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女娃面上難掩欣喜,鬆開舟凝的手,奔上前喊道:「仙尊,您、您還記得我嗎?」

  她不知舟凝曾私下找過季瀾,而這是她在教中第一次私下遇見對方。閱讀

  季瀾見她不過九歲十歲的年紀,卻為了入教而扮為男相,頭上小小的發冠束得極為整齊,一點兒也沒亂,看的出想極力做好每一件事的心意。

  或許外人不覺多大的努力,在小娃娃心中,只是想要別人一句誠心的稱讚,他們便有了繼續前進的動力。

  小姑娘天真爛漫的圓眸散發真摯,而季瀾本身個子也高,小女娃高度不過到他腰間,於是便乾脆的蹲下身,調了個差不多與古靈兒平視的高度,說道:「當然記得,你昨日緊張得連飯都用吞的。」

  約莫是知道自己發言不當,引起爭端,惶恐到連飯都吃不進了。

  也罷。他昨日怕雞湯翻桌,同是三兩口用灌的。

  古靈兒不禁驚奇的睜大眼,眼前唇角微彎的仙尊,簡直如天上神仙!甚至如此平易近人,蹲身與自己說話。

  舟凝則是一臉感動的站在身後。

  眼前白衣身影不愧是仙門敬重之人,毫無架式!

  古靈兒則激動得眼眸顫動,可仍是有些怯意,小聲說道:「昨日靈兒在飯廳上失、失言了,回去後舟師兄念了我一頓,讓我往後說話定要先好好想過,說這叫禍從口出。」

  季瀾見她認真的檢討反省,不禁覺得可愛,便含笑道:「靈兒年紀尚小,很多事情慢慢學就好,不急於一夕成長。」

  雖說他時常胡亂感慨,可這話倒是真實的心底話。

  他總覺得,年幼無知有時反而是種單純的幸福,誰都應該擁有這段時光,那些能犯傻犯蠢犯笨的年紀,所有錯事皆不必放於心上。

  季瀾說著說著,不禁有些好奇,房裡魔頭的孩童期不知是如何度過。

  約莫是跟一群黑漆漆的蝙蝠做朋友,比誰長大能更嚇人。

  古靈兒:「那…仙尊昨晚、昨晚可有被波及…?」

  她知道飯廳上爭執的內容,是眾師兄分為兩派,就是不知這吵談有無害到季瀾,畢竟夜焰宮魔尊一副修羅閻王樣,渾身凌厲的讓人不敢多瞧。

  季瀾搖搖頭,道:「沒事,你看我如今不是還好好的?靈兒不必擔心。」

  總歸魔頭尚未將他搓扁成泥。

  萬幸。

  古靈兒仍是臉色愧對,稚氣的面容充滿歉疚。

  季瀾便伸臂拂過一旁大樹下的小雜草群。

  接著兩手握拳置於小女娃面前,朝她道:「猜猜看,哪只手中有東西,猜對了便給你驚喜」

  古靈兒沮喪的圓眸瞬間睜大,被季瀾的話給吸引住,專主的打量起眼前兩個拳頭。

  半晌後,她遲疑的指了指右邊。

  季瀾語氣帶笑,說道:「確定嗎?確定了便不能改。」

  古靈兒便將小小的手指移往另一側,「那我選左邊!」

  季瀾將手掌攤開。

  一朵淡紫色的小花,五片橢圓花瓣仍是完好,沒有因為被握於掌中而毀爛。

  他將那朵小花遞給小女娃,道:「給妳。」

  語調清朗,暖陽如絮。

  古靈兒喜不自勝的接過,眸中的憂愁已被這小小的把戲給打散。

  不過十歲的年紀,就是這般的易笑易哭。

  季瀾這才笑笑地站起身。

  舟凝在旁望著這幾幕,感動盈滿心頭,眼前仙尊並不似道上流傳的那般淡冷,果然傳聞只是傳聞,不可聽信!

  如此溫煦,如此親切!就像個大哥哥那般!

  於是她用力朝季瀾頷首,以示言謝,一面走近說道:「仙尊,這兩天的伙食可還習慣?倘若吃的不滿意,我隨時請人更換菜色。」

  季瀾:滿意滿意。雞湯很大盅。

  雖然昨天整鍋都給灑了,幸好本讀書人手腳快,已先下肚好幾碗。

  他定了定神色,再度想起雞湯被掀至柱上的情景,仍有些可惜,可仍是鎮定的回道:「半蝶教上一切禮數皆足,且環境幽靜,並無任何不妥,大弟子放心。」

  舟凝:「我們雖在雪髯城中,可卻是偏郊區的地方,故外頭人聲吵不進,也是我們教中的環境優勢了。」

  舟凝面上雖掛著笑,可心底卻是憂慮不已,如今她與古靈兒也同中了毒,雖毒相皆未顯,尚未有其他弟子那般知覺失調的症狀,可她明白,半蝶教上除了掌門人外,許多人便以她為第二,一旦掌門不在,便是事事都要問過她才放心。這會兒自是也指望她,希望能想出應對策略。

