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潮暗流

  百里簇景看著畫面中人的辣眼睛裝扮,幾乎要氣笑了。

  他這個師父倒還真是裝龍像龍,裝虎似虎,若不是百里簇景過于敏銳,發現了他無意識中的習慣小動作,可能就真的把他當成普通的暴發戶了。

  看裴蒼衣這流暢的演技,逼真的中二氣場,照妖鏡都照不出他原本的模樣,誰能聯想到就是仙界魁首蒼梧君?那個清冷出塵不食人間煙火的師父?

  有意思,當真是有意思,他這個師父到底還有多少面可以挖掘?

  百里簇景心中的情緒十分的複雜,又好氣又好笑,心中還隱約有些興奮,但是更多的,是不知名的怒火——

  裴蒼衣要爐鼎做什麼?

  想到這裡,他拿出一個玄黑色的傳音符,淡淡吩咐了幾句。

  ……

  掌柜的很快就從內間出來了,苦著一張臉,「客官,小的剛剛把近些年的信息都翻遍了,沒有您要的極品爐鼎的信息。」

  裴蒼衣挑了挑眉,做出一副要砸場子的模樣,「你這逍遙閣不是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麼?小爺不過是要個爐鼎的信息而已,這都拿不出來?你是不是看不起小爺?」

  「這位爺,爐鼎體質本就罕見,而極品爐鼎更是鳳毛麟角,實屬可遇而不可求啊。不知您要爐鼎的信息有何用途?若是想要提升修為日常修煉的話,普通爐鼎也是甚佳的~不過現在我們這裡的信息顯示絕大部分的爐鼎都已經是有主的了,您需要什麼屬性的爐鼎,小的可以幫您留意一下。」

  裴蒼衣略微沉吟了一下,回思了一下百里簇景的喜好和體質以及這本書的設定,貌似百里簇景最好是和男爐鼎結合才讓靈氣和魔氣融合,成為絕頂大人物的……

  於是他提出了幾點要求:「一,長相要絕美,二,最好是青年男子,三,體力要好,最好有一身功夫的。」

  那掌柜神色有些一言難盡:「客官,男爐鼎雖然罕見,但不是沒有。不過,一般爐鼎體質的男子體質都纖弱,琉璃般易碎,體力甚至不如女子,更無法練成好功夫,客官這要求只怕很難滿足……」

  裴蒼衣心裡冷笑一聲,他自己就是爐鼎體質,體力可不弱啊,一身功夫更是登峰造極。

  他能達到這些條件,肯定還有第二個人可以達到此條件,這掌柜的要麼見識少,要麼故意推脫想抬價格……

  裴蒼衣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銀錢,所以他笑了一笑,靠近那掌柜的,「我知道這種難尋,但以你消息樓的本事,應該還是可以找到的,只要能找到,錢不是問題……」

  他隨手拍下一粒光華閃閃的夜明珠在那掌柜的面前,「你如接了這生意,這珠子就是定金,一旦做成了,我還可奉上十顆同等珠子。」

  有錢啊!

  掌柜的眼睛微微亮了。

  要知道這麼純淨的夜明珠一顆就價值萬金,十顆就是十萬金,夠他這消息樓吃十年了。

  他接了!

  只要錢夠,就沒有他這消息樓吃不下的生意。

  接了定金,立了文書,掌柜的送裴蒼衣出門前還是狀似無意地多嘴問了一句:「公子找這種極品爐鼎是自用麼?」

  裴蒼衣步子略一停,搖著扇子回了一句:「自然。」找到那極品爐鼎代替自己幹大事,也算是自用了。

  ……

  密室內。

  百里簇景看著裴蒼衣的背影自水鏡中消失,眸光很有些莫測,周身氣場十分森寒。

  銀月與青狐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一個公子哥買爐鼎的事情,為何少主會如此在意?

  聽到那人笑語風流的說自用的時候,百里簇景手中的茶杯猛然炸開。茶水四濺,鋒利的碎片劃破了他的手指,有鮮紅的血流出來。

  「少主!」

  百里簇景面無表情地接過手帕擦了擦手,眸中微涼。對著兩個屬下又吩咐了幾句,便讓他們退下了。

  掌柜的走進來,向他匯報了剛剛裴蒼衣的要求,眼見著百里簇景的眸色越來越冰寒,掌柜的小心翼翼地問道,「少主,要不……我再把定金給他退回去?」

  「退回去做什麼,」百里簇景細細地將手中的血擦乾淨,看起來認真而又有幾分莫名的邪氣,「繼續找,找到之後,第一時間通知本座。」

  掌柜的領命而去。

  百里簇景坐在雅間之中,神色晦暗難辨。

  他忽然想起,當初在靈山界湖底把裴蒼衣救出來的時候,從裴蒼衣袖子中滑落出的那本雙修寶典。

  那本書化入了百里簇景的血脈之後,裡面的每一張圖片與文字都在腦海中歷歷在目。這本書中間幾章便提到了爐鼎的具體用法與如何發揮其最大功效,快速提升修為。

  裴蒼衣當時醒來後還十分著急的找了很久,還趁他不備迷暈了他摸遍他全身尋找那本見鬼的書。

  聯想到今日裴蒼衣偷偷摸摸變裝來買爐鼎的消息……莫非,他其實已經偷偷在練那本雙修寶典了?

  裴蒼衣的修為高到恐怖,為常人所不能及,除了天賦異稟之外,莫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其實練得是雙修功法,一直秘密地擁有爐鼎?

  那為何現在又來買新的爐鼎?莫非是不夠用?

  他有過幾個爐鼎?那些人又是誰?

