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一下

  ……

  裴蒼衣此刻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身體到處都疼得厲害,人像是在風暴中的小船一樣,剛睜開眼睛就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晃得他天暈地旋。

  他剛醒來視線還有些朦朧,只是隱隱約約看著自己旁邊似乎坐了一個人,正在探頭探腦地跟做賊一樣打量他的神色,這誰?這哪兒?

  意識慢慢回籠,視線也慢慢清晰……他終於看清了眼前這人是誰。

  裴蒼衣一僵,昏迷前被吸血的記憶頓時湧現出來,他幾乎下意識地一腳就踹過去,「滾!」他都已經跑出這麼遠來了,這孽徒居然又追上來了?!

  怎麼,是想徹底把他吸死不成?

  在那一瞬間裴蒼衣有一種想要捅死百里簇景直接殺青的衝動。但是狗徒弟一副生龍活虎的模樣,自己現在又虛弱成這樣,根本無法做到如此高難度的動作。

  自從遇見這個徒弟,自己就沒有好過的時候,這才第幾天?他就已經在鬼門關反覆橫跳了三四遍了。各種新奇死法險些體驗一個遍。

  他想要坐起身來離狗徒弟遠點,卻牽連身上的傷口,疼得他面色一白。

  「師父,你受了很重的傷,需要靜養。你想要的什麼,徒兒去幫你拿。」百里簇景道。

  本君想要你的命,你快些把自己的狗頭奉上來。

  裴蒼衣很是冰冷地看他一眼,不說話,拖著沉重的身子又往後挪了一挪,勉強跟百里簇景拉開距離。

  看著裴蒼衣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百里簇景眸光動了動,嘆了口氣,「師父,是我,別怕。」

  裴蒼衣這才發現狗徒弟的面容不知何時又恢復了從前的模樣,看向他的目光坦然純良,仿佛之前那個趴在他身上要吸死他的人是幻覺一般。

  他這是恢復神智了?裴蒼衣開口,「你……」

  他這一說話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的厲害,百里簇景也注意到了,因此遞給他一個水囊,「師父,喝水。」

  簡直又乖又孝順。

  裴蒼衣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心情現在頗為複雜。這就像你氣勢洶洶找到死對頭想要一決高下,結果發現死對頭重生成一個沒記憶的奶娃娃了,還眨眨眼睛萌萌噠地問你,大哥哥你找誰?

  「你剛剛是怎麼回事?」裴蒼衣喝完了水,忍住心中暴躁的怒火,定了定心神問道。

  百里簇景眸光閃了閃,「徒兒也不知,當時只是感覺全身一熱,然後身體就不受控制了……冒犯了師父,還請師父責罰。」

  裴蒼衣瞥他一眼,沒說話。

  他現在全身又疼又麻,生像是被狗啃過一般,哪來的力氣懲罰孽徒?

  自己究竟受了多重的傷?裴蒼衣往身上一看,俊臉一黑。

  只見自己全身上下包的像個木乃伊一樣,百里簇景也不知道從哪裡整來這麼多的紗布,一層層把他包得像個快遞一樣。

  「師父,你身上的傷口太多了,所以徒兒乾脆把您整個人包起來了。」百里簇景趕在他問之前解釋道,心中還微微有些心虛。

  還好他機智,趁裴蒼衣意識朦朧期間把人包了起來,不然那一身明晃晃的罪證絕對能讓裴蒼衣暴走。

  裴蒼衣將信將疑,但是把自己拆出來又太麻煩,便只能作罷。雖然知道徒弟現在已經恢復了正常,但是裴蒼衣心中的怒火還是不打一處來,看向百里簇景的目光極冷,如冰似雪一般。

  百里簇景也知道裴蒼衣現在的心情肯定好不了,因此也就不去戳狗牙,反而主動地拉開了些距離,坐在離裴蒼衣稍遠的地方。他身上也受了不輕的傷,現在正好處理一下。

  裴蒼衣冷眼看著不遠處的徒弟,只見他十分利落地把上衣脫了,沒想到這小子脫了衣還很有料,上半身結實勁瘦,手臂上的肌肉清晰可見,一看就十分地有爆發力。

  此刻他玉石一般的肌膚上有三道長長的抓痕,傷口處皮肉外翻,他正在拿著白紗為自己包紮,除這三道之外,他的身上還有些許未癒合的傷口,憑空為他增添了幾分兇悍,像一個剛剛戰鬥完的小狼崽。

  前面的傷他自己倒容易處理,但後背上有幾處傷口位置有些偏,他自己就夠不到,既無法抹藥,也無法包紮。

  察覺到了裴蒼衣的目光,百里簇景動作微微一頓,眸光動了一動。忽然站了起來。

  百里簇景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發育得卻十分完美,小小年紀身高已經到了185以上,比裴蒼衣還高了好幾厘米。

  以前裴蒼衣就感覺和他站一起極有壓力,因此每次都會不動聲色地尋一個稍高處站位,維持自己高高在上仙風道骨的師父形象。但是此刻他想站起來都難,只能虛弱地半靠著石壁而坐。

  這隻小狼崽又想做什麼?

