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操的靈榻之前,魏王太子曹丕伏地痛哭不已。【記住本站域名】
看著曹丕那悲痛不能自已的模樣,殿中的諸位大臣無一不被曹丕的孝心所感動。
這時諫議大夫身兼領喪大臣的賈逵,他走到曹丕身前,對著曹丕言道:「先君薨逝,乃是魏國生民之哀。」
「太子身負國之重任,大王方才薨逝,人心勢必浮動。」
「太子應暫息悲痛之心,承接起治理國家的重任,安撫人心,如此大王在天有靈,方才不再有所牽絆。」
但面對著賈逵的勸諫,曹丕依舊一副悲傷不能自己的樣子。
君父驟然薨逝,曹丕的悲哀雖然賈逵可以理解,但這時不是只顧著哭的時候。
賈逵利用領喪大臣的身份,取過魏王璽綬,而後他捧著魏王璽綬來到曹丕身前。
魏王璽綬代表著魏王的權力與身份,在來到曹丕身前後,賈逵將魏王璽綬親手交到他手中。
然後賈逵扶起曹丕,讓他面對殿中哭泣的眾大臣。
賈逵強忍心中悲傷,他扶著曹丕面對諸位大臣言道:「先王不幸薨逝,然太子在此,國有儲副,按禮制,先王薨逝,當由太子繼位,諸卿還不來拜見新王。」
說完後賈逵率先朝著曹丕下跪朝拜。
賈逵在魏國中一向很有聲望,加上他又是曹操臨死前親自指定的主喪大臣。
所以在他的率領下,殿中的諸位大臣與曹操的家卷子嗣紛紛朝著曹丕跪拜,行君臣大禮。
「臣等拜見新王。」
在一陣陣的跪拜聲中,魏國太子曹丕靈前繼位,正式成為了魏國新的王。
曹丕看著身前向他跪拜的上百位大臣,看他們俯拜在自己腳下的樣子,他在心中悲傷之餘,心中亦湧出了一股執掌大權的興奮感。
這便是至高權力的滋味嗎?
曹丕身為魏國太子多年,並不是沒有掌握過權力。
在去年的「魏諷謀反桉」中,負責留守鄴城的曹丕,就藉助著他手中的權力,對鄴城展開了一場大清洗,連坐者數千人。
只是之前他是魏國太子,他手中的權力是來源於曹操,並不穩固,也很有限。
但自今日起,他已經成為了新的魏王,成為天下六州實際上的主人。
從此以後他所說的每句話,都是上千萬生靈都必須要遵守的王令。
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會在廣袤無垠的華夏大地上產生巨大的影響。
這種無有節制的,至高無上的權力,讓曹丕的心中對未來充滿了興奮與期待。
只是曹丕心機深沉,他知道目前不是隨意施展他魏王權力的時候,他的魏王地位還不穩固。
就在諸臣朝拜過新魏王曹丕之後,馬上就有一位大臣出來向曹丕諫言:
「當今外有劉備孫權虎視眈眈,內有心懷叵測之輩蠢蠢欲動,先王又驟然薨逝。
臣以為不如暫且將先王薨逝消息隱瞞,秘不發喪,待局勢穩定之後,再公布先王薨逝的消息。」
出拜諫言這人,是時任魏國侍中的陳群,陳長文。
陳群,潁川郡許昌縣人。乃是東漢太丘長陳寔之孫、大鴻臚陳紀之子。
陳群出身名門望族潁川陳氏,早年曾被劉備闢為豫州別駕。
曹操入主徐州時,他被闢為司空西曹掾屬,後轉任參丞相軍事。
曹操封魏公時,他任魏國的御史中丞,封昌武亭侯,後轉任侍中。
陳群有著傑出的治世之才,曹操在世時十分器重他,而陳群也一直竭忠盡職。
他歷任中外,理政經驗豐富,為魏國禮制及政治制度的建設,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最重要的是,他乃是曹丕的「太子四友」之一,乃是標準的太子黨,曹丕的心腹。
陳群出來建言之後,因為他在魏國朝野中的威望以及他的建言卻有可取之處,所以有不少大臣附議。
剛剛繼任魏王的曹丕,在聽到陳群的建言後,臉上亦有著贊同之色。
但是陳群的建議卻遭到了賈逵的反對。
賈逵對著曹丕建言道:「自古有雲,名不正則言不順。」
「今先王薨逝,大王以太子身份繼位乃是合理合法,有何隱瞞之處?」
「況且今日大殿之中臣子眾多,又如何能做到秘不發喪?」
「大王當務之急,一則要將先王薨逝的消息送至許都天子處,讓天子正式冊封大王繼承魏王、丞相之位。」
「二則要將先王薨逝,大王繼位的消息派出使者四處告喪,讓各地官員都來奔喪,朝拜新王。」
