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第一環議會(二)

  「我們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我的力量又回來了,我的確不會死去!但是我仍然會感到飢餓!媽的,貝格爾米爾,我沒能弄到奧丁的腦袋!甚至還沒能拿到你老哥洛基所承諾的那筆賞金!」「爆狼」羅伯在廢墟一般的螺旋城堡內抱怨著。

  如今這裡一片狼藉下萬籟俱寂,所有的夕韃人全都消失了。

  貝格爾米爾卻根本不關心羅伯的那堆廢話,他單膝跪地,將自己那滿是血污的手按在了貝殼般的地面上,他稍稍抬起頭,他看到之前隨著瘋狂的離開而變得黯淡無光的時間之影再次如同河流般顯現出綠色的微光。

  「開始了!」貝格爾米爾側耳傾聽,他稍稍有些緊張,但他還是可以確定自己的計劃得到了那個迴響,垂死的宇宙中發出了只有他才能聽到的振動。

  那是黑夜與時間交匯所創造的圓舞曲。

  羅伯抬起了頭,他看到蜂巢般的牆壁開始坍塌,一部分碎裂的殘骸砸在了夕韃人女王原本落座的座位上,巨響迴蕩之下吸引了羅伯的注意力,而他稍稍有些驚訝的發現在那王座上出現了一抹淡藍色的電光,在電光之中有一個藍皮膚的黑髮少年在興奮地大笑著,一群夕韃人的幻影跪在王座之下,他們極不穩定的閃爍著,隨著更多雨點般灑落的飛船殘骸,那些幽靈般的幻影消失了。

  「這鬼地方什麼情況?」羅伯好奇的嘟囔著。

  「我們看到了一個新世界!」貝格爾米爾露出了標誌性的奸邪笑容,他知道自己成功了,而他也將逃出生天,再一次的躲過諸神末日,即便這意味著他將失去所有的神力,但他根本不在乎,他要的是樂子,要的是無拘無束的冒險與掠奪的快感。

  螺旋城堡開始劇烈的振動起來,伴隨著振動,整個空間都發生了異變。無論是貝格爾米爾,還是羅伯,他們都出現了重影,像是被分割成了無數個部分,

  「我看到了造物的心臟重新跳動了起來!」貝格爾米爾瞪大雙眼,他在異變中盯著塵土飛揚下的一個破洞,他看著螺旋城堡外原本的末日虛空逐漸被白色的閃光與仿佛心電圖般的能量絲線替代,他甚至看到了五彩斑斕的色彩捲起的無盡漩渦吞噬了垂死的恆星,它們塗抹著整片虛空,重新賦予造物新生的意義與存在,而一雙純白的羽翼則環繞著一切,那羽翼之下則是無盡的黑暗,它們下沉,它們上升,它們糾纏在一起達到了某種平衡,卻又像是頭尾相交的長蛇在血紅的涅盤中構成了新的循環。

  貝格爾米爾知道他看到的正是宇宙大爆炸,他在舊有的破碎造物瀕臨毀滅的終點看到了一次新的創世紀!

  螺旋城堡動了起來,它像是在飛升,又像是在墜落,但那不重要了,因為這隻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時間回歸了。

  時間意味著改變,而改變孕育了命運,正是在命運中誕生的無盡故事於浩瀚無垠的虛無中夢出了一整個世界。

  「我們真的在駛向過去嗎?」羅伯如今也發現了異樣,他雖然沒有貝格爾米爾的那種屬於神明的視野,但他那神厭鬼憎的特殊性也能讓他感受到變化的無常,「那不是簡單意義上的過去,對嗎,老兄?」

  「沒錯!我們在跨越一個謊言!」貝格爾米爾笑了,「我們在新舊造物中跳躍!桎梏被打碎了!諸神的黃昏真他媽的到了!要是我老哥活著,他或許會笑出鼻涕泡的!」

  「等一會兒!你他媽的說『若是』你老哥活著是啥意思?」羅伯伸出大手抓住了貝格爾米爾的肩膀,「小子,別他媽的耍花招,如實招來!」

  「你認為洛基是啥?宇宙最大的騙子!」貝格爾米爾哈哈大笑,「你真的認為我老哥會給你錢?他從來都是吃白食的!這一次他就是想給你錢都不可能了!他用他的死騙了你最後一次!哈哈……」