  昨日她帶著古靈兒到醫堂,裡頭忙事的弟子表示因掌門人不在,而此毒怪異難解,大夫且束手無策,故想聚集大弟子們共同研究,舟凝聽著大伙兒憂心忡忡的議論,心情也是越來越焦心。

  一籌莫展的狀況,只能被動等著這毒藥下一步是什麼症狀,宛如坐以待斃。

  舟凝分神思考之際,一旁小女娃驀地扯了扯她袖擺,小小的手心輕輕打開,把季瀾方才給的花兒獻給對方看。

  舟凝也下意識的展笑以對,分明是不足為奇的雜草群花,卻仍是陪小女娃仔細看了好一會兒。

  臉上不難看出對小女娃的疼惜之情。

  季瀾心想,約莫這就是有兄弟姊妹的感覺,挺好。

  只是這念頭才剛閃過腦袋,他瞬間又憶起安爻與何涼涼一見面便吵架的片段。約莫又是另一種方式,雖然不怎麼和睦,還得安賜來平定。

  舟凝忽地抬頭,朝季瀾說道:「仙尊,您腰帶是不是壞了?」

  她瞧季瀾身上儘是白雪之色,單就腰間一抹純黑,非常顯眼。

  季瀾簡單說道:「嗯,扣環掉了。」

  被扯壞了。

  兇手是鬧事的魔頭。

  唉。

  舟凝:「倘若仙尊有需要,我能到教中的儲衣室找條顏色相同的過來。」

  對方身上衣袍看來是雪緞材質,雖教上並無這衣料,可只要一條白色衣帶,那還是找的出的。

  季瀾卻搖搖頭,道:「無妨,平白無故我也不好意思拿別人東西,何況是衣帶這般貼身之物。」

  舟凝眨了眨眼,又瞟向那抹黑腰帶,半晌後才道:「仙尊說好便好。」

  可這衣帶…難道不是夜焰宮宮主的…?

  此種緞面光澤的純黑,全道上約莫只有一人會穿。

  季瀾與二人站在庭院中聊了好一會兒,一旁小女娃仍是緊緊護著掌中小花,直到天色又灰了一層,才終於結束談話。

  離開前,季瀾朝舟凝問過教中路線,表示想去其他庭院走走,對方便指了個方向,而後牽起古靈兒,往醫堂過去,打算去探望其餘弟子。

  如今的半蝶教,四處瀰漫沉重氣息,原本愜意的午後時段,整個教上卻悄然無聲,就連長條迴廊也無半個人影。

  眾人皆聚於醫堂之中,共同研討法子,其餘毒相未顯的則是在藥房中配藥,另一些弟子則在灶房煎藥,已無平時練扇的聚集場面。

  ……

  半蝶教其中一道長廊上。

  此處偶有微風拂過,捲起地上落葉飄舞,最終又回歸平靜,落於地磚。

  原本空空蕩蕩的廊間,忽地有道仙姿飄揚的白袍身影慢慢從彎角轉入。

  季瀾雙手覆於背後,方才他已將昨日踏過的所有地方都走上一遍,只覺得哪兒都正常,引子根本無從找起。

  百般心緒下,他又想起《仙尊嗷嗷叫》中原主來到半蝶教的主要用意。眼下他雖毒性在身,可蒼刎珠仍是要找的,畢竟之後還得去蟲煙潭境裡尋找聚靈之器,而蒼刎珠是唯一金鑰。

  其實他曾想過,就這般順其自然,找不到便算了,可難就難在《仙尊嗷嗷叫》中夜宇珹進入蟲煙潭境,並且從裡頭取得聚靈之器。

  這東西傷人無數,包含原主身上的傷痕,一半皆是這東西製造出的。

  故季瀾不得不找,必須一同進入潭境。

  不疾不徐的腳步繞過昨日用晚膳的飯廳,季瀾踏進,心道,這是最後一個可能出現引子的地方了。

  他一面探查之際,也想起《仙尊嗷嗷叫》里,八代掌門海吟吟春心萌動,自願幫忙夜宇珹尋找蒼刎珠下落,而珠子的線索確實藏於教中。

  他用力的回憶線索到底是什麼,卻在記憶恢復後,火氣也跟著上升。

  【海吟吟芳心已許,已然一副情竇初開的少女之姿,朝著眼前高大英挺的身影,嬌聲說道:「吟吟願魔尊早日達成願望,只要您開口,半蝶教便傾心盡力。」,夜宇珹接過她手上之物,眼神銳利而淡漠,甚至並未多望一眼海吟吟特意妝點過的凝膚紅唇,連開口都無,便若夜鷹一般,消失在月明星稀的夜色當中,留下海吟吟滿是戀痴的眼神。兩個月後,夜宇珹便依著線索尋到蒼刎珠,進入蟲煙潭境。】

  以上原文。

  季瀾簡直想捶牆。

  這文章從頭至尾壓根未提及蒼刎珠是如何找到!就是【找到了→給他了→他進入了】。

  中間省略三萬字。

  並且作者是否忘記海吟吟為女扮男裝,一個男子妝點什麼紅唇,不會突兀嗎!