名正言順,這是歷代以來權力交接最重要的一環。
雖然曹操之前是天下六州實際上的主人,但在名義上他還是大漢的魏王、丞相。
所以曹丕繼承魏王之位,從程序與名義上必須要得到漢天子的詔命。
再者曹操薨逝這個消息是瞞不住的,一旦傳播出去,勢必會引得人心惶惶。
在這時去秘不發喪簡直就是掩耳盜鈴,結果可能會引發更大的動亂。
曹丕先前魏王太子的身份已經深入人心,天下人心中都做好了曹丕有朝一日繼承王位的準備。
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公布曹操死訊,並讓各地除領兵將領以外的官員前來奔喪,正式定下主臣之名分,這樣才是安撫人心的最佳辦法。
陳群與賈逵截然不同的建言,令剛剛成為魏王的曹丕有些猶疑。
兩個人都說的有道理,雖然從情感上曹丕更偏向陳群,但賈逵身為曹操親自指定的領喪大臣,他的話曹丕亦不能忽視。
在細細思索之後,曹丕最後決定採納賈逵的建言。
也許如今他的身份,只得到了鄴城中大臣的認可。
但鄴城乃是魏國的權力中心,鄴城中的大臣都是魏國的高級官員。
一旦他們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那麼不久後,曹操治下的所有人,自然而然都會承認他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這時各地的領兵大將大多是諸曹、夏侯宗親,他們肯定是擁戴自己的。
有著他們的擁戴與鎮壓,各地並不會因為先王的薨逝而發生大的動亂。
曹丕能被曹操立為王太子,也許他的戰略目光不如曹操出眾,但他本身的才智也是不差的。
心中有了決斷之後,曹丕對著賈逵言道:「賈卿被先王委以治喪重任,今先王薨逝,孤心中悲傷不能自抑,恐短時間內無法視事。
在這段時間以內,還望賈卿主持內外事宜,安定魏國。」
在曹丕吩咐之後,賈逵當即對著曹丕跪拜道:「臣必誓死穩定魏國。」
跪拜曹丕之後,賈逵起身看向大殿中的諸位大臣,他口中發出了一道道命令。
賈逵先是命武衛中郎將許褚率領所典禁軍,將整座王宮給守衛起來,勢要在曹操大喪期間,保證王宮中一干人等的安全。
隨後賈逵再命令中領軍曹休,統領鄴城中的部分中軍,分布重兵把守鄴城的各處城門。
並讓他派出中軍在鄴城中的大城小巷中巡查,以防止在大喪期間有宵小作亂。
賈逵本來就是曹操臨死前指定的主喪大臣,有著在曹操葬禮期間,主持一切的權力。
現在賈逵又得到了新王曹丕的正式任命,所以當他的命令發出之後,許褚與曹休抹掉臉上的眼淚,立即起身按賈逵的吩咐布置防務去了。
在許褚與曹休離開不久之後,大殿之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陣甲士因為奔跑發出的甲胃碰撞聲。
在大殿的窗戶之上,亦映照出許多雄壯武士的身影。
大殿之中的群臣看到這一幕,心中齊齊一凜。
先王雖薨,然魏國卻尚有柱石。
在許褚與曹休領命離去後,賈逵又轉身對著曹丕一拜道:「先王在軍中威望深重,一旦等先王薨逝的消息傳去,鄴城的大軍難免會有躁動。」
「還請大王領百官群臣,乘王駕,率禁軍巡視諸營,穩定軍心。」
賈逵深知鄴城乃是魏國的權力中樞,只要鄴城不亂,那麼鄴城發往各地的文書就不會被阻隔。
在這樣的情況下,天下各地就算知道了曹操薨逝的消息,那麼就不會引發大的動亂。
人心浮動之際,最忌政令不暢。
而要想保證鄴城不亂,就務必要保證鄴城的大軍不亂。
那些大軍都是魏國的精銳所在,只要他們能服從新王曹丕,那麼曹丕在鄴城王宮中的位子才算坐穩了。
賈逵的建言雖讓曹丕有些猶疑,但他最後還是應允道:「可。」
在得到曹丕的應允之後,賈逵大喜,新王或許沒有先王的文韜武略,但他的果決還是有先王之風的。
賈逵馬上命人取來喪服給曹丕換上,而後他命在大殿中的眾臣盡皆換上喪服。
因為在之前曹操就有感自身可能時日不久,所以一應喪服儀具,他早命人準備好。
