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礫灘上。
夜宇珹與池緞早已回來此處。
他們剛從制高點下來,那兒什麼也沒有,草木雜亂長滿了整座山頭,放眼望去,便是一望無際的黑洋,黑霧已然悄悄飄進,似乎不用多久便能罩住整座島。
第二組回來的是安賜與柳卿,身後跟著少數仙門弟子,他們這頭同樣毫無發現,且北面的景色一片荒蕪,連棵像樣的樹木都沒有,橫在地上的枯枝卻不少,一不注意便會拌跤,故行走時得極為注意。
待其餘小組都回至礫灘後,就剩季瀾那頭未回。
夜宇珹蹙眉道:「我過去看看。」
池緞頷首,神情同樣凝重,眼下遠方黑霧已慢慢擴近小島,眾人心底不安也急速擴大。
不遠處忽地一個匆匆忙忙奔近的身影,神色慌張,一面喊道:「有人嗎!仙尊與雙悅他們、他們不見……」
話講未講全之際,眼前猛地憑空落下一抹頎長身影,厲聲問道:「他們在哪!」
花青冥定睛一瞧,驚覺夜宇珹面帶冷意,語調同是低沉急厲。
池緞連忙飛身過來,快速道:「青冥,你把事情完整說清楚!」
他明白夜宇珹的焦急,可也擔心花青冥被這股厲色嚇道,連話都說不好。
在他身旁,是心急不已,一同躍來的莫瀟。
花青冥這才朝池緞瞟去,慌慌張張道:「方才我與仙尊他們往東邊走,約莫半個時辰,就進到一片青綠山頭裡,我們說好,分隔幾尺距離,能查看的仔細一些。可我走著走著,一個回頭,突然發覺仙尊與雙悅同時消失不見,喊了半天皆無人應聲,我便一路奔回來求援!」
池緞聞言,頓時皺起眉心,道:「你先帶我們過去!」
接著他便回頭,為了不讓眾人人心惶惶以及添亂,即快速朝岸邊的安賜比過手勢,要他們先回船上等待。
花青冥正想該口說出三人經過的地點,驀地身子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拎起,直直地往島嶼的東面飛去。
池緞與莫瀟也趕緊跟上,那抹最前頭的墨色身影。
花青冥被捏著背後衣襟,此刻卻無心絲感到畏懼,眼下找人才是第一!
就在夜宇珹帶他飛過一處大紅花叢時,他連忙大喊:「就是這兒!是仙尊與雙悅不見的地方!」
四人隨即降於這片青翠草地上。
四周花香瀰漫,可除了眾多草綠樹叢外,唯一盛開的,便是這大紅花群。
莫瀟語調急促,道:「青冥,你再將事情說一遍,悅兒他們怎麼消失的?」
花青冥指著那團紅花叢,焦急道:「剛才我們三人走著,經過這一花叢,因附近雖植物眾多,可卻無花盛開,故我對這些紅花特別有印象!。」
接著他又指向十餘尺外的地方,道:「仙尊就站在那,雙悅則是更遠一點,大家各自走著探查,可就在我又往前一段路後,一回頭,卻發覺他們二人都不見了,怎麼呼喊都無人回應!」
夜宇珹聽完,直接往季瀾方才的位置踏去。
下一刻,即沉聲道:「這裡也有同一處紅花叢。」
放眼四周,附近全是綠意,就這紅艷艷的大花特別顯眼。
莫瀟在幾尺外,喊道:「這兒有朵掉落的,花形完好,不像是枯萎導致的花落!」
他右腳腳邊,一朵紅花躺於地面,花瓣完好無缺,仿佛剛被人摘下不久。
夜宇珹直接將其拾起,端詳一會兒後,語氣森冷道:「這花梗底部,是被人硬扳扯下。」
花青冥愣道:「可我們說好,探查時皆不動手,全程只能以眼觀看,以防誤觸什麼機關,故這不可能是仙尊與雙悅摘的!」
夜宇珹盯著那大紅色的花團,道:「是結界花。」
這聲音,已是沉的不能再沉。
池緞一驚:「這島壓根沒有人煙痕跡,為何會長有結界花!?」
莫瀟則是心急道:「什麼意思!悅兒他們進了結界嗎!?」
池緞見他急的眼眶方紅,改緊解釋道:「結界花是結界處的一種警示,是設界者將符咒附在花體身上,也能當作入口之一。可這觸發的方式有數百種,光憑花的外觀無法得知如何進界。」
花青冥:「可我與仙尊他們同時經過花叢,為何我無進界!?」
夜宇珹:「你經過的那處花叢,結界已失。」
花青冥更加不解,神情既擔憂又困惑。
眼前的高大人影,道:「地上那朵落花,應是從你經過的花叢掉下。結界花一旦受了破壞,便失去做作用,故你此次未跟著一同進界。」
莫瀟急道:「可悅兒這處沒有花叢,為何他也不見了?」
花青冥趕緊回想,「我記得,雙悅當時為了與仙尊說話,故距離縮短了些,會不會是這原因,兩人才一起進了界?」
夜宇珹站在半刻鐘前季瀾行走的路上,仔細查看這端花叢,果不其然,皆是完好。故兩人肯定進入結界了。
可究竟進了哪?裡頭又是什麼?
