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女留學生遇害案(5)

  「不一定每天都讓你接送,但你每天都得開著車上下班,因為我有可能自己開車上班,但是下班想讓你送。」

  寧稚滿口答應:「沒問題!多大事兒!有車開我還不開心嗎?」

  蕭讓彎唇,擰開礦泉水喝一口:「說回案子。」

  寧稚把筆記本抱到腿上:「您請說。」

  「祈福音樂會後第二天,掌握錄音內容的警方立刻逮捕了嫌犯,因為直到這個時候,警方和檢方才勉強有了可以起訴並將其定罪的證據。」

  寧稚抓住「勉強」兩個字,問:「但其實還是有難度的對嗎?因為沒有找到屍體。」

  蕭讓搖頭:「不僅沒找到屍體,還有許多事情,都在阻礙嫌犯被定罪。」

  寧稚急道:「為什麼?」

  「嫌犯被捕後不久,警方在他公寓內發現了血跡、血清、DNA、手印等證據。其中部分血跡和DNA的檢測結果顯示屬於死者。警犬還在公寓衛生間裡嗅到了人體的氣味……」

  寧稚嘆氣:「周叔叔知道了嗎?」

  蕭讓點頭:「他很快就知道了檢測結果,心如刀絞。他對萬律說——我知道以後的日子是沒法過下去的。」

  寧稚紅了眼眶。

  她不明白,命運為什麼要如此摧殘這個可憐的家庭。

  蕭讓繼續說道:「四個月前,檢方決定以「綁架致死罪」起訴嫌犯。如果定罪,最低可判終身監禁,最高則是死刑。可屍體始終找不到,即便拿到嫌犯錄音的口供,也還不能補齊完整的證據鏈。」

  寧稚氣道:「就拿這個人沒有辦法了嗎?他為什麼不交代屍體的去向?他都被抓起來了,警方還是沒辦法讓他交代屍體的下落嗎?」

  「嫌犯很狡猾,他知道,一旦找到屍體,大概率是死刑,所以他拒不交代屍體的去向。」

  寧稚低吼:「這裡的警察幹什麼吃的?人在他們手上,還有他們問不出來的事情嗎?」

  「各國警察辦案的手法不一樣。當地警方確實有在做事。」

  「連屍體都問不出來,他們到底做了什麼實事?」

  蕭讓笑:「你這些疑問,是大部分知道這個案子的華人的疑問,包括周家人的疑問。國情不同,很正常。」

  寧稚知道他的意思,嘆了嘆氣:「您繼續。」

  「為了完整的證據鏈,警方幾乎把嫌犯的公寓整個拆空,包括牆壁、地板、棒球棒,尤其是睡房和衛生間,幾乎整個平挪到了實驗室,做DNA和血液檢驗,來證明死者的確去過他的公寓,而且受到了傷害。加上死者失蹤前後的監控視頻、目擊者的指認、線人的錄音口供,整個證據鏈條才拼湊完整。即便沒找到屍體,警方也在努力破案。」

  聽到這裡,寧稚情緒稍稍平復。但她仍籠罩在巨大的恐慌與難過中。

  「咱們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入土為安。一個人沒了,可屍骨卻無法回到家鄉,無法獲得安息,成為孤魂野鬼——這對她的家人來說,是一輩子無法抹去的傷害。」寧稚抬手按了按眼角,「別說找不到屍骨了,就是把姥姥的骨灰寄放在公共墓堂,我和我媽都很難過,怕姥姥在人間遊蕩,無法安息。」

  姥姥是寧稚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說起姥姥,寧稚眼淚從眼眶滾落。

  蕭讓克制著抱她的衝動,說:「我讓財務先預支十萬塊的工資給你,收到了嗎?」

  寧稚撓撓頭髮:「過年後回來,財務讓我去簽字辦手續,我拒絕了。謝謝您的好意。」

  那時候,她因為拒絕考研,蕭讓不讓她跟案子,她跟他鬧彆扭,也不知道自己能在金誠做多久,就拒絕了這筆錢。

  蕭讓知道她在想什麼,抬手點了點她的腦門:「你這個人,我說你點什麼好?」

  「那就別說唄!」

  「我還偏要說!」

  寧稚別過臉去。

  「你這個人,一邊哭著說沒辦法讓姥姥入土為安,很難過,一邊又不樂意預支薪水;一邊哭著說人家歧視你的學歷,一邊又拒絕考研!言行不一,說的就是你這樣的!」

  寧稚一噎,沒說出話來,揉著額頭別過臉去,倔強道:「我有自己的節奏,是你一味要我聽你的。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幹嘛要聽你的!」

  蕭讓氣道:「如果要成為你什麼人,才能讓你聽話,那從今天開始,我做你師父。」

  寧稚笑:「師父?當人家師父,可是得把本事全盤托出交給徒弟的呀!」

  「我對你還不夠全盤托出?」

  「你肯定還自己藏著什麼,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你肯定沒有全教我。」

  蕭讓又點她的額頭:「你這小腦袋瓜子,淨想那些有的沒的。」

  寧稚氣呼呼地揮開他的手:「好了啦,不想說了。繼續說回案子。」

  她扶了扶框鏡,十指放在鍵盤上,繼續編輯筆記。

  蕭讓回想半晌:「剛說到哪兒了?」

  「雖然沒找到屍體,但警方還是通過物證、人證和口供組成了完整的證據鏈。」

  蕭讓想起來了,繼續說道:「雖然證據鏈完整了,但案子的推進還是受到阻礙,包括來自辯方律師的各種阻撓。」

  寧稚十指在鍵盤上敲擊著,每一下都很沉重。

  「檢方對嫌疑人以死刑起訴。可開庭前,辯方律師卻對檢方的證據鏈又提出數十次動議,不管是血液檢測結果、DNA檢測結果、錄音,還是線人的證詞、當地警方的作證,他們均提出排除證據的動議,拖延時間。對於他們來講,不管什麼地方有一根稻草都要撈一下,檢方可能使用的任何的證據,他們都提出各式各樣的理由要求排除。」

  寧稚雙手一頓:「我明白作為律師,要為當事人爭取最大的權益。但這些法援律師,未免也太盡力了。」

  話到這裡,她嘲諷地笑了下:「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狂魔,獲得了一個能力極強的、擁有豐富死刑案辯護經驗的律師團,他們千方百計阻撓法律對嫌犯的定罪,只因忠於自己律師的職責。即便他們也知道自己辯護的這個嫌犯是死罪,可卻能因為他們出色的辯護技巧而逃過死刑。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