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張郃心思 博望變天

  第726章 張郃心思 博望變天

  不出張嶷的所料,在張郃率軍剛剛離開新野城十數里後,天空中就慢慢降下了雨水。

  而張嶷從州泰的口中得知,據他對南陽郡天氣的了解,接下來雨勢只會越來越大,不會停止。

  聽到州泰的分析後,張嶷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張郃為了隱蔽行跡,並未率軍行走官道。

  而就算是當世的官道,也無法和後世的瀝青路相比。

  隨著雨水的漸漸落下,上萬漢軍腳下的山路,變得泥濘了起來。

  這大大影響了漢軍的行軍進度。

  雖說吳軍之前也曾冒著大雨行軍過,可他們的情況與漢軍不同。

  縱使雨勢再大,夏口前往永安的路程中,有很大一段乃是水路。

  吳軍有著數量眾多,技術先進的戰船。

  那些戰船,在最大程度上保證了吳軍的行軍速度。

  可漢軍並沒這個優勢。

  他們只能靠自己的雙腳,一步步翻山越嶺,走在泥濘不堪的山路中。

  泥濘的道路有多難走,想來後世在農村長大的人應該有體會。

  最重要的是,既然是為了奇襲,那麼上萬漢軍都是隨身攜帶武器出發的。

  平時以漢軍的身體素質,要想帶著裝備奇襲近百里,並不是做不到。

  但惡劣的天氣環境,卻讓平時對漢軍來說輕鬆的一件事,在當下變得艱難起來。

  在繼續走出十數里後,有許多漢軍感覺到小腿發麻,雙手酸痛。

  不止普通的士卒如此,就是身體素質稍差一些的將官,也有著這種感覺。

  甚至由於不小心,還有一些漢軍不小心滑倒,從而掉落進了下方的山澗中。

  那些掉下去的漢軍,在失去生命前,發出了一聲聲的驚吼。

  而那些聲驚吼,藉助著山澗的幽深,又久久飄蕩在上萬天策軍的耳中。

  在忍耐了許久後,張嶷最終忍不住了。

  張嶷大步上前來到張郃的面前請命道:

  「將軍,讓兒郎們歇息一會吧!」

  「至少可以等雨勢減少了,我軍再繼續出發。」

  張嶷怕再這麼行軍下去,上萬天策軍的非戰鬥減員,會越來越嚴重。

  這對天策軍的戰鬥力與士氣,是一個很重的打擊。

  可張郃的堅決,還是超出了張嶷的預料。

  「開弓沒有回頭箭。

  吾既率軍出發,必要斬城而回。」

  掉落山澗漢軍引發的驚吼聲,張郃並非沒聽到。

  但張郃知道,這是不可避免且必要的犧牲。

  方才在從新野城離開後,他便派出不少斥候隨著大軍行進,觀察著前方的魏軍崗哨狀態。

  當每位斥候回來後,向張郃稟報的都是,魏軍的崗哨都處於大意的狀態中。

  這證明了什麼?

  證明了糜暘的判斷是正確的!

  既然是正確的判斷,為何要因為一些必要的犧牲,而放棄大好的機會呢?

  張郃看了眼已經被泥土浸滿的雙腳,他的眼神不曾有絲毫動搖。

  接著張郃用力抬起腳,再重重地落在泥路上,濺起了幾抹水花。

  「跟著我,繼續前進。」

  張郃的態度,讓張嶷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而見張郃不改變主意,張嶷接下來能做的,就是與幾位將官不斷行走在隊伍周圍,用言語鼓舞著士氣。

  聽著在張嶷的鼓舞下,漸漸快起來的腳步聲,在不為人察覺的時候,張郃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雖說張嶷數次直言勸諫他,但張郃心中對張嶷不僅不討厭,反而頗為喜愛。

