原因。
原來這女人不僅和周建業是初中同學,還是周建業的前女友,他們以前就在一起過。
董梅認識周建業時兩人都在廠里,那時董梅在生產崗待了兩年,因為寫得一手好通訊稿,深得書記的喜歡,幾次三番問她們組長要人,同時還將廠里新分的帥小伙介紹給她,那人就是周建業。
那時董梅也沒談過戀愛,對愛情的憧憬全來自於當時的愛情小說武俠小說,心裡對那種酷酷的,有些大男子氣質的男生迷的不行,甫一看周建業濃眉大眼,身材高大,見面也不愛說話,當時心裡就同意一半。
再加上書記介紹時一再跟她說對方是個好苗子,為人處事沉穩老道的緊,以後兩個人一起打拼,一定能平步青雲。
董梅聽的心動,就直接跟書記表達了願意交往的意思,不久後又從書記那裡聽說周建業也挺願意的,兩人就算正式確定關係。一個冬天之後,又是在書記的撮合推動下雙方家長見面,互相走動,定下婚事。
直到定下婚事,董梅才知道原來書記和周建業家還是親戚關係,算是周建業的小叔,也是因為他的關係,周建業才進的廠。董梅心裡恍然大悟,難怪介紹時書記打包票說小伙子有前途,原來是他的關係戶。
定下婚事後,雙方請了媒人,也就是周建業的小叔,一起在家裡吃酒。準備席面的當天,董梅在廚房幫忙,周建業的小叔忽然過來叫她,讓她去門口把周建業喊回來。
董梅莫名其妙的出了門,一看周建業正站在門口,低著頭跟一個姑娘說話,雙方眼睛都紅紅的,姑娘看見她後,只衝她點了個頭就梨花帶雨的匆匆走了。
董梅察覺有異,拉著周建業詢問,周建業只說那是他同學就要回屋去,董梅不依不饒,眼看兩人要鬧起來,周建業小叔又出來打圓場,跟董梅解釋說是周建業前頭好過的姑娘,但是家庭情況比較複雜,兩人又沒好多久,也沒多少感情,家裡都不同意,周建業就自己主動提了分手。
還說那姑娘也定下了,結婚還在她們前頭,這一次過來就是給周建業送帖子。
董梅半信半疑,雖然有些不信兩人在門口幾分鐘說的眼睛都紅了是沒什麼感情,但聽說那姑娘馬上要結婚,也確實看見周建業手上捏著一張紅色帖子,加上他小叔在一邊再三保證,事情也就過去了。
再後來,董梅倒是再也沒見過她,只在搬家整理相冊時認出這麼一個人,還拿著照片和周建業大吵一架,周建業那次又死不承認兩人好過了,說董梅疑心病重,就是普通同學,當時結婚是去賀喜的,哪有什麼眼淚啊紅眼睛的,照片也只是同學合照,誰會去特意保存,說董梅就是沒事找事。
董梅氣的不行,但那時周楚燕剛出生,一堆事壓在家裡等著,吵兩回就沒了心思,也懶得再吵,只將相冊塞進柜子了事。
沒想到一晃又這麼久過去,原本以為的小插曲竟然是一枚埋藏多年的重磅炸彈,她看見照片的第一眼就立馬想起這個女人,再一回憶一對比,頓時炸的她天塌地陷,心驚膽戰。
董梅猶自在恍惚和不可置信中,趙曉婧聽完故事,卻在震驚三人幾十年糾纏的同時鬆了口氣。
這顆毒瘤埋的太深了,早一天挑破都是解脫,早挑破董梅也能早點過自己的生活。
雖然現在驟然得知真相她接受不了,但真正陷在裡面才是災難,董梅的斤兩在那兩人面前根本不夠看。
雖然她說的是自己快退休了,有時間去明城耗著,但其實上輩子一直到趙曉婧死之前,她都沒閒下來。
周建業的父母本來身體就不怎麼好,後幾年重病住院不斷,又是全部扔給了董梅照顧,周建業也沒怎麼回來過。
他後面雖然也過了退休年齡,但藉口要給父母掙治病錢又去了工地返聘,一直留在明城。那時錢倒是多打了一些,但全填進他父母重病住院的窟窿,董梅不僅一分錢沒落到,照顧到最後整個人也消磨的不行,甚至她自己的身子也不怎麼好了。
趙曉婧看了一眼雖然又哭的傷心欲絕,卻也沒有衝動的真干出什麼事,打電話質問周建業,鬧到周建業父母家裡去摔東西發脾氣的董梅,暗自感嘆不知她這是遇事長進了還是稜角消磨了,這麼大的事情砸在頭上也學會冷靜了。這幾十年終究是將原本眼裡摻不進半分沙子,喊打喊殺的人改變了。
「三姨,傷心歸傷心,明天他就回來了,你想怎麼辦?」
「我想怎麼辦?我想他死!」董梅紅著眼睛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