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趙曉婧也在心裡長嘆一口氣，兩人莫名的相對沉默一陣，趙曉婧左思右想後開了口。
「三姨，那你下午不上班了？」
「不上了，等四五點再去打個照面就行。陽城江邊新修了座橋，造了沙灘，下午帶你去那邊轉轉。」
董梅再有一年就能退休，目前被調到了輕鬆的養老崗位，事情不多，想去的時候隨便乾乾，不想去的時候點個卯，或者直接不去，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趙曉婧略略放了心，不再擔心影響董梅上班的問題。「我看你客房也收拾了，三姨夫啥時候回來？」
「明天晚上。年年都是大年三十頭一天晚上，早半天都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回來還要跟他狐朋狗友喝酒，到家不一定幾點，愛咋咋地吧。」董梅嗤笑一聲，提起周建業，臉色頓時沉鬱許多。
「……三姨，江城那個房東的老公我後來見得少，不熟也沒敢問。」趙曉婧看著董梅的臉色，起了話頭。
「哎，沒事，也是我自己沒用，讓你操大人的心。左右我也快退了，退休以後我也去明城，我啥也不干，就盯著周建業，看看他到底藏了個什麼兒子。這麼多年了，是死是活我不信還弄不明白了！」董梅語帶譏諷，嘴角不輕不重的上揚，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趙曉婧抬眼看了看董梅臉色，心知提起這件事她永遠不可能情緒好，與其等董梅心情好時告訴她，不如早一分鐘說早一分鐘解脫。
「三姨，我也不瞞你了。」趙曉婧掏出手機，滑動幾下後調出照片。「雖然我沒從房東那裡問出來，但這兩天我在網上刷博客發現了一張照片，你看看吧。」
董梅疑惑的接過手機，不解的看了看照片，正準備問這是誰，目光往上一移，片刻之後瞪圓了眼睛。
「……」董梅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又像嗓子被堵住一樣，半天沒發出聲音，拿著手機的左手卻開始微微顫抖。
董梅慌忙的又伸出右手，用右手試著扒拉屏幕，扒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又將手機放在一邊的茶几上，雙手費勁的控制著手指顫抖的幅度，照片才成功的放大。
照片放大後微笑的三個人格外顯眼，董梅怔怔看了好一陣後猛地起身，一把推開趙曉婧所住臥室的門，匆匆跑進去，在床邊的書櫃裡瘋狂翻找。
趙曉婧跟著跑進去，站在一邊看著董梅扒拉了幾本厚厚的相冊出來，蹲在地上一本本極速翻找，好幾本之後，一本顏色已經泛黃，封面卷邊十分誇張的相冊被鎖定，董梅僅僅翻了幾頁，就一把抽出其中兩張，又匆匆跑回客廳，拿著照片和手機仔細對比。
「真是她？」董梅又驚又怒，連嘴唇都開始顫抖起來，喃喃道。
趙曉婧站在一邊也瞪大了眼睛。「這，這是，三姨夫？」
董梅沒說話，喘著粗氣點了點頭，趙曉婧再次看著照片，內心風起雲湧。
董梅正拿著的照片，是三個看起來一臉青春，大概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勾肩搭背，站在陽城以前的景點雨露寺門口笑的一臉燦爛。
照片裡兩男一女，唯一的女生赫然就是手機照片裡三姨夫外面的那個女人，兩張照片看起來隔了幾十年，但這幾十年她幾乎沒什麼變化，除了氣質成熟了許多，隻眼角有了細微的褶皺，面部塌陷了一點，但神態和笑容卻是一模一樣，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而女生旁邊兩個男生的其中一個，董梅不點頭趙曉婧真的不敢相信，起初她只覺得眉眼和三姨夫有些掛相，費勁看了一會，才驚覺那個皓齒紅唇，星目劍眉，笑的痞痞的人好像就是周建業。
不怪趙曉婧不能確認，現在的周建業和照片裡的這人，除了眉眼看的出來一點痕跡外，其他全無相似。
任誰也不會相信，現在這個啤酒肚、大禿頭，深深的眼尾紋不笑的時候也炸上了天，常年酒肉浸染下一口黃牙幾層下巴的人會和照片上一眼白面小生，痞帥痞帥的人扯上關係。
趙曉婧在震驚的視覺衝擊下緩了好一陣，開始後知後覺的憤怒。
王建黨當時說周建業外面那個女人也是陽城的，好像早幾年就認識，趙曉婧還沒往深處想。
現在看了照片才意識到，原來早幾年就認識竟然是這麼早？
這個照片中的三人看起來這麼年少，或許比三姨夫和三姨認識時間都長？
趙曉婧氣的七竅生煙，又看向董梅手上另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大合照，寫著紅星第三中學畢業照，這會董梅正控制著自己發抖的手一排一排的數過去，又不斷翻向背面，嘴裡念念有詞，對著背面潦草的筆跡寫著的名字找尋位置。
再一看董梅手指著數的那個人，竟然還是照片中那個女人，趙曉婧眉頭蹙的更深，從照片上後面幾排站著的男生臉上一一掃過。
果然，在倒數第二排中間的位置，看見了比第一張照片更青澀，還帶著一點未脫去童稚氣息的周建業。
所以那個女人和周建業竟然還是初中同學？比剛才想像的更早？
趙曉婧滿腹疑問看向了董梅，正要開口問，董梅找名字的手指一頓。
「鄭子慧？」趙曉婧默默看了看一眼那個名字，又將目光移向董梅。
董梅的反應很奇怪，似乎很費解，又似乎恍然大悟，坐在原地皺著眉頭盯著照片，半晌又看了看手機，再次匆匆跑進臥室，這次把那本卷邊的一整本相冊拿了出來。
這次董梅沒有翻找，而是將整本相冊直接掀到第一頁，指著一張合照中間的小孩，「像嗎？」
聲音竟帶著微微的哽咽和驚懼。
趙曉婧一看，這次有了青春時期照片的參照，第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小時候的周建業。
說是小時候，但也沒小到哪去，看身量大約都是七八歲了，側過身站立，一左一右還有兩個大人，似乎是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