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簇景疼得額頭上都是冷汗,他咬牙笑了一笑,「師父還真是用心良苦。」
裴蒼衣笑得溫文爾雅,「知道便好。」
百里簇景:「……」
他盯了他一眼,捏了捏手指,輕吸了一口氣。
算了!這個人一向就喜歡睚眥必報,自己剛才差點把他吸成人干,也難怪他報復,給他傷口上撒鹽……
他該慶幸他至少撒的不是毒嗎?
百里簇景默不作聲地起身,化出一泓清水來將背後的傷口清洗了一遍。
他也不敢再讓裴蒼衣給他處理傷口了,走到一個角落裡簡單地彆扭地給自己灑了些藥在後背上,然後草草地包紮了一下。
折騰了一整天,他也筋疲力盡到了極點,因此處理好了傷口之後便找了一處離裴蒼衣不遠不近的地方開始打坐恢復。
此時已經到了夜晚,夜深露重,山中的氣溫更是相對而言較低一些。
裴蒼衣本來就處於虛弱期,又狠狠地被抽走了那麼多血,因此現在十分的難受,他只感覺身體十分的冷,就算包得像個木乃伊一樣也抵不住寒夜氣息的入侵。
如在以往,就算這洞裡溫度是零下幾十度,也無法凍到他分毫,但現在不行,現在的他像是琉璃做的,稍不小心就能裂成幾半的感覺。
他很冷,手腳都是木的,然後那冷意又順著血脈向上攀升,他拼命調動功力來抵擋,但收效甚微。
他縮了縮身子,問404:「有沒有禦寒的大氅給我一件?」
404很為難:「宿主,您的好感度已經敗光了,現在已經無法置換任何東西。我早就和您說過,這好感度要省著點用,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您偏偏不聽……」
「停!」裴蒼衣不想聽它念經,「先賒帳吧,我要真凍死在這裡,你的任務可就失敗了,你會被主神系統直接回收的吧。」
404幾乎要哭:「系統里的東西沒有好感值是無法置換的,更不允許賒欠,我也操縱不了。要不然,你去求一求金大腿?或許他那裡有取暖的衣服。」
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裴蒼衣一向能屈能伸,里子面子只能擇一時十分果斷選里子,他開口吩咐百里簇景:「給為師一件衣服禦寒,也或者弄點柴火來升個篝火……」
但說出聲來後,才發現自己的嗓子也似乎凍住了,聲音小的可憐,如同耳語。
而百里簇景正在打坐,壓根沒聽見。
裴蒼衣輕吸一口氣,又拼命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這次聲音更小了,還比不上蚊子嗡嗡。
身上越來越冷,血液都像是要凍住了一般,頭昏沉得像是頂了一口鍋蓋一般,意識仿佛正在和身體慢慢脫節……
「宿主宿主,您不能睡啊……這種狀態睡過去你真的會死在這裡!」
臨昏迷前,他聽到404的聲音在腦海中迴蕩。
……
百里簇景閉眸打坐,靈力在體內運行了一個周天后,身體的疼痛感總算是小了一些。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看清眼前的景象後他心中一緊。
只見裴蒼衣面色蒼白的半倚在洞壁上,唇色蒼白,雙眸緊闔,也不知道是睡了過去還是暈了過去。百里簇景快步走過去,這才發現裴蒼衣的肌膚竟然起了一層淡淡的冰霜。
百里簇景心中猛然一驚,猛然出手探向他的脈門,卻感覺像是握住了一截寒冰一般,脈搏的跳動時有時無,十分的微弱。
山裡的氣溫雖然低,但是絕對不會低到使人結冰的份上,唯一的可能性是裴蒼衣失血過多再加上重傷過度,因為格外地畏寒……
這個事實讓百里簇景心有些發涼,他抿著唇翻遍了儲物空間,終於找到了一件大氅,趕緊給人披上,然後快速地找來了一些柴火,手一彈,一溜火光閃現,轟地一聲點燃了柴火。
山洞裡瞬間溫暖了很多。
有了大氅和篝火,他的狀況應該會好一些吧?
