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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
魔尊寢殿上。
正中間的床榻上躺著一道白衣人影,無血色的唇瓣搭上清雅面容。
妥妥的便是仙人遺姿。
季瀾動了動指,緩緩睜開眸,頂上的黑金床帳頓時映入眼帘。
周身知覺逐漸回攏,第一個湧上的心頭便是--
痛痛痛痛痛。
第二個是:渴渴渴渴渴。
各種感知交集下,他不禁用力蹙起眉心,顫著手捂住腹間。
身邊突然一道邪魅低嗓:「想喝水?」
季瀾眼都沒抬,仍是眉心聚攏的神色。
夜宇珹挑眉道:「不想喝?」
季瀾:「……」
您沒看見我疼的說不出話嗎!本人剛被一點都不甜的半糖小姐姐給打成重傷,難道您沒在場?
夜宇珹見他淺淺吸了幾口氣,額際汗水零星,便隨意往旁揮過一掌,殿內一扇窗瞬間被掌風給彈至半開,接著又隨手將桌邊小几上的杯子給拋了出去。
季瀾:…你幹啥?倘若中邪了就趕緊打自己兩掌好嗎。
半晌後,他便聽見安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宮主,晚膳送來了。」
接著便是沉重的雕花木門被推開,左護法端著膳食送入,見到他倆在同張床上也是臉色未改,隨即又退出房外。
季瀾忍著疼,忍不住問:「…方才你丟杯子是在叫人送餐?」
夜宇珹勾起嘴邊弧度,「不是,是本座中邪。」
季瀾:「……」
書里沒說你會讀心,別鬧。
半晌後,他終於吃力的撐坐起身,過程中只覺得自己身體大概是裂開了。
然而身邊那個人就靠坐在床欄邊,一臉閒散的看著他皺眉咬牙模樣,墨黑緞袍散在床鋪面,一副張狂邪魅的模樣。
季瀾知道原主和對方向來是以敵姿相處,便也沒說什麼。
總歸他得先確保自己在這世界裡能夠性命無憂,拯救蒼生什麼的晚點也不遲。
他抖著手指舀過安賜放於床邊的湯碗,喝了一口。
涼的。
算了,至少聞起來味道還挺香,並且由擺盤看來並不是殘羹剩飯。
於是他動作緩慢的繼續進食,一邊思考事情。
好一會兒,寢殿上只有動匙的輕微聲響。
經過白天大廳上的鬧劇後,季瀾發覺自己居然把小說中重要的部分全都給記起來了。
約莫是潛意識裡求生欲堅強!
他曾以全知全景的視角三百六十度的看過整篇文,感受兩尊之間每個白晝與黑夜的互對,而原主懷著大志,卻只能抱辱屈從,彼此間宿怨說是愁江恨海都不誇張。
並且原主擁有波瀾壯闊的救世志向,總在被魔尊攪亂一切的世道中力挽狂瀾,故取名季瀾。
而他喚著同名同姓的兩個字,只因育幼院院長曾說,瀾也代表洗米水,讓他倒掉時得順便洗把手。不可浪費。
兩者反差之大,讓季瀾更是全心全意投入追這部創世大作!
書里仙尊一身傲骨,周身自帶高矜不屈的氣質,眼眸中更閃爍著冰潔高冷的光。零下負十八度的冰霜面容,仿佛無時無刻都在傾訴「你這世俗的惡人不配與我站在同個高度」。
肯定是這點讓魔頭更加不爽,誓言加以摧殘!
這也間接導致之後的花式be。
畢竟靈力全失√
修為被廢√
搞成半殘√
再者認識的人全死光√
看看這宛如人生輸家的履歷!連be都沒這慘!!
這般折磨心志的日與夜,以及最終重創身心之苦,季瀾果斷拒絕。
可難就難在,眼下原主高冷再先,如今季瀾不只被迫踏上劇情,還憑空多了個內心陰鷙/處事狂狷/行事鬼魅/想一掌劈死他又想看他背負屈辱、並且身懷絕技,修為高強之魔尊室友。
季瀾:簡直藥丸。
不愧是[季.穿書第一天就準備成為悲劇.瀾]。
嚶。
於是他捫心自問!穿越的原因?
然而沒有原因。
甚至沒有打雷跟閃電,就是睡覺睡一半穿了。
嗚QAQ。十分離譜!!
季瀾只好猜測,約莫是原主糾結鬱悶過頭,鬱卒而死,於是他便剛好穿過來頂替了。
總歸只能趁著現在身上每寸肌膚仍是完整。搶救人生,從頭做起!得把魔頭想干煎他的念頭,全摁死在腹腔里!