  羅伯憤怒的咬緊牙關,他剛要給貝格爾米爾一個裸絞,但振動卻讓兩人全都滾除了二里地。

  「看哪!咳咳……」貝格爾米爾狼狽的趴在廢墟中,他吃力卻又迫不及待的伸手指向歪斜的螺旋城堡之外,他指向那貝殼與銜尾蛇般壯觀的創世之夢,他指向那巨大圓環中心扭曲的深藍色指針,「無限的可能性!羅伯!我說過了,我老哥給咱們的是一張船票!這他媽的絕對值回了那幾個破爛人頭的賞金!」

  羅伯抬起凶暴的大腦袋,在蓬亂的頭髮下,那陰影般的紋身內憤怒的雙眼盯著宇宙大爆炸的中心,他覺得他們正駛向那個中心,而他似乎也看到了更多的幻影自螺旋城堡內快速的出現又消失。

  「故事是按照時間順序書寫的!」貝格爾米爾滿臉是汗的笑道,他看到了夢,他看到了破碎的恆星之城,他看到了上一次的宇宙毀滅,他看到了夢去往了時間的城堡,他看到了夢借走了時間的懷表,他看到夢走向了一艘小船,他和欲望變成的貓同行,他看到一千個生命,一千個在世界毀滅後被欲望帶入夢中的生命所留存的記憶與思想,還有希望,那個名為希望的女孩兒記憶,夢開始了他的創世之旅,他讓所有殘存的生命去做同一個夢,在同一個希望中去用思想填滿一整個宇宙,夢利用了時間的懷表,利用了父母彼此的思念,但他遺失了懷表,那懷表被欲望放在夢之船上,它本應被未來的夢帶走,並歸還於時間,但路西法現身了,他蠱惑並利用了欲望,在欲望與好奇心的驅使下,黃昏走向了她的命運,她突破了起源牆,令路西法第一次窺探到了外部力量,並使其墜落,夢的修補失敗了,因為新的變化到來了,而在即將崩潰的前夕,瘋狂感受到了毀滅回歸,她跑向了夢之船,她帶走了時間的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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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格爾米爾看到的要比羅伯更多,他看到了舊有造物中由外部力量陳宇引發的一系列巨變,他看著「狂獵」被路西法喚醒,他看著破碎的造物像脫軌的列車般駛向終結。無論是舊神,還是新神,他們都感受到了威脅與變化,莉莉絲那最初的人類也同樣看到了最終反抗上帝的機會。

  宇宙大爆炸的餘波仿佛形成了一隻巨大的彩色蝴蝶,它飛舞著向著虛空深處不斷的擴張,並灑下晶瑩剔透的鱗粉,那些微光構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嶄新故事,而那些故事將命運與上帝拽入了羅網與陰謀之中。

  貝格爾米爾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謊言,在那謊言的核心則是仿佛長久以來一直沉睡的希望。

  一時間,貝格爾米爾看到了陳宇的幻影,但那又不像是幻影,他似乎真的從超時空之上歸來,在那半透明的身姿飄入螺旋城堡之際,他遞過了一個機械頭顱。

  「你要去哪兒?」貝爾格米爾好奇的發問,他知道他看到的陳宇不過是他的一部分,他帶來了現實與生命之間最緊密的聯繫,他是希望,卻又活在當下。

  陳宇沒有說話,他如同幽靈般的指了指地下。隨即,他消失了,就像一抹煙塵般向著虛空那漆黑深邃的底部墜落。

  但貝格爾米爾接過了那顆頭顱,他透過發光的眼睛,他看見了一整個世界,還有所有的真相。

  那些隱藏於謊言背後的真相,那個一直被保存著的現實。

  如今,達克賽德已死。

  原本的循環可以被打破了。

  貝格爾米爾在劇烈的振動中站起身來,他死死的抱住那機械頭顱,就像一個橄欖球員般的向著螺旋城堡的引擎室跑去,一邊跑,他一邊喊道,「護送我完成最後的任務,因果與其它的變數都會攻擊我!羅伯!幫我抵達終點!我們不能被舊有的宿命殺死!」