  裴蒼衣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就見百里簇景光著上半身向他走過來,結實勁瘦強悍,肌肉隨著動作微微暴起,看上去十分的有侵略性。

  裴蒼衣忍住後退的念頭,面上雖然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身體卻微微有些緊繃,不動聲色地開始翻儲物空間裡有沒有什麼能防身的東西……

  百里簇景走到裴蒼衣前方站定,山洞外的光線被他盡數擋住,裴蒼衣一下子就被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中。

  「有什麼事麼?」裴蒼衣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

  「師父,幫徒兒包紮一下可以麼?」百里簇景背轉身子。

  裴蒼衣瞥了一眼他後背上幾道撕裂傷,道道猙獰,看得裴蒼衣心中極為解恨舒爽。

  這混蛋險些沒把他吸死,害得他差點被凶獸撕碎,現在看他沒死,就跑回來給他包紮了一下,就以為是天大的恩情了,想繼續扮演師徒情深?滾犢子吧!

  裴蒼衣如不是知道現在的自己打不過他,只怕早就一劍捅過去,再給他後背上添加幾道十字打花了。

  百里簇景等了片刻,沒等到裴蒼衣的動靜,又轉過身子,瞧了他片刻,眸中忽然浮起點點笑意,蹲下來,視線與裴蒼衣齊平,「師父是害怕徒兒了麼?」

  裴蒼衣挑眉看著他:「怕你什麼?」

  百里簇景垂眸,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再笑一笑,說出石破天驚一句話:「師父,你喜歡男人是吧?」

  裴蒼衣眉毛挑得更高,像看一個神經病:「你胡說什麼?」

  「徒兒沒胡說,師父,你我同為男人,現在又在患難與共,互相包紮一下不是很尋常麼?但師父卻扭捏不肯,把徒兒身體看做洪水猛獸一樣,女孩兒似的,也不敢正視徒兒,十分像懷春少女見到情郎……」

  裴蒼衣無語,他也笑了,只不過笑容里是滿滿的嘲諷,眸光中的涼意如同天街水色,「小簇景,你這身體是不是洪水猛獸本君不知道,但你這腦袋裡可是水浪滔天了,著實該好好向外倒一倒,免得進水太多淹壞你神經線,讓它們直接短路錯亂成這樣。徒弟,為師良言勸你一句,這身體的傷好治,腦子裡有泡可不好治……」

  百里簇景:「……」他能聽出裴蒼衣是在諷刺他罵他,但對他所說的這些話有一大半聽不懂……他這師父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怎麼這麼多新鮮詞語?

  看來師父是不會給自己包紮傷口了。

  不過他身上的傷看著雖然兇險,但基本都是皮肉傷,沒傷到根本,包紮不包紮的,其實也不怎麼要緊。

  他之所以想讓裴蒼衣為他包紮,不過是想看看裴蒼衣的態度,想緩和一下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關係。

  現在被裴蒼衣懟回來,他摸了摸鼻子,也就不再提這要求了,嘆氣,「師父說的都是對的,是徒兒逾距了。」

  後退了兩步,預備自己再去角落裡包紮一下。

  「還算你懂事,你過來,為師替你處理一下。」裴蒼衣忽然淡淡開口,主動遞過橄欖枝。

  百里簇景心中一動,果然走過去,將傷藥遞過去。

  裴蒼衣不接,懶洋洋地道:「為師有更好的藥,你轉過身去。」

  百里簇景略有些忐忑,剛才他激對方時倒沒怕什麼,現在對方忽然主動,他又隱隱覺得這是個大坑——

  裴蒼衣挑眉,有些似笑非笑地意味,「怎麼?又不敢了?怕為師趁機捅你一刀?」

  百里簇景心一橫,笑了:「哪能呢?師父多想了。」

  果斷轉過身去,將光裸的後背對著裴蒼衣。

  裴蒼衣慢條斯理從404那裡兌換了一小袋細鹽出來,說了一句:「有些疼,你忍一忍。」

  一邊說,一邊將鹽撒在百里簇景後背的傷口裡。

  百里簇景的感覺像是被人用數柄小刀同時在數個傷口裡攪了一攪,疼得他整個後背都僵了一僵,猛然轉過身子:「你……」眼睛盯在他手裡的鹽袋上:「這是……什麼藥?」

  「碘鹽,殺菌的好藥。」

  百里簇景雖然不太懂碘鹽,殺菌是什麼鬼,但他明白碘鹽也是鹽,鹽弄進傷口,那自然是極疼的。

  裴蒼衣輕笑一聲:「你應當明白,良藥苦口,良藥也是會讓人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