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當年

  寧稚走路回到芽兒巷,進了樓棟,邊爬樓梯,邊把新宿舍的照片發給張晗。

  【組裡給了我新宿舍,有三個房間!以後你不用早八的時候,就來跟我住呀!】

  這棟樓的租戶大多為服務行業的人,這會兒,都已經外出上夜班,樓道里安安靜靜的,能聽見寧稚的高跟鞋踩在樓梯上的噠噠聲。

  她退出微信,過了四樓轉角,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子蹲在自家門外。

  看清楚那人是張晗,寧稚快步上樓。

  「晗晗,你等很久了嗎?怎麼沒給我打電話說你要過來呀?」

  張晗站起身,臉色不好。

  寧稚預感不好,趕緊開了門,扶著她進屋,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張晗喝過水,臉色才好一些。

  寧稚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過來的?」

  張晗白著臉說:「我坐公車……」

  寧稚緊張:「你怎麼沒打車呀?你不能坐公車的呀!」

  「我以為在北京,應該不怕了……沒想到事情過去這麼多年,我還……」

  寧稚嘆氣,抱住她,輕聲說:「我在呢!沒事的,不怕!你晚上住我這兒,別回去了,明兒我去機場之前,把你捎帶回學校。」

  「好。」

  「對了,這麼晚來找我,什麼事兒呢?」

  「我想說你這次去上海,得挺長時間,就來看看你。」

  寧稚心疼,抱緊了她:「我去找你也一樣,早知道我去找你了。」

  「宿舍人多,說話不方便,我來好一點。」

  寧稚輕拍張晗後背安撫半晌,分開彼此。

  「你去洗個熱水澡,我做晚飯。」她起身,從衣櫃拿了乾淨的睡衣和毛巾放到浴室,「晗晗,你想吃什麼?吃麵還是吃粥?」

  「不用了,我沒什麼食慾。」

  寧稚笑:「我還沒吃晚飯呢,陪我吃點,就吃麵吧?」

  「好。」

  寧稚進廚房忙活。

  兩碗鮮蝦陽春麵端出來的時候,張晗也洗好澡。

  倆人在餐桌邊坐下,邊吃邊說話。

  寧稚找話題轉移張晗的注意力:「你知道我昨兒在所里碰見誰了嗎?」

  張晗回神:「誰?」

  「趙學峰!」寧稚生氣地戳著面,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張晗。

  「我沒想到他的小三就是金誠的律師!難怪當年是金誠代理他和我媽媽的離婚案!看來他離婚的一切手續,都是李丹暗中主導!」

  張晗說:「確實是這個李丹嗎?會不會是又換人了?」

  「就是她!我今天中午在餐廳碰到知產部的助理了,她們說李丹有一對雙胞胎兒子,去年還生了一個女兒!這跟趙家人說的一致!」

  張晗覺得奇怪:「你進金誠也半年不止了,都沒發現彼此的存在嗎?」

  寧稚回想半晌:「我進金誠這段時間,她剛好休產假,是過年後才來上班的。就是這麼湊巧。」

  張晗嘆氣:「這個世界也太小了。真是冤家路窄。這個李丹多大呀?」

  「應該大不了我多少,也就三十多吧,可能和蕭律差不多歲數。」

  張晗「啊」了一聲:「那她和你爸爸差了一輪多呀!」

  「快兩輪了吧。」寧稚鄙夷道,「趙學峰都能當她爸了,真噁心!」

  倆人吃著熱湯麵,又吐槽了趙學峰和李丹,張晗從恐懼中抽離出來,狀態好些了,主動說道:「我剛等你的時候,老感覺有人跟著我上樓梯,有點害怕。」

  寧稚心疼,拿出手機,點開晚上拍的新宿舍的照片給她看。

  「我從上海回來就搬去這裡,這邊安保很嚴格的,外賣都上不了樓。有三個房間,以後你搬去和我住!」

  張晗點點頭:「我付房租給你。」

  寧稚笑:「這個宿舍不用錢,付啥房租呀!免費住!」

  張晗羨慕道:「你們所福利真好!整得我也想進金誠了!」

  寧稚哈哈大笑:「你一個立志當法官、當檢察官的人,怎麼可能看得上律所。」

  張晗怕她誤會,解釋道:「我沒有看不起律所。如果不是當年的案子,我應該也會選擇成為一名律師。」

  說起當年的案子,倆人都不說話了。

  寧稚率先打破沉默:「還是沒有那個人的消息嗎?」

  張晗搖頭:「沒有。剛在外頭等你的時候,我給陳警官打了電話,他還是不告訴我那人的下落。說是家屬要求的,說了,會害他犯錯誤。」

  寧稚點點頭:「也是。那人救你的時候,歲數也不大吧?曝光身份可能會被加害人報復,所以他家人對警方提出這個要求,也正常。但你暈倒之前,真的沒看到那人長什麼樣嗎?」

  「只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從巷子口跑進來,然後我就失去意識了……聽辦案的檢察官說,他為了救我,腹部中刀,很嚴重……」

  事情已經過去六年,如今再想起,張晗還是害怕,拿著筷子的手在發抖。

  寧稚按住她的手,給她力量:「這裡是北京,不怕!」

  張晗強忍情緒,低頭吃麵。

  她高二那年,晚自修下課,搭公車回家,被人尾隨至小巷子,差點被強姦。

  一位路過的男生為了救她,赤手與歹徒搏鬥,腹部中刀。

  多年來,她一直不放棄尋找對方,但警方為了保護證人,一點消息都不透露給她。

  如今,張晗也僅知道救自己的人是年輕的男孩,腹部中刀,其他一概不知。

  但她也從此得了PTSD,再也乘不了公車。

  今天她鼓起勇氣一試,還是失敗了。

  這些寧稚都知道。

  倆人都在高二那年出事,都因為那件事導致成績退步,也因為那件事而堅定地選擇了學法。

  寧稚立志成為優秀的家事律師,為所有在婚姻中被傷害的女性提供法律的保護。

  張晗立志成為法官或檢察官,送天下所有罪犯進監獄。

  倆人互相憐惜,志同道合。

  吃完麵條,張晗去洗碗,寧稚洗澡,然後一起躺進暖敷敷的被窩。

  倆人剛說了會兒話,寧稚的手機就響了。

  見是蕭讓來電,她頭皮發緊,按掉鈴聲,崩潰道:「慘了慘了,蕭律的電話又來了!他每次這麼晚打電話准沒好事兒!一定是喝醉了要我去接他!」

  鈴聲停止。

  幾秒後微信響,看到未讀消息來自蕭讓,寧稚把手機塞給張晗,拿手捂住眼睛:「就當我睡了沒接到電話也沒看到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