  百里簇景只感覺心中有一團火在燃燒,讓他想要把裴蒼衣抓進來銬起來問清楚。

  但是他不能,裴蒼衣的現在的修為遠高於他,他現在就算把他抓來也奈何不了他,那人定是會涼涼地回道本君有幾個爐鼎又與你何干?你不過是本君的一個徒弟而已。

  一想到裴蒼衣與人歡好的場景,百里簇景就無端萌生出一陣殺意……想要滅了他的爐鼎,然後再把裴蒼衣囚禁起來……

  百里簇景默不作聲地看著手心中又沁出來的血絲,眸中微微透著淡紫。

  之前他對那本書並不上心,現在卻忽然想要好好研究一番了……想要快速地提升功力,等到他足夠強的時候才可以為所欲為,把人鎖在自己身邊哪裡都不能去。

  雙修功法前幾章並不需要雙修對象,更多的是一些特殊經脈運行的知識。自己現在可以跟著修煉,而待到必須擁有一個雙修對象才能有所突破的時候——

  百里簇景手指敲了敲桌子,眸中划過一抹涼意。

  他就把裴蒼衣強行壓倒。

  ……

  在逍遙閣出來之後,裴蒼衣又在山下轉了一轉,便回到了天玄派之中。

  有逍遙閣那邊幫他找爐鼎,裴蒼衣便稍稍感覺輕鬆了些許,但是逍遙閣什麼時候能找到合適的爐鼎還是未知數,他也不能太放鬆。

  根據剛剛與掌柜的一番談話,他心中越發的懷疑自己的小徒弟南辛錦,他可能真的是個小爐鼎而不自知。

  若南辛錦真的是爐鼎,他真的要把百里簇景和南辛錦撮合成一對兒嗎?

  裴蒼衣回到殿中沉思良久,而後微微嘆了一口氣,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感。人的情緒真的十分奇怪,人心不過方寸間,卻充斥縈繞著各種情感。

  裴蒼衣拍散驟然生出的複雜莫名的情緒,重新回到理智之中。

  這段時間他應該多多觀察一下小皇子,增加與小徒弟相處的時間。就算南辛錦不是爐鼎,好歹也是從皇宮長大的孩子,肯定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這方面的信息……

  想到這裡,他拿出了傳音符開始聯絡。

  「師父?」南辛錦的聲音傳來。

  「辛錦,一炷香的時間後至乘雲台,為師授你一套新的功法。」裴蒼衣淡淡道。

  「是!」

  ……

  縹緲月回峰,乘雲台。

  天邊落日熔金,火紅的雲霞在乘雲台周圍燦燦燃燒,美得如夢似幻。

  南辛錦一接到師父的傳令就立馬往乘雲台趕,想要提前到給師父留一個好印象,沒想到他到的時候,師父已經到了。

  裴蒼衣今日換了一身青衫,衣襟袖口滾以古樸簡單的暗紋,寬袍大袖衣袂飄飄。此刻他背對南辛錦而立,站在乘雲台邊上看著下方翻滾的雲海,看上去像是隨時會乘風而去一般,說不出的飄逸出塵。

  縱然有心理準備,但是南辛錦又一次為他師父的氣度失了神。

  似是察覺到了什麼,裴蒼衣轉過身來,淡淡地看向他。

  南辛錦開口叫了聲師父,裴蒼衣微微點頭,將一把劍拋了過來。

  南辛錦接過手來之後才發現那是一柄銀藍色的重劍,拿在手裡十分沉重,與他輕便的幽藍劍相比有些笨拙粗重。

  「繞水劍法雖講究以柔克剛,但是核心威力的大小還是取決於你對力度的精準掌控,你擅長使用輕劍,飄逸靈動有餘而力不足,即日起便用這把劍練習吧。」

  南辛錦點點頭,隨後拿起那把十分沉重的劍開始演練,但是他畢竟用輕劍習慣了,乍一換成重劍只感覺沉重不堪,一套劍招使下來之後大汗淋漓。

  裴蒼衣十分有耐心地站在一旁指點,比如這裡力度可以再強一些,那裡承接的招式可以再婉轉順滑一些……

  眼看已經到了傍晚時分,裴蒼衣算算時間感覺今日的指點便可以到此為止了,又指出南辛錦招式上承接的訣竅之後,他便打算回去歇息了,頓了一頓,問道,「今日練到這裡便可,為師要回殿歇息,你要一同下來麼?為師可以載你一程。」

  南辛錦眼中猛然一亮,剛想要答「好」,但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今日使用重劍的糟糕表現,於是抿了抿唇,一狠心道:「師父,徒兒還想要再多加練習練習。」

  他想要再多練練,爭取讓師父對他刮目相看!

  徒弟勤奮自然是好事,裴蒼衣倒也沒說什麼,正想要飄飄離去的時候,南辛錦的聲音又從背傳了過來,「師父,您明日也會來指導徒兒練功麼?」聲音中充滿了希冀與小心翼翼。

  他今日的表現實在是太糟糕了,師父會不會明日懶得管他了?

  裴蒼衣腳步微微一頓,「別練到太晚,明日辰時三刻於此處繼續。」

  南辛錦眼中一亮,「是!」

  裴蒼衣微微嘆了口氣,轉身乘雲而去。南辛錦打定主意今日要練出個樣子來,爭取明日讓裴蒼衣刮目相看,因此一個人在月下練得十分起勁。

  練著練著,一個微涼慵懶聲音響起,「小師弟,你何時換了重劍了?」

  南辛錦一愣,轉身一看,只見百里簇景不知何時來了,此刻正懶洋洋地倚在樹旁看著他,夜風揚起他火紅的長衫,月光灑落其上,微涼。

  南辛錦和百里簇景的交情並不算太深,平時見面也僅僅是寒暄一句便各自做別的事了。此刻他這師兄忽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這裡,還是在夜間,這讓南辛錦莫名有些怵頭。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百里簇景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