狹長眼眸中的厲色,已是一觸即發。
半晌後,一絲清風陣陣吹來,夜宇珹視線才慢慢地從花叢中抬起。
映入眼帘的,是遠處的一棵大樹。
那樹頂茂密,枝椏為深綠,在樹底下投出一整面陰影。
偏涼的山風持續吹過,將那枝椏吹的亂晃。
空空蕩蕩的樹底,只有幾簇雜草,跟著搖擺飄蕩。
連個影子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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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境一角。
某處淺色礫灘上。
兩抹身軀倒在岸邊,逐漸被襲來的海風給喚醒。
不一會兒,即各自顫著眼睫,各自甦醒。
季瀾睜眼剎那,幾乎是立刻坐起。
淡眸慌亂的瞥向四周。
這是哪裡!?
他有印象,失去意識前,自己明明站在小島北側,一片青綠之中,望著遠方大樹樹底……
怎會一睜眼便倒在這岸邊?
一旁雙悅也跟著撐起身驅,揉著太陽穴,道:「仙尊,我們這是……這是在哪…?」
季瀾焦急地四處移眼,視線轉來轉去,他倆回到海岸邊,可卻找不到大船。
平靜的水面上有些許霧氣,可全是淡白色,淡淡的飄在空中,與他們下岸時的濃濃黑霧儼然不同。
他往底下一看,驚覺身下的沙灘顏色,也與船隻停泊的島嶼不一樣。
雙悅見他不斷張望,瞬間也明白過來,慌忙地朝岸邊打量,詫道:「這裡並非停船勘察的小島!為何我倆會倒在此處!?」
季瀾從礫灘上站起,努力集中心緒,面色也不如雙悅惶恐。
因他曾看過原著里各種關於潭境的驚險,讓他眼下還能保有半分鎮定。
「這海面看來清澈且平靜,我們應是在探勘地點誤踩了什麼東西,進到另一處地方了。」
雙悅一怔:「什麼意思?仙尊指的是結界嗎?」
季瀾頷首,「看來這界內界外,連結的是兩處不同之地。故得先找到出界辦法。」
這次與他們初進蟲煙遇上的幻影結界不同,那回他與夜宇珹是一直待在同一地,周圍被結界圍起,弄出一個幻象空間。
可這一次,他與雙悅卻是直接進入另一個地方。
眼前海岸無邊無際,明顯與深色的黑洋分隔兩處。
雙悅忽地眼眸一閃:「剛才…剛才草地外那棵大樹……我在樹下看見了奇怪的景象,怪可怕的。」
季瀾隨即抬頭:「你也看見了!?看到了什麼?」
雙悅蹙起眉:「譽仙大會第二天的比武招親,那個口出髒詞的猴小爺子獲勝,硬要與我成親。」
季瀾:「……」
喔。
是挺可怕的。
雙悅:「仙尊呢?你看見了什麼?總不可能與我相同都是猴小爺子吧。」
季瀾:「……」
不論是猴小爺子還是老爺子,都與本讀書人看到的東西,相差十萬八千里!
驚悚級別,天與地。
他眼神飄了下,簡單說道:「看見認識的人,意外受了點傷。」
雙悅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稍微回憶了下,剛才猴小爺子拿著彩球,硬扔到他手裡的畫面。
季瀾則將目光定於海面某處,也正想著方才一景。
那幕血流成河的畫面,確實讓他心底發怵,畢竟看見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當場被利刃斷肢,那一刻定是腦子打結。
可當樹下的黑袍身影第二回舉起長劍時,他便已完全緩過心神。
因他知曉,躺於地面,臉色慘白之人並非自己。
更知曉,舉著碎霜,斬斷雙腿之人,並非真實的夜宇珹。
《仙尊嗷嗷叫》中,原主生性冷淡不近人情,兩人衝突與日俱增,間接導致另一人的黑化,末了下盡狠手。
故兩尊歷經了整整一百萬字的仇江恨海,那樹底的場景,即是最終塑造的結果!