  「你他媽的這一次得加錢!」羅伯吼了一嗓子後躥了出去,他一拳擊碎了墜落的碎石,然後又在狂奔中補充了一句,「你也別他媽的想在我的面前死掉!」

  ……

  渡鴉在圖書館內那無限重疊的大門之中虛弱的倒下了,但即便如此,她也始終死死抓住懷裡的襁褓。

  渡鴉身上破爛的黑色長袍灰飛煙滅,仿佛一切物質都在這個愈發漆黑的虛空中被剝奪了存在的意義。

  但渡鴉沒有消失,她如同新生兒般的蜷縮在黑暗之中,她就是那唯一散發著微光的存在,而她的存在也意味著她的思想被這片黑暗包容接納,或者說,渡鴉接納了這片原始純粹的黑暗。

  就像回到了出生前的那片生命海洋。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出現了,他的面容隱沒於黑暗之中。他在渡鴉的面前單膝跪地,然後伸手觸碰那個襁褓。

  渡鴉掙扎著直起脖子,並且更加用力的抱進手中的襁褓,她那仍然略顯稚嫩、污跡斑斑的俏臉上帶著一絲惶恐,她警惕地的觀察著眼前的男人,很快的,她認出了這個男人,她似乎也記起了更多。

  她瞪大雙眼,在急促的呼吸聲中,渡鴉想起了自己每一次的嘗試,每一次的輪迴。

  「不……如果你接納了它,你會再一次的成為過去的你!你會再次以安德里的身份走入現實!去經歷又一次的輪迴!」渡鴉顫聲說道,「那不是改變!那是一次次的死循環!你會在雷文斯坎福利院醒來!你會與約翰·康斯坦丁走向驅魔的道路!你們會經歷已經經歷了無數次的戰爭!然後再度抵達這裡!」

  「我既是過去。」男人從黑暗中露出了自己的面容,那是一半兒是安德烈,一半兒是陳宇的面容,他們如今卻又在渡鴉的記憶下扭曲成了一團漩渦,仿佛他受到了渡鴉的影響。

  「但那不是你承諾的改變!」渡鴉哭了,她即將崩潰,因為支撐著她走到這片黑暗起源的是希望,但當她所有失落的記憶回歸後卻發現,這不過是已經經歷了無數次的死循環,一個死結,一個無果的輪迴。

  「沒錯,渡鴉。」男人笑了,他的周圍出現了數面鏡子,每一個鏡子內倒影的都是不同的自己。

  年輕,年少,白髮,黑髮,屬於安德烈的,屬於陳宇的。

  在男人的面前,嬰兒的啼哭聲愈發響亮。

  渡鴉撲進了男人的懷中,她哭泣著,「這不公平!你就像是整個世界的祭品!而你明明可以離開!」

  「你要拯救的是屬於自己的世界,而我要拯救的卻是曾經拯救了我的黃昏。」男人溫柔的拍了拍渡鴉的後背,他輕聲說道,「做出你的選擇吧,渡鴉。直到你真正的找到了答案之前,我會一直等待著你,我會等著你去選擇完成屬於你的故事,蕾切爾·羅斯。」

  渡鴉抽泣著、絕望著與男人分開,她捧起了襁褓,她在無奈中想要再一次的將襁褓遞給男人,讓其走向現實,開始又一次的絕望輪迴,去保住舊有的造物,去保住過去……

  渡鴉忽然愣住了,她猛然間抬起頭,她看向男人,那張臉逐漸的穩定下來,陳宇的面容如今正常的在黑暗中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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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終於做出了選擇。」陳宇欣慰的笑了,他必須等待著渡鴉,因為她屬於這個造物,因為她是整個賭局中成功的關鍵,她是破壞舊有命運的核心,她來自靈薄獄,她可以帶回所有被遺忘的記憶,這無法勉強,她必須自己頓悟這一切。