誰知裴蒼衣依舊昏迷不醒,肌膚上的寒霜也並沒有消減多少……再這樣下去這個人說不定就會凍死在這裡。
百里簇景低垂著眸,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這人。
這個人生性睚眥必報,若是得罪了他會被他修理得極慘,比如南臨與北城兩個峰主的悽慘下場就是最好的證明,而自己剛剛吸了他的血一定會讓他十分地懷恨在心,傷口撒鹽只是開胃菜,等翻過手來之後肯定把自己往死里折騰。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在他面前魔化了,露出來了為魔的真實身份,若是裴蒼衣活著回去了,肯定會第一時間把他押上誅魔台。
反之,若是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凍死在了這裡,自己還能繼續以修道者的身份待在天玄派,尋找那份所謂的機緣……
拋下他,一走了之,這才是最能保全自身的道路。
腦海中在冰冷無情的分析,幾乎在一瞬間就得出了最佳方法。但是腳卻生像是釘在了原地一般,無論如何都不肯向外挪出一步。
視線凝固在裴蒼衣蒼白失血的面容上,他握緊了手,掌心都快被攥出了血。
不過萬一那份所謂的機緣指的是裴蒼衣怎麼辦,他現在拋下了他說不定以後會十足地後悔。
百里簇景像是終於找到一個理由一般,上前一步,解了自己上半身的衣物從背後抱住裴蒼衣,將他的手足都籠在自己懷中。
他是金火雙靈根,至陽之體,與他相擁取暖是驅散寒氣的最佳方法。
百里簇景感覺自己像是抱住一座冰雕塑一般,被冰得神經一顫,但還是沒有放開手。默默地運轉靈力調高體溫,一點點將裴蒼衣的手腳捂熱。
裴蒼衣身上滿是白紗,兩個人倒是沒有直接的肌膚接觸,但是僅僅是這樣抱著他,看著他昏睡在自己懷中的樣子,就讓百里簇景心中微顫。
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變得不捨得殺他了呢?不僅不想殺他,這份仇恨還悄無聲息地變了質,變成了一種更妖異卻又讓人更無措的感情,讓他頻頻自相矛盾,三番兩次拋了原則。
或許是因為百里簇景身上至陽氣息的浸染,裴蒼衣肌膚上的寒冰終於慢慢化了去,肌膚重新變得柔軟起來,微涼,脈搏也重新變得真切了起來。
「冷……」裴蒼衣合著眸子依舊是昏迷狀態,無意識地縮在他懷中汲取他的體溫,百里簇景眸光微動,又稍稍調高了體溫,握住了他的手,將靈力緩緩渡了過去。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裴蒼衣終於不再喊冷了,他的肌膚呈現淡淡的粉紅色,體溫也升了上來。
百里簇景鬆了一口氣,但是又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半晌後,他終於意識到,師父的體溫……似乎有些過高了。百里簇景下意識地探向他的額頭,這才發現人已經燒暈過去了。
這可怎麼辦?要繼續抱著他為他發汗嗎?
百里簇景猶豫之際,裴蒼衣已經開始掙紮起來,他似乎有些嫌熱,無意識地想將身後的人形火爐推遠一些,在他懷中撲騰。
「別亂動。」百里簇景聲音微微有些喑啞。
這人還真是個禍害。
但是昏迷中的人能聽見他說什麼才奇了,因此裴蒼衣繼續想要推開他,或者說是逃離他的禁錮,閉著眸子無意識地道,「熱……」
百里簇景自然不能讓他掙脫,不然冷熱交加這人會病得更厲害,因此便強行將人困在懷中。
「滾開……」
懷中人明顯已經燒暈了過去,此刻微微啟唇,薄唇被溫熱的呼吸染得有幾分水潤嫣紅,面色蒼白中透著一抹紅暈,仿若羊脂玉纏血一般美得驚心動魄。
百里簇景猝然轉開了眸子,該死的他又起反應了,懷中人溫熱的身軀簡直時時刻刻考驗他的定力。
這個師父簡直是上天派來克他的。
他明明記得自己喜歡的是花蘿,為什麼總是對這個毒舌而又無良的男子起想法?
懷中的身軀像是一個大火爐一樣,燙的驚人,裴蒼衣全身緋紅,面若桃花,體內的血脈也如同要沸騰一般,靈力紊亂亂竄。
百里簇景只能源源不斷地給他輸送靈力穩住他的血脈,然而過了一陣後,裴蒼衣的體溫又漸漸冰寒了下來,沒一會兒就涼得像冰一般。偏偏血脈極度活躍,體內的靈力如同暴走一般橫衝直撞。
百里簇景眸光微沉,他這種症狀,很像是得了冰沸病。
這種病發生在修真者過快消耗靈力,或者受了很重的傷的時候發作,體內寒熱交加反覆,但是血脈會越來越沸騰,最終引得修真者爆體而亡。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裴蒼衣現在的狀況十分的危險,隨時都有可能會因為撐不住而死去。
而冰沸病的解藥只有一種,那便是十分珍稀的安魂花。
巧的是第五峰剛好有這種花,但是壞的是,這種安魂花生長在第五峰深處,由五峰最強大的魂魘獸守護著。
若是想取花,必要先殺掉魂獸,可是他就算是在全盛時期都難以有把握能幹掉魂魘獸,此刻他精疲力盡,全身傷口無數,去取安魂花的風險有多大,可想而知。
為了救一個醒來就會算計自己的人,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去取解藥,真的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