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由美子對弈的時候,李江南只是下棋,始終低頭不語,謹記少說少錯的真理。
由美子卻始終在用一雙美眸悄悄地觀察他的神色,想通過他的面部表情,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過李江南跟她一樣,也是千年的狐狸,儘管各自心懷鬼胎,但面上都看不出什麼異端。
圍棋下了一陣,由美子看不出什麼破綻,便一面用芊芊玉手輕輕落子,一面眸光閃動地主動與他搭話。
「攔江先生,我記得花子打電話邀請您的時候,先生說下午要出去採訪,沒有時間赴約。」
「為何先生會出現在張大師的家中,莫非先生,故意在電話中對花子撒謊?」
李江南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殿下不要誤會。」
「並不是在下一定要在電話里撒謊,而是在下自慚形穢,不敢與殿下高攀。」
由美子奇道:「先生此話怎講?」
李江南道:「殿下貴為金枝玉葉,而鄙人只是一個小小的記者,並且又是異國人士,所以,在下實在是不敢與殿下交往。」
「況且,與殿下初次相見的時候就出過一點誤會,在下心中有數,殿下一見到我,肯定會想起那個與我相貌相似的李江南,為了避免招致殿下的嫉恨,所以鄙人認為,還是不要去上門叨擾殿下的為好。」
李江南這話說得半真半假,聽起來好像是發自肺腑之言,由美子聽後,就算心中很有懷疑,但一時半刻竟然無話反駁。
她輕巧地一笑,落下一子:「先生多慮了。」
「由美子並不是一個不通情達理之人,先生只是與李江南相似,但畢竟不是那個惡人。」
「由美子斷然不會把對李江南的仇恨,轉嫁到先生身上的。」
頓一下,由美子又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說:「倒是先生三番兩次躲避花子的邀請,似乎討厭與由美子來往,令由美子的心中,難免生出幽怨。」
「先生是謙謙君子,而由美子又缺乏先生這樣的知交朋友,所以,請先生千萬不要嫌棄,務必要與由美子保持往來。」
由美子說這話的時候,眸光柔亮如水,語聲呢軟好聽,就像一個溫柔婉媚地女子,在向情郎委婉地表達心意。
如果不是李江南以前見識過她冷酷殺伐、恩將仇報的一面,一定會被她現在這種假象所誘騙,甚至會被她迷得暈頭轉向,馬上就會對她動了情。
「咳,殿下的厚愛實在令在下慚愧,如果殿下需要一位朋友,那麼在下以後,就經常陪在殿下身邊好了……」李江南沒有多看她的眼睛,繼續低頭下棋。
儘管他很不想跟由美子做朋友,但他心知肚明,這種節骨眼上,他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否則由美子只會更加懷疑。
由美子笑了,淺笑如春地道:「先生回答得如此勉強,倒好像是由美子在為難先生了。」
「不過由美子相信,來日方長,有了由美子這樣的朋友,先生一定會深感愉快的。」
「而由美子,也會非常珍惜,與先生這一份來之不易的友情……」
李江南聽後在肚子裡苦笑,由美子,你真他媽的虛偽。
就在這一會,大概是心思不寧,李江南猶猶豫豫落下一粒白子,卻是一著不慎,被由美子輕而易舉地吃了一條大龍。
接下來棋盤上白棋的局勢越來越險峻,李江南下得舉步維艱,而由美子的黑棋,卻是越下越輕鬆,才過了半個小時,由美子便把黑子隨手一放,輕笑著奚落:「攔江先生,看來你有些心神不寧,這一局,你必輸無疑。」
李江南苦笑著看了看棋盤上的局勢,不得不丟下白子,心中苦笑:由美子,你拽個毛。
本來李江南的圍棋水平是相當高的,當年他獲得傳承的時候,北冥真君留下的功法記憶當中,就有不少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
祺道,自然也在其中。
如果認真對弈,以李江南的棋力,就算由美子的老師平川八郎,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奈何就像由美子說的那樣,心神不寧,即會落入下乘。
第二局開始。
李江南有心想扳回一局,便不再管她在跟自己說些什麼,放開心思,以縱橫捭闔、犀利果斷地進攻向棋風,一開局就占據了上風。
由美子本以為這傢伙的棋力不過如此,起先並不在意,依然淺笑嫣然地用言語旁敲側擊,不過才沒過多久,由美子就發現棋局上有些頂不住了。
李江南的進攻勇猛而果敢,根本不與她在一邊一角糾纏廝鬥,每一粒落子,都會落在由美子必須要守的要害,似乎有千鈞之重,令由美子左右難支,有些防不勝防。
由美子再沒有心思與他做言語上的交鋒了,緊鎖著柳眉,苦苦思索,只能儘量穩住中局,希望在尾局翻盤。
不過高手過招,在失勢之下,想要翻盤何其艱難。
李江南不會給她機會,持續緊逼,最終迫使由美子主動投子認負。
第三局開始,由美子打起萬分精神,一開局就採取了穩健的棋局,防範對方向上一局那樣猛攻猛打。
不過這一局李江南的棋風套路又變了,他不急不慢地東邊下一子,西邊下一子,在那些邊邊角角落幾手看似毫無關聯的閒棋。
當由美子發現不對,想要出師搶攻的時候,李江南又神來一筆,信手在由美子意想不到的地方落下一子。
由美子訝然之下,只得凝眸細看,整個棋局。
但她逐漸看明白那些邊邊角角似乎沒有關聯的閒棋,此刻已經與剛才他落下的一子形成呼應,腦海里立刻浮現一張隱隱地天羅地網,暗伏刀兵,殺意凜然。
由美子暗暗地感到驚恐,白皙的高鼻樑上漸漸地冒出細密的汗珠,她不知道該怎麼落子了,繼續往前進攻,一定會被對方圍一條大龍,而收勢回防,又會被對方圍追堵截,怎麼下,接下來的棋局都會很不舒服。
關鍵時刻,由美子那種冷酷殺伐的狠勁開始顯現了,她緊咬紅唇,果斷落子,繼續往前強攻。
而李江南依然是不急不慢,信手落子,見招拆招。
隨著棋局的進展,由美子幾次強攻都沒有占到便宜,而李江南反倒越來越輕鬆,甚至一邊落子一邊喝茶,輕輕鬆鬆就把由美子圍了個難以動彈。
剛入尾局,由美子就已經心力憔悴,再也難以支撐大局,到了這時,李江南頗有風度地放下白子,淡然說道:「殿下思慮太重,棋風太剛。」
「所謂求勝心切,反而容易落敗,就是這個說法。」
「下棋只是娛樂,並不代表一切,這一局,算是平局好了。」
被李江南不咸不淡地說教了一通,但是又沒話反駁,由美子先前那種淺笑嫣然的從容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暗暗地羞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