  這不是因為張嶷身為糜暘心腹的身份,是因為張嶷的每句話,都是以公心為基礎。

  這樣的品質,在曹魏是很少見的。

  而擁有這樣品質的人,未來之路,定然光明。

  自張郃來到大漢後,他就發現先前投降過來的魏臣,都在不約而同地做著一些事。

  那便是在大漢朝野中,尋找心中的潛力股,與他們交好,並將自己的本事交給他們。

  這是投降過來的魏臣,在為家族的未來考慮。

  那些魏臣中,最成功的莫過于于禁了。

  公安之戰後,于禁在世人面前幾乎絕跡,可在大漢的都城,他可是一向活躍的很。

  凡有拜訪之人,于禁必提及當年他與糜暘,在公安的光輝歲月。

  說著多了,加上糜暘從未對這件事表達過不滿,漸漸地每位漢臣都幾乎知道了,于禁與糜暘的關係很好。

  這在根本上,提高了于禁在大漢的地位。

  劉備去世時,于禁身為一個降將,他為劉備哭靈的順序,竟然還在趙雲等人之上呢。

  有這樣的好榜樣在前,張郃不可能不去效仿。

  而在多次的觀察下,他對張嶷是有著這般期盼的。

  自出征以來,他對張嶷說的每句話,其實每句話都是在教導。

  想到這,張郃重新鼓起力氣,朝著山頂攀登而去。

  由於對荊北的地形很熟悉,今日的行軍路線,是張郃親自敲定的。

  這條行軍路線,可以避開絕大多數魏軍崗哨,也可以大大縮短路程,就是頗為崎嶇難行。

  但張郃卻相信,他身後的天策軍不會讓他失望。

  當年在益州時,張飛不就是率軍翻山越嶺,突襲到他身前將他一頓爆錘的嗎?

  以前的漢軍做得到,沒理由現在不行。

  不知道繼續走了多久,當天色漸漸暗下來時,上萬漢軍終於從布滿危險的密林中走出。

  走出密林中,張郃讓人清點了一下人數。

  清點後張郃發現,漢軍少了上百人。

  這上百人幾乎都是在路上,因各種原因而喪生的。

  當世的惡劣天氣,有時比猛獸更加兇猛。

  而除去喪生上百人外,張郃還得知了軍中有不少人受了傷。

  這部分人,大多是被山林中的毒蟲猛獸所襲。

  在得知了目前漢軍的情況後,張郃的心中不憂反喜。

  今日的行軍,可謂是十分艱難的。

  張郃心中原本做好了,減員會頗為嚴重的準備。

  但沒想到,減員的情況比他預想的好上太多。

  張郃不禁在心中,暗贊了一下天策軍的精銳。

  隨後張郃便做出了戰鬥安排。

  張郃先命州泰為先鋒,率軍三千以最快的速度攻占下方的一個村落。

  熟知魏軍崗哨的張郃知道,那處村落中駐紮的都是魏軍,是宛城與博望聯絡的一個樞紐。

  而在州泰率軍離開後,張郃讓剩餘的部隊好好休整一下。

  剩餘的部隊並未休整多久,張郃就得知了州泰攻下村落的消息。

  得知這個消息後,張郃快速布置起其他的任務。

  「州泰領兵在村落中休整,並等雨勢稍停時,派兵從後搶占宛城與博望之間的各處崗哨、要道。」

  在布置好州泰的任務後,張郃將目光看向柳隱。

  「你率千餘人,留在此處照顧傷員,並時刻警惕我軍的後路。

  若是發現後路有異常,定要及時來報。」

  等布置好這一重後,張郃轉頭看向若有所思的張嶷,對著他說道:

  「你便率剩餘的五千士卒,與我一同前往博望。」

  張嶷聽到張郃的話後,連忙表示領命。

  不久後,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

  而趁著漆黑的天色,張郃與連夜率軍朝著博望前進。

  哪怕天色暗了下來,讓許多漢軍看不清周圍的環境。

  但從身體濕潤的觸感,及耳邊響亮的雨聲可以判斷出,雨勢不僅未曾減少,反而變得越來越大了。

  再加上白天與夜晚是兩種不同的環境。

  儘管天策軍都嚴格按照糜暘定下的「七日一肉」的伙食標準,但這只能慢慢改善天策軍的夜盲症,不足以讓天策軍在夜間能夠如白晝般視物。

  對於迷信鬼神的當世人來說,夜幕暗下來後,他們內心一些深藏的恐懼,會不自覺的被觸發。

  這一點就是再精銳的士卒也不會例外。

  特別是天策軍從未進入過荊北,對於他們來說,他們現在身處的環境完全陌生,又一片漆黑。

  一種未知的恐怖感,正在慢慢侵襲每位天策軍的內心。

  而這種恐怖感,在一件事發生後,更是有著被引爆的趨勢。

  隨著雨勢的漸急,道路中也颳起了大風。

  迅猛的大風,甚至將軍旗都吹破了。

  在暗夜中行軍,軍旗就是全軍上下的指路明燈,也是他們的精神寄託所在。

  於是當軍旗被吹破了,許多天策中不由得發出了驚呼聲。

  當聽到天策軍的驚呼聲後,張郃的第一反應,就是要轉身安撫軍心。

  可還未等他行動,張嶷便率先如白日一般,奔走在隊伍的前後不斷喊著:

  「吾乃張嶷,今日乃是奉大司馬之命行事,勿憂!」

  張嶷的話頗為簡單,可透露出的信息卻不簡單。

  眾所周知,張嶷乃是大司馬糜暘的愛將。

  另外眾人也都知道的是,糜暘在天策軍中的威望有多高。

  當張嶷的呼喊聲,在漢軍隊伍中響起後,很快的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便慢慢消失不見。

  數千天策軍相信張嶷不會假傳糜暘的命令。

  而他們更相信,糜暘不會害他們。

  在意識到這一點,即使天再黑,雨再急,數千天策軍的內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等到內心安定後,數千漢軍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不少。

  待到三更天時,數千天策軍已經頗為靠近博望城。

  而走到這處,張郃發現他附近有一處養家禽的池塘。

  察覺到這一點後,張郃當即下令天策軍撿起地上的石子,朝著池塘中砸去。

  許多家禽在池塘中本在睡眠,卻突然被漫天的石子所砸。

  身體吃痛的它們,很快就此起彼伏地鳴叫起來。

  這響亮的鳴叫聲,幾乎完美的掩蓋了數千天策軍行軍的聲音。

  待到四更天左右時,數千天策軍已經在張郃的率領下來到城下。

  而由於數千天策軍來得太過隱秘突然,這時城上的魏軍都在酣睡,竟沒有一人察覺到異常。

  見狀張郃也不耽擱。

  曾經率軍駐守荊北的張郃,對於博望這座城池的城防並不陌生。

  他知道博望的城防雖算不上差,但卻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張郃帶著天策軍繞到城北城牆的一處,然後命人找出軍中的大力士,在城牆的某處開始猛砸。

  見到張郃的行為後,張嶷的臉上不可避免的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他承認自己找的,都是軍中有名的大力士。

  但他們現在砸的可是城牆,怎麼可能砸的動?

  可還未等張嶷疑惑多久,藉助著火光,下一刻他的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只見數位大力士還未猛砸多久,他們所砸的牆面就慢慢出現了破洞。

  察覺到張嶷的驚詫後,張郃笑著解釋道:

  「建安初年時,先帝曾在劉表的支持下發動過一次北伐。

  那次北伐先帝曾一度占據博望,逼近許昌。

  後來曹操率重兵猛攻博望,才將先帝逼退。

  雖說那次博望,讓魏軍成功拿下了博望,但也對博望的北面城牆,造成了難以休整的破壞。

  再加上以往曹魏防線在樊城,絲毫不會預料到博望會有朝一日面對敵軍,故而一直未曾對博望的城牆進行過大力修復。

  我以往在曹魏,就曾提議過要提防這一點。

  但今日看來,很明顯我的提議,一直未被採納過。」

  張郃緩緩道出了他知道的隱秘。

  而當張郃話音落下後,張郃看著張嶷說道:

  「今城牆已開,不知伯岐願入否?」

  言語間,張郃竟是要將先登的功勞白白讓給張嶷。

  只是先登雖意味著首功,卻也要承受著不小的風險。

  但很明顯,張嶷是不怕的。

  於是張嶷興奮地對張郃一拜後,便帶著上百勇士從砸開的洞口中,鑽入了城中。

  張嶷在來到城內後,立刻就率著上百勇士朝著城牆上跑去。

  由於家禽的叫聲及雨聲的遮掩,城牆上的魏軍並未聽到什麼異常的動靜,這導致他們還處於熟睡中。

  為了保證拿下博望萬無一失,張嶷並未對這些熟睡的敵人手下留情。

  在張嶷的命令下,那些熟睡的守城魏軍,很快就在睡夢中被結束了生命。

  而他們在臨死前,甚至一道預警都來不及發出。

  在清理了城牆上的魏軍後,張嶷連忙來到城下打開了城門。

  隨著城門的完全打開,早已經按捺不住的數千天策軍,如虎狼一般徑直衝入博望城中。

  巧的是當數千天策軍沖入的那一刻,正是清晨的第一抹光亮浮現的時候。

  「五更咯。

  黃初六年八月三十至!」

  更夫的報時聲,響亮的在城內四處飄蕩著。

  但很快的,在北面城牆附近的幾名更夫,臉上就露出驚恐的面容。

  張嶷手持利刃來到更夫的面前,拿起更夫的木錘,在銅鑼上重重敲擊了一下道:

  「非也!

  應該是章武六年八月三十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