當初季瀾追小說時,對這些大仇大恨總是看的津津有味。然而眼下的他,已是一點都不想去探究那些。
只因自己並非原主。
不論是叱骨谷與海吟吟的密談,或者一場誤會的雪地屠殺做為開端,所有一小點一小點的不同,累積而起,最後所有事情繞成圈之後,圓圈裡頭的結果自是千差萬別。
與破書原著的千差萬別!
真要說的話,樹底二人,不過是他曾在腦海中閃過,並且當時感到恐懼的一幕場景。與如今環繞在他周圍的人事物,已是完全勾不上邊。
淺灘上。
雙悅皺眉道:「為何我們會看見這些東西?說預知畫面也不對,我這比武招親早就過了,難不成猴小爺子還能追來蟲煙潭境裡?」
季瀾:「這幻覺應是我們心中的恐懼之一,或者曾經思考過,卻不願發生的事情,總歸當作噩夢一場,做了便忘,無需在意。」
不過他也注意到了,《仙尊嗷嗷叫》中,原主的腿是被對方徒手拗斷,樹下畫面卻有些出入,是碎霜所砍斷。
也許每個人看到的東西,都跟腦海中的有些微不同,可投射出的恐懼,卻是八.九不離十。
季瀾思即於此,不遠處的水面,倏地有了激烈動靜。兩人立即回神,警戒的往後退步。
只見一顆頭從水面冒出,伴隨著濕答答的發,接著是肩頸露出水面,待這人完全站起來時,明顯能看出整身衣袍濕透。季瀾遠遠望去,能判斷對方身量不矮,且手裡還拿了個貌似魚網的網袋,裡頭幾尾魚兒正因離開水面而劇烈掙扎。
那青年看到他們後,面色瞬間露出訝異,卻仍是慢慢走出水面,提著漁網緩步上岸。
雙悅在雙方距離只剩幾尺時,便確認對方行動自如,心中忖量著,這應該是人類,也顧不得蟲煙中竟然還有活人,便道:「這位兄弟,請問這是哪裡?能否替我們指引路。」
對方面色怪異的朝他打量,半晌後便道:「你們既然進了蟲煙潭境,難道不知道這是哪裡?」
季瀾見對方言語間直來直往,便道:「我們知道這裡是潭境中一處,可我們原本不是在這島上,是被傳送進來的,眼下還得想辦法出去。」
莫景將網袋隨意扔於地面,拍了兩下手,道:「你們是誤闖黑霧區了吧,裡頭島嶼數百座,隨機出現的。你倆有沒有看到幾叢紅花,那是我們莫仙島的結界花之一,一旦傳送近來,便沒辦法出去了。」
對方一口氣便說了一大串。
季瀾聽見最後兩句,頓時蹙起眉心:「沒辦法出去?什麼意思?」
莫景瞟了他身上的雪袍一眼:「就是永遠留在這的意思。那結界紅花,是我們莫仙島的保護層,屬於單向結界,進來了便無法出去,為了阻止島上眾人誤出島嶼,進入蟲煙其他地方。」
雙悅不可置信道:「所以你進來這小島後,便沒再出去過?一直生活在這兒?」
莫景點頭:「莫仙島面積不小。且外頭有四季,我們有六季,每一個月山景都不同,能種的吃食也多,既能自給自足,為何還要去潭境中找死?」
他言談中,對島上優點倒背如流,看得出在這處生活已久。
季瀾仍是蹙著眉,道:「當真無法出島?若再找到一樣的結界花呢?」
「島外才有結界花,莫仙島本島找不到任何一朵,且這島嶼外圍的結界也無法隨意破壞。」莫景聳肩,仿佛在講一件極其自然的事,接著又道:「不如說說你們是誰?為何會出現在蟲煙潭境中?」
雙悅雙手環胸,沒好氣道:「你倒是見怪不怪,難不成你們這三天兩頭便有人誤入?」
莫景直接哈哈大笑,聲音傳遍半個海灘,「當然沒有,我們住在這兒上百年,你們是第二批進來的人。」
季瀾抓住重點,趕緊又問:「所以還有第一批?那他們人呢?」
「第一批也就一個小青年,約莫數十年前吧,不過他剛上島沒半個月便死了。」
雙悅又是震驚,被這些消息弄的不知所措,「死了!?你們把他吃了?」
莫景似乎覺得有趣,莞爾道:「當然不是。莫仙島雖富饒,可周遭海洋的漲退兇猛,那人沒聽前輩們的叮嚀,在浪潮漲勢劇烈時硬要到海邊,自然被海水吞噬。」
季瀾竭力平復混亂的心緒,道:「你說你們在這紮根已久,能否借個房間住上幾天。」
莫景哈哈大笑:「借住?怕你們是要永住了。我剛說了,這兒出不去的。」
雙悅狐疑道:「死命地朝海中游,也游不出?」
莫景:「我沒試過,不過我猜當時那個小青年,就是打著這想法,最終被海水吞沒。」
他朝兩人擺手,試意跟著自己。