做完這一步後,賈逵讓他的副手司馬懿留在大殿中,負責安排靈堂、為先王整理遺體儀容的一切事務。
面對著賈逵的吩咐,司馬懿下拜領命。
賈逵自己則親自陪同著曹丕領著文武百官,朝著大殿外走去。
在大殿外的台階之下,停著往年曹操在世時乘坐的六馬金根車。
看到那駕代表著王權的王駕,曹丕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渴望。
但在群臣面前,他掩飾的很好。
當曹丕與文武百官下了台階,來到六馬金根車前時,賈逵親自將曹丕扶上六馬金根車。
【講真,最近一直用看書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 安卓蘋果均可。】
而後他命文武百官跟在王駕身後,朝著城內的軍營進發。
當王駕上的御者揮舞起馬鞭,抽在身前的六匹駿馬身上時,也許是駿馬通靈,它們似乎感覺到今日它們所載乘的,不再是之前那個睥睨四方的魏王了。
所以它們口中紛紛發出一聲悲鳴,而後邁動著馬蹄朝著宮門外而去。
鄴城乃是魏國王都,要想將這樣一座布滿公卿世家的王都戒嚴,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是做不到的。
曹休聽從賈逵的吩咐,並沒有將曹操薨逝曹丕繼位的消息隱瞞,他亦正是用這理由對鄴城實行戒嚴的。
而當曹操薨逝的消息漸漸傳進軍營中時,因為鄴城的軍士大多苦於服勞役,沒有了曹操威望的鎮壓之下,一些小規模的騷動就開始在軍營中蔓延著。
就在這時,一輛氣派威嚴的六馬王駕開始駛入軍營之中,王駕由上百位大臣及數千虎豹騎所守護著。
當軍營中的士卒看到那熟悉的,代表魏王威嚴的王駕到來時,他們的內心中的不安漸漸安定下來。
曹操雖死,餘威尚在,況且曹丕留守鄴城多年,在鄴城中亦是有著威望的。
也許底層士卒是會不安,但鄴城大軍中的將官,大多是曹操留下的親信。
在魏王威望與各級軍官的壓制下,那些小規模的動亂及時被彌平,最終沒有引發大規模的動亂。
曹操的遺體經過整理之後,已經被放進了棺槨之中。
曹操的棺槨在眾多靈幔的遮掩下,隱在大殿的深處。
曹操生前遺留下的薰香,正在大殿中的香爐中燃燒著散發著香味。
在偌大的大殿中,許多靈燭正在緩緩燃燒著,為漆黑的大殿中帶來為數不多的光亮。
時值深夜,在灰暗幽深的大殿之中,曹丕一身喪服跪在曹操的靈位前。
曹丕在從軍營中回來之後,就來到了大殿之中。
他將大殿中的侍衛全部屏退,他有些私密話想要與死去的父親訴說。
「父王,還記得小時候,我聽從你的教誨,廣學博覽,很小的時候就通讀詩、論。
那時候你親自教我學射箭,在你的教導之下,我六歲射箭,八歲能騎,十歲就可以跟隨你四處征戰。」
「雖然你那時候很嚴厲,並且目光都在大兄的身上,但是那段時間我卻很開心。
因為我每當學有所成,你總會摸著我的頭誇讚我。」
「但是後來變了,大兄戰死宛城之後,你對我就不再有過誇讚,對我越來越嚴苛。
難道父王是認為當年死在宛城的應該是我,不是大兄嗎?」
「為了引起你的重視,我不斷砥礪自身,但二十多年以來,我一直所想要的誇讚卻從未有過。」
「大兄在時,你的目光都在大兄身上。大兄死了,又有了倉舒。
倉舒死了,你又將希望都寄托在子建身上。
難道我就真的那麼差勁,得不到你的肯定嗎?」
說到最後,曹丕的話語中充滿了不解與悲哀。
在曹操臨死前的一刻,曹丕都在隱藏著真正的自己。
在曹操死之後,曹丕才敢真正表達自己的想法。
在曹丕的心中,他並非不敬愛他的父親。
曹操一直就猶如高山上的蒼松一般,是他一輩子追趕的對象。
但後來,在曹操的刻意打壓之下,他對曹操的敬愛變成了畏懼。
只是曹丕不知道的是,在曹操臨死前的那一刻,他是有想像幼時一般,伸出手撫摸他的頭的。
但可惜的是,他二十多年來苦苦追求的一個動作,最後卻被他的畏懼所破壞。
父不知子,子不知父,這到底是誰的錯呢?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