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去見她,會不會有些突兀啊。」
在地獄廚房的商場中,扎爾文.詹森提著一些禮物,他有些緊張的看著身邊的梅林,他語氣溫和而又擔憂的說:
「我已經10年沒見過黛茜了,她會不會怪我?她會不會討厭我,最重要的是,她還記得我嗎?她會相信我嗎?」
被詹森的一連串問題問的有些不耐煩的梅林甩了甩手,他說:
「這我怎麼知道,你得先見了面才能知道黛茜對你的態度...她肯定希望自己有個善良的,體面的,溫柔的父親,我覺得你現在的形象就不錯...當然,別在她面前提起你這些年做黑醫的事情。」
「嗯嗯,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梅林。」
詹森不斷的點著頭,他似乎對梅林言聽計從。他對梅林說:
「那些不好的過去當然不會提了,既然已經找到了黛茜,我就會帶她回布魯克林去,我在那裡有棟房子,還有個診所,雖然已經關了十幾年了,但那房子還不算太舊,我也還有些積蓄...嗯,不行,不能讓我的女兒住那麼舊的房子,我得把它翻新一下。」
詹森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他自言自語的說:
「我得給我的黛茜準備一個公主一樣的房間,我得補償她這10年的流離失所。還要買條小狗,嗯,她要是不喜歡狗的話,就養只貓,和小動物一樣長大,對孩子是很有好處的。」
「還有她上學的事情,也不知道我當年的同學們還在不在...也許他們能幫上忙。」
這傢伙現在的形象相比之前發生了堪稱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換了套很得體的藍色西裝,灰色的襯衫搭配著黑色的領帶,稍有些稀疏的頭髮被重新染成黑色,還做了個簡單的造型,原本唏噓的胡茬也被颳得乾乾淨淨,梅林還帶著他去美容院做了下皮膚。
他鼻樑上放著一副和梅林一樣款式的無框眼鏡,那特殊的晶片遮住了他黃色的眼眸。
可惜,這一點是沒辦法改變的,那些被改進的魔藥依然改變了他的身體,不過梅林告訴他,那是因為他年輕時的一次實驗失誤造成的。
梅林用遺忘咒清除了詹森腦海里所有的殘忍回憶,還稍稍改變了一下他的記憶。
詹森的生平沒有太多的變化,惟獨有和嘉瑩有關的記憶都被抹掉了,在現在的記憶里,詹森在東方古國邂逅了嘉瑩,兩人相愛,但卻沒能走到一起,最後詹森帶著還是嬰兒的黛茜回到北美,卻又因為意外丟失了自己的女兒。
他這十年裡以黑醫的身份走遍了這片大陸,一直在尋找自己的黛茜。
而這個月,他終於在自己的「好朋友」梅林的幫助下,找回了黛茜。
他現在正準備跟著梅林去見自己的女兒。
這新記憶並不複雜,梅林只勾勒出了一個記憶的大綱,剩下的細節就交給詹森自己腦補。
人類腦補回憶的能力是很強大的,只要扎爾文.詹森認可現在的生活,沒有想要改變的想法,那麼那些腦海里的細節,就會在時間的流逝中,被他自己填補上。
兩個人行走在地獄廚房的街道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詹森顯然有些緊張,但恢復了曾經醫生的性格,他擦汗的動作都變得得體起來。他很緊張的眺望著梅林的家,跟著梅林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怎麼了?」
梅林回頭看著詹森,他說:
「扎爾文,你找了她整整10年,她現在就在你眼前,你不想去看看她嗎?」
「我只是...」
扎爾文.詹森推了推眼鏡,他抿著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在梅林眼神的鼓舞下,他深吸了一口氣,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推開門,走入了房間裡。
「你是誰呀?」
正穿著寬大的睡衣,坐在沙發上,抱著一瓶飲料看著動畫片的黛茜聽到動靜,她像是小猴子一樣爬起來,看著推門進來的詹森,她警惕的問到:
「梅林在哪?」
「黛茜...」
雖然之前也和黛茜接觸過,但那時候詹森一直在暗中保護她,像這樣真正的見面,這還是第一次。
在看到自己白白淨淨的,還被艾爾莎扎了兩個麻花辮的女兒的時候,詹森一路上打好的所有腹稿都在這一刻消失不見。
他就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一樣,就那麼茫然的,呆呆的站在那裡,看著黛茜,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梅林捂著臉,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從門口走進來,站在詹森身邊,狠狠的在背後捶了詹森一拳。
梅林對黛茜說:
「這位是我的朋友,扎爾文.詹森,黛茜,他是...」
「我是你...我是你爸爸,黛茜。」
詹森就像是回魂了一樣,他努力的在臉上露出一副溫和的笑容,他的眼眶紅紅的,慢慢的蹲下身,將手裡的禮物都放在一邊,他看著眼前同樣茫然的小女孩,他說:
「我的寶貝,我找了你10年,我終於...終於找到你了。」
「爸爸?」
黛茜只是個10歲的孩子,也許未來她會成為恐怖的滅世者,但這一刻,她的小腦瓜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看著眼前的詹森,得益於梅林對這瘋狂醫生的一番打扮,讓現在的詹森一改之前癲狂發瘋的形象,就像是一個稍稍有些古板,稍稍脫離了時代,但還算是體面的人。
孩子們的思想是很單純的,他們很容易按照外表來決定自己對一個陌生人的第一印象。
有很豐富的和孩子打交道經驗的梅林很清楚這一點,想要讓孩子接受一個人,外貌上不討人厭是最基礎的一點。
黛茜扭頭看向梅林,她眼中有一抹求助的光芒。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這件事。
梅林對小女孩點了點頭,他說:
「扎爾文確實是你的父親,黛茜,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得到了梅林的保證,黛茜回頭看著詹森,她皺著眉頭,朝著詹森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了腳步,她抽了抽鼻子,很委屈的說:
「如果你是我爸爸,那你當年為什麼要把我扔在孤兒院裡?你當時不想要我了嗎?」
黛茜的問題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插入詹森的心頭,讓這醫生面色煞白,他手忙腳亂的解釋到:
「不,不是這樣的,黛茜,我永遠不會拋棄你。那是個意外,有壞人從我身邊把你偷走了。我很自責,我一直在尋找你,你別哭,我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在門口,梅林抱著雙臂,看著眼前的父女用彆扭的方式交流著,而旁觀著這一幕的艾爾莎有些狐疑的看著詹森,片刻之後,血石小姐壓低聲音,對梅林說:
「你的這個「朋友」,有點問題,他身上的血腥味很濃,我指的是那種隱藏的氣質,他是個危險的人。」
「他是個黑醫,艾爾莎。」
梅林隨口說:
「死在他手上的病人和他治好的幾乎一樣多,更何況,誰沒有秘密呢?詹森生了重病,他沒幾年好活了,他前半生過的太慘,就讓他在死之前,好好享受一下陪伴女兒的平靜生活吧。」
梅林這並不是在詛咒詹森。
他說的是事實,長期服用後遺症可怕的藥水,這讓詹森的身體看似健康,但實際上已經隱患叢生,就像是內部已經腐朽的建築物,只需要一陣風輕輕一吹,他便會轟然倒下。
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哪怕好好調養,最多也不過5-7年的時間,他就會撒手人寰。
「黛茜有選擇的權力。」
梅林突然輕聲對艾爾莎說:
「她有母親,也有父親,我個人覺得,讓她和她的父親就這麼做個普通人過一輩子就挺好的。你說呢?」
「我又不認識她父母。」
血石小姐哼了一聲,她看向正在小聲說著話的黛茜和詹森,她眼中閃過一絲溫柔,她說:
「但只要這孩子能平安長大,選擇誰,和誰在一起,其實都不重要。」
「對,重要的是她平平安安。」
梅林微微頷首,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現在正是午夜時分,他活動了一下手腕,對艾爾莎說:
「你在這裡幫忙看著,我出去辦點事。」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艾爾莎看著往門外走的梅林,她追問道:
「你現在變成夜行生物了嗎?總是在大晚上出去辦事。」
「我喜歡夜晚,它總能慷慨的包容一切。」
在渡鴉維克特若有若無的嘶鳴中,梅林頭也不回的說:
「而且總有些事情,不適合在陽光下做。保護好他們兩,我一會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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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站在布魯克林大橋的邊緣,就像是午夜時分遊蕩於此的流浪者一樣,在安靜的黑暗中,他眺望著不遠處一棟靠海的辦公樓。
那座建築物和周圍的其他幾棟全玻璃的寫字樓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只是有個稍顯低調的標誌,代表著這整棟樓,都屬於同一家公司的財產。
那裡是丹尼爾大廈,是九頭蛇派系領導之一的丹尼爾.懷特霍爾的藏身地。
這是梅林從詹森的記憶里深挖出的秘密,也是他今晚的「工作」。
梅林縱身跳下布魯克林大橋,在飄蕩不休的霧氣飄蕩之間,悄無聲息的朝著那棟大樓飛了過去。幾分鐘之後,他就落在了那大樓的正前方。
在路燈的光芒下,梅林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帶上手套,取出手杖,就那麼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棟大樓的正門。
「先生,你有預約嗎?」
兩名表情嚴肅,身體健壯的保安守在大樓的大廳,看到梅林走入大廳,其中一個人迎上去問到:
「如果沒有預約的話,你可以明早再來。」
「我當然有預約。」
梅林的手指在空中輕輕一捏,亞克西法印悄無聲息的散出,他溫和的說:
「我和懷特霍爾先生已經約好了,就在今晚,我要送他去一個他一直想要去的地方。」
他向前行走,越過了那兩個被操縱了心神的保安,他走入電梯,按下了最高層的按鈕,這一刻,梅林手中的手杖在地面上輕輕一點。
「開始吧。」
他說。
下一刻,那兩個保安就像是被操縱的提線木偶一樣,在梅林的意志操縱下,他們滿臉恐懼的抽出腰間的匕首,嘶吼著沖向彼此,就像是看到了有深仇大恨的仇人一樣。
他們的靈魂還很清醒,但身體卻不被自己控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的利刃,精準,狠辣的刺入彼此的心口。
就像是同歸於盡一樣。
「噗,噗」
兩聲悶響,那是刀刃入體的聲音,鮮血從幾乎同時倒下的人傷口裡流淌出來,在電梯合攏的聲音中,梅林看著那還在抽搐的九頭蛇外圍成員,他語氣低沉的說:
「我曾經也畏懼過你們,但我現在卻發現...」
「你們啊,就是影子。」
「看似無處不在,看似勢不可擋。」
「但只要射入一絲光明...」
「你們就會哀嚎著煙消雲散。」
「叮」
電梯合攏起來,以極快的速度上升。
梅林拄著手杖,站在電梯之中,他看著眼前不斷跳動的數字,他說:
「我其實也生活在陰影中呢...」
他的嘴角微微上翹,仿佛是在期待和懷特霍爾的見面。
「親愛的懷特霍爾先生,今晚,就讓我們看一看...」
「陰影...」
「更鍾愛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