  「蕾切爾·羅斯……」渡鴉熱淚盈眶的呢喃著,她仿佛看到了一片柔和燦爛的光芒,在那光芒之中,作為高中生的自己經歷著普通女孩兒的一生,那不是在「午夜老爹」的俱樂部,那也不是在阿查拉斯的神廟,她站在光中,她不再披著黑暗的斗篷去隱藏自己,她甚至在笑,開心的笑著,而她的朋友在她的身邊,「那是我的未來,不是過去!蕾切爾……我喜歡這個名字!那是我的未來!」

  渡鴉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過來,周圍的鏡子碎裂崩塌了,仿佛囚禁著她過去的最後一點兒痕跡消失了。

  渡鴉抱住了手中的襁褓,她慢慢站起身來,她走向了唯一留存的一個有著星星與月亮卡通圖案的箱子,那是代表著宿命的塔羅牌「試金石」的化身。她、渡鴉將門開啟,然後看到了一個血紅的嬰兒就在那箱子中靜靜地等待著。

  那是三宮最後的痕跡,那也是所有被遺忘者的記憶。

  那並不是邪惡,而是生命忘卻的記憶。

  渡鴉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陳宇,她發自肺腑的笑了起來,「謝謝你,陳。」

  緊接著,少女在遠處打字機與黑暗中不斷的敲擊聲下走向了屬於自己的故事終點。

  那第一個篇章的終點。

  當紙張飛揚,新的故事開始了。

  陳宇走上前去,他從箱子內抱起了襁褓中的渡鴉,那新生兒渡鴉,那個改變了自己未來的渡鴉。

  那個即將成為嶄新命運的渡鴉。

  ……

  1979年的哥譚郊外。

  曾經作為「試金石」宿主的吉爾·普林斯托裹緊大衣在冷風中叼著一根煙瞥向公路外的黑暗森林。

  她在等待著什麼,她有些緊張,黑色短髮下的一場原本極為自信的美麗臉龐顯得無比慌亂,她甚至抿住了嘴唇。

  等到一聲嬰兒的啼哭響起之時,吉爾張開了嘴,她渾身一顫,煙掉在了地上。而她則用顫抖的手激動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有些想要哭泣,但一直都在與這個混蛋世界反抗的她不允許自己那麼軟弱。

  因為一個嶄新的未來在等待著她,她得到了陳宇承諾過的那個希望。

  吉爾走過了空曠無人的公路,她走進了黑暗的森林,她走向了林中的一個襁褓。

  「我就在這裡,親愛的。」吉爾呢喃著,仿佛在練習自我介紹,她很快笑了,因為那只是一個小嬰兒,她加快了腳步,她走進了森林的深處,她覺得在黑暗之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她,就像是整個宇宙將她包圍了一般。

  「我不會害怕的……」吉爾抿住了嘴唇,她無比堅定的在看不見的道路上走著,直到月光灑在了一片空白的林地上,而在那林地的中心,便是那個襁褓。

  吉爾走了過去,她跪在了地上,然後彎下腰用雙手抱起了襁褓和襁褓里的嬰兒。

  嬰兒的哭聲停止了,她的一對兒大眼睛裡倒映著吉爾悲喜交加的臉,嬰兒很快笑了,而她額頭中心上那一點紅色的痣似乎也微微泛著光澤。

  「你好啊,蕾切爾·羅斯。」吉爾流下了眼淚,她微笑著親吻即將成為她女兒的這個嬰兒稚嫩的小臉,她發誓般的說道,「我不會成為我的母親,我會給你一切,我愛你,蕾切爾。」

  月光灑在了吉爾身上,在這一刻,她仿佛就是聖母瑪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