  怒。

  於是季瀾深吸了口氣,轉而回憶原主是怎麼拿到珠子的。

  【白衣仙者順著徒兒給的脈絡,前往半蝶教祭拜廳找尋。推開木雕門扉後,炷香的淡味迎著門風潮外湧出,季瀾身軀飄然的立於掌門列牌前,淡眸的視線緩緩往柱邊望去,那兒擺放了只玲瓏別致的花瓶,約莫半人高度,瓶身完美無瑕,實為巧奪天工之做,季瀾緩步走向花瓶,面色淡淡,如羽翅的長睫透著冷然,半刻鐘後,雪袍仙者便從瓶上得知了蒼刎珠的下落。】←左邊原文。

  飯廳里。

  季瀾回想至此,眼眸順時閃過喜色。

  【叮咚,你的金手指副本即將開啟。】

  嚶。他又自己扮演系統了。總之他找到了!

  花瓶。祭拜廳。他現在便去!

  廳中的雪袍人影一個急轉身,加快腳步的繞過幾個迴廊。終於找到半蝶教的祭拜之地。

  季瀾力保冷靜,不知道其他人金手指開啟時是不是也這麼淡定。眼下他非常想加入穿書者群聊。

  不過他是仙尊!不只肚撐船,還得面高冷。

  他挺直了背,步伐改為從容,一步一腳印的往勝利方向走去。

  豈料眼眸一瞥,發現牆柱邊卻是空空蕩蕩,什麼花瓶的影子都沒有。

  於是季瀾連忙掃視堂內一圈,可除了一座座掌門牌之外,到處皆未未發現花瓶蹤跡。

  疑惑之餘,正好一名半蝶教的小弟子拎著畚箕踏進。

  於是他神情淡潔的朝對方頷首招呼,說道:「這次我來半蝶教,想順帶祭拜教上祖先,你們歷代掌門皆是道上敬重之人物,故想對前輩們聊表崇敬之情,不知此處是否有獻花的瓶子?待會我便讓徒兒去準備祭拜花束。」

  那名小弟子見仙尊居然主動與自己搭話,已是喜悅交加,趕緊伸手指了指牆邊,說道:「之前有隻很高的大花瓶擺在那兒,師兄們會將祭祀花朵插於裡頭,可前日另一名弟子來打掃時不慎滑跤,意外撞倒花瓶,當場便碎了一地。」

  季瀾瞬間僵化。腦袋不斷輪迴四個字。

  碎.了.一.地。

  ……這教上的小弟子都是怎麼回事!?有的拿掌門鐵扇到處跑,有的把蒼刎珠線索撞碎。

  全是人才。

  那弟子見仙尊不發一語,便又慌忙補充:「仙尊若想獻花,可否等等,師兄們已去城裡訂購了新的花瓶,很快便會送達。」

  季瀾:不必,花已枯。新花瓶什麼的已是與我無瓜。【手動再見】

  【金手指已斷。】

  【並退出穿書者群聊。】

  單憑一個!

  小弟子!

  居然!

  就這般!

  硬生生地!

  把劇情給砍斷!!

  摔。

  季瀾努力維持口氣平靜,說道:「花瓶的碎塊還在嗎?」

  弟子道:「已經全用麻袋收拾起來,扔了。」

  季瀾:好的呢,真是一點後路都不留。氣派。

  【笑容逐漸僵硬.Jpg】

  他面無表情的朝對方應首,踏出祭拜堂時腳步看似不疾不徐,實則僵硬。

  眼下線索全毀。他只想把《仙尊嗷嗷叫》的作者抓出來狠踩一頓。為何要把如此重要的線索刻於易碎物上!難道你不懂,天有不測風雲,花瓶有砸破之險。

  本仙尊終究只能抹淚。嚶。

  季瀾沉重難當的回到房裡,發覺室內空蕩,另一人仍是未回。他在高低起伏的情緒交加下,便乾脆的上榻,打算休憩一會兒。作為平復。

  唉。原本想順藤摸瓜找線索,結果藤給毀了,瓜又更加難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