季瀾最後忘了海灘一眼,眼下這混亂的狀況,還得冷靜下來再想法子,便朝雙悅點點頭,表示兩人先跟著對方走。
三人不斷往島嶼中央走去,直到一排矮房緩緩出現於視線內。
莫景帶著他們走進一間最大間的矮房,道:「待會天色暗了之後,就是在這用晚膳。」
雙悅:「全島的人都住在這嗎?」
這室內寬敞,擺了五個大圓桌子,全數坐滿的話,也是可觀。
莫景應首:「莫仙島面積雖大,可實際人數不過四五十人。。」
季瀾見裡頭打掃得極為乾淨,道:「你說這裡喚做莫仙島,你們該不會便是蕪石門的先祖?」
傳聞莫家先祖整批被帶入潭境,永不得外出。
莫景這回終於展出訝異,比在海灘上看見他們時更加吃驚。接著嘴邊又綻開笑靨,大笑道:「原來你聽過我們?看你一身白袍,看是就是外頭哪個教派的掌門吧。」
季瀾冷靜道:「大伙兒身在潭境中,哪個教派已不重要,仙門中總流傳蕪石門入蟲煙已久。沒想到居然能安頓在這境外桃花源中,實為佩服。」
雙悅好奇地朝莫景道:「所以你便是第一代的莫家人?」
「第二或第三吧,當時我祖上許多人已成親,除了逃過一劫的寥寥幾人,其餘都是攜家帶眷被擄進蟲煙的,我爹娘便是其一,故我便是在莫仙島上誕生。」
雙悅瞬間覆手作揖,禮貌道:「晚輩在此見過。」
莫景一臉茫然,不懂他這突兀的拜禮動作。
季瀾見雙悅恭敬的拜禮模樣,這才稍稍展笑,解釋道:「他剛和你們莫家最年輕一代的子孫訂了親,故稱你為長輩。」
莫景頓時眼帶欣喜,「竟然如此有緣份!這機率為零的事情也讓我們遇上了!」
接著他目光轉往季瀾,「你也是嗎?與我們外頭的莫家後人訂了親?」
雙悅連忙搶答:「不不不,他不是。」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話要是讓夜焰宮首座聽見了,定是一場腥風血雨。
莫景朝季瀾道:「所以你仍是孤家寡人?」
季瀾鎮定道:「何謂孤家寡人?」
不想回答。
戰略性反問。
莫瀟露出饒有興趣的神情。
於是雙悅再度搶答:「他有人,他不孤寡!」
莫景再度大笑:「他這當事人半句未答,你替他干著急什麼。」
雙悅:「……」
著急你這莫仙島將來會不會被一掌劈開。
季瀾趕緊咳了聲,朝莫景道:「一直還未問你姓名,請問尊姓大名?」
莫景朝他綻笑:「莫仙島上自然都姓莫,我單名景,叫我阿景也成。」
莫景一面帶著他們走出大院,往另一排矮房過去。
「我帶你們去空房,雖然你們被衝上岸,身邊沒有行囊,可也能意思意思安頓一下。」
雙悅四處環看,道:「聽說蟲煙潭境裡的人,若無外力影響便不老不死,你們這兒真是這樣嗎?」
莫景頷首,可對此番話卻無歡欣之意,「的確如此,島上的第一代前輩全是剛入潭境中的模樣,半分未老。後幾代的子孫也都長至與我差不多的年紀並停止。」
可不老不死,便宛如永恆的詛咒。擺脫不去。
季瀾望著遠處深色磚瓦,知曉莫仙島的先祖定是經歷了千辛萬難,才終於在此島落地生根,再靠著自己力量,存活於潭境之中。
他道:「你們在這兒隱居已久,鬼尊赤屠當真找不到?」
莫景一詫:「原來外頭仙門還記得鬼尊這名諱,我以為過上這數十年,鬼尊早已不存在於世人記憶中。」
季瀾:「外界有傳聞,莫家人即是被他強行攜進蟲煙潭境,永世不得出,這件事屬真?」
莫景卻搖頭:「傳聞只有半對而已,我們確實被強行帶入深潭,也永遠無法出去,可帶我們進來的人並非鬼尊,而是他的手下。」
雙悅一驚:「赤婪!?」
莫景頷首:「島上前輩都說,約莫是鬼尊修練入魔,無法自己前來,便派手下,不過我們族人方進潭境,便不斷想法子逃脫,最後終於遇到轉機,雖仍是出不了蟲煙,可至少有了安定之所。」
他指著島上某處青翠山頭,又道:「莫仙島應有盡有,島上前輩總說,是冥冥之中有人指引,才讓他們大難不死尋到這裡,富足安身。」
季瀾聞言也淺露出笑:「定是莫家人做了許多好事,才有這般福氣。」
莫景的視線,從山叢移至他揚起弧度的頰邊,忽地又問道:「你真不是孤家寡人?」
季瀾瞬間表情淡定。
雙悅再度插話:「方才不就說過了!」
若你還想保護住剛剛眺望的那座山頭,勸你別再問類似話語!