【叮咚①:季.一身冰潔風骨之寧死不屈結果be.瀾,手動下線。】
【叮咚②:季.洗米水記得洗手之立志he.瀾,宣告上線。】
季瀾:唉。果然小說看多了,本讀書人不只穿書,還得一人分飾二角扮演系統。
寢殿的大床上。
白衫飄渺的某人一面喝著冷湯,內心充滿糾結與感慨,臉色忽暗忽明,時而蹙眉時而眯眼,眼神中偶爾還留露出靈光一閃的小愉悅,不過半晌,神色已五度變化不止。
夜宇珹的視線半刻未離,懶洋洋地坐靠在床欄邊,把對方喝個雞湯也不安寧的模樣收入眼底。
一刻鐘後,那碗涼湯終於全數進到季瀾胃腹。他胡亂擦了擦嘴,一臉淡定的將碗放回木盤中,過程中拉到腹上的傷,不禁骴牙吸了口氣。
此刻他也擬定好了搶救計劃!最要緊的就是捨棄原主的惜字如金,畢竟如今的他,就是個任人捏圓搓扁的be存在,空有傲骨只讓原主最後走上悲劇。
俗話說,語言是溝通的橋樑,多講多探聽,便是首要!
不過就是和一個未來即將把他弄成殘廢的魔頭說話。
如此容易。【狂風中落淚.jpg】
季瀾深呼吸了口氣,打算開啟成為好室友的第一個里程碑,便清了清嗓,朝另一人道:「你何時要解開我身上封靈?」
原文中,他被囚來的第一天就被夜宇珹封靈,連個保護自己的內力都沒有。倘若自己的十成功力都還在,依照原主目前累積的實力,阮絆棠即使用十成力也傷不了。
夜宇珹只道:「本座高興之時。」
季瀾:「……」
好的。里程碑已塌。【手動翻桌!】
沒想到自己才剛拋棄了惜字如金,豈料對手居然是言簡意賅。難怪原主與對方總是沒說上兩句話就開打。
季瀾只好又道:「你囚我於夜焰宮上,有何意圖?」
為折磨仙尊一身的傲骨高潔,看對方屈從,不得不睡於自己寢殿←【滿分完成作答√】
可眼下的他,不能仗著擁有解答就不說話。得一步一踏實的搭起溝通橋樑!
只見夜宇珹眉宇一挑,說道:「為了殺你。」
季瀾:好的呢。
【橋樑一併倒塌√】
不得以之下,他只好硬著頭皮又問:「既然如此,為何昨日讓你出招,你卻又打偏?」
夜宇珹仍是勾著張狂弧度,低懶的嗓音慢慢說道:「本、座、爽。」
季瀾忍著嘴角抽搐,努力組織語言,做出最後嘗試,「方才在前廳,為何又突然改為一場過招?」
就不怕他真的故意輸給半糖姐姐,順水推舟離開夜焰宮?
這回夜宇珹並未出聲,略為邪魅的笑容依然掛在唇角,神情是毫不在乎,仿佛根本沒在意過此事。
季瀾:懂了呢。七個字,本座高興本座爽。
總歸阮堂門也無法在這人眼皮子底下將他帶走,管夜宇珹想怎麼玩。救走了再劫回來便是。
他還忽地想通,夜宇珹讓他綁上金繩,約莫也是想要折辱原主。只是他已非原本的仙尊,甚至不幸閱讀完整本《仙尊嗷嗷叫》,心情自是今非昔比。
夜宇珹見對方時不時的出神模樣,忽地懶聲道:「方才你喝的那湯,裡頭下了毒。」
季瀾瞬間睜大眼眸,手指不自覺的抓緊被褥。
!!!
你這趁人之危的傢伙,作為主要反派勢必得手腳大器,暗中下毒算什麼魔頭!
他凝望那隻被他喝完空碗,腦中只浮出【叮咚③:洗米水季瀾,預告下線。】
他的悲傷,辣麼大。
夜宇珹:「想要解藥?」
季瀾力保持鎮定,可輕顫的眼睫仍是流漏些許情緒。
有解?
昨天因不願面對穿書,積極想滾回小套房,豈料第二天起來魔頭還躺在身邊QAQ!
眼下戶口確確實實地遷來這兒了,自當不能卒!!
畢竟這一卒,就是真的灰飛煙滅了。還得死在人生地不熟的夜焰宮。
說多了都是一個慘。哀。
夜宇珹懶洋洋道:「明日本座要出宮,你一塊去,解藥自當會給。」
語氣十分邪魅。
季瀾卻是一頭霧水,腦中又浮現脫綱兩個大字,「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