以防何時被劈裂都不知。
莫景卻盯著季瀾,道:「不如你本人來說說。」
對方不答的樣子不像閃躲,總而言之,特別耐人尋味。
季瀾便想轉移話題,可莫景目光又一直放於自己身上,明顯若他這回不答,便會時不時再問一下。
半晌後他只好道:「我未成親。」
總之!
拒絕回答!
孤家寡人什麼的,要答也不是由他來答。
哼哼。
沒想到莫景還未有反應,他身旁的雙悅聽見這四個字,率先驚瞪大眼:「原來仙尊與夜焰…已經論及婚……總之恭喜!」
接著又宛如強行收回心神那般,連說了三句恭喜。
季瀾:「……」
他剛是說了什麼?
隨隨便便表露震驚可還行。
莫景饒有興致:「對方肯定是厲害角色吧,所以你們才這般不緊張。一般人要是聽見永遠不得出島這幾句話,應是沉重至心情墜落,你二人倒是恢復得挺快,是確信對方會來搭救?」
最後一句,他是對著季瀾問的。
雙悅代他答道:「總歸我們的人定會找來,相信一定有出島方式。」
莫景大笑幾聲,聳肩道:「多抱持著希望也是不錯,總歸明日起我便帶你們繞繞島上,順便認識其他前輩。」
他停步在幾間屋房前方。指著左右兩間,向雙悅說道:「這兩處皆是空房,既然你已和我們後代訂親,便不與旁人同住,你倆分別住單間。」
這話他是對著雙悅說,言下之意,有訂親的只有雙悅,且他仍堅持認為,季瀾是獨身。
季瀾二人朝他點頭道謝,莫景告知一個時辰後便要開飯,記得回到大屋院,接著便回頭,將那袋剛捕獲的魚拿去灶房。
雙悅這才想到對方上岸後一直未換濕衣,可居然不嫌冷。
季瀾:「興許是在莫仙島上生活已久,下水游泳屬常事,不覺寒意了。」
雙悅望著眼前頗為乾淨的房子,道:「莫瀟幼年做的夢,不知與莫仙島有沒有關係。」
季瀾:「等等晚膳時能詢問這兒的前輩,順便問問蟲煙里的狀況,也許之後都會遇上。」
雙悅慎重地應首,腦中想著,出島之後,定要帶莫瀟過來這裡見見自己的先祖。
二人站在門口又淺談了幾句,半晌後才各自轉身進屋。
季瀾一進房,便看見牆面一扇敞開通風的窗子,從這兒透出去的視線,正好能看見遠方礫灘,和湛藍海洋。
他凝望著淺藍海面,一會兒,默默垂下眼瞼。
某道黑袍身影,現在定是一臉想殺人,在黑霧區的小島上滿島尋人。
上回他被巫傲帶到巫鳳教,夜宇珹便時時刻刻將巫傲的腦袋惦記。
可巫鳳教好歹還在陽光普照的大城中,不似蟲煙里陰不陰、陽不陽的環境,故更遑論這次,他還是消失在詭異的黑霧島嶼上。
季瀾想至此處,便閉了閉眼,心口驀地有些悸疼。
他足以想像,在自己觸界消失後,夜宇珹周身溫度急速下降的模樣,以及那雙英挺的眉眼間,流露出的冷厲,和沉墜。
光是這般想,他心底的疼,便又更加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