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寧稚一早前往看守所會見許小屏。
此時距離開庭只剩13天。
她打開錄音筆,看著許小屏,問:「案發當晚,馬遠車強迫你發生關係,你拒絕,他就去馬慧慧的床上拉扯馬慧慧,你哭著把他拉回去,同意與他發生關係。他到底威脅了你什麼,導致你在同意與他發生關係後,又殺了他?」
許小屏只是低頭落淚,什麼都不肯說。
寧稚深吸一氣,艱難開口:「馬遠車是不是威脅你——如果你不跟他發生關係,他就要跟馬慧慧發生關係?」
原本低頭的許小屏突然抬起頭,錯愕地看著寧稚。
眼中是厚重的恐懼和絕望,以至於整個人劇烈地發起抖。
寧稚什麼都明白了。
許小屏真正的殺夫動機是——她擔心馬遠車總有一天要侵犯馬慧慧!
為了保護女兒,她只得對馬遠車痛下殺手。這也解釋了——為何染病的馬遠車,在過去無數次逼迫她發生關係,但她選擇在今年殺了他!
因為馬慧慧已經進入青春期!
馬遠車侵犯她的時間越來越近!
所以許小屏在案發當晚的刺激下,對馬遠車痛下殺手!
寧稚心痛地看著許小屏,說:「你殺馬遠車的真正動機是因為他隨時可能侵犯馬慧慧,你之所以不肯說,是擔心這個動機被公開,馬慧慧會失了名聲。你寧可自己被槍斃,也不想說出真相,對嗎?」
許小屏哭著點頭,瘦小的雙肩哭得一抽一抽的。
她崩潰道:「親爹對親閨女干那事兒,而且馬遠車他還有性病,這要是傳出去,慧慧一輩子就毀了呀!以後還有誰敢娶她?她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呀?」
寧稚很心痛,也很震撼,快窒息了。
她調整情緒,安撫許小屏:「這個案子,到時候我幫你申請非公開審理,不會泄露出去的。你別擔心。」
許小屏哭著點頭:「謝謝律師小姐,謝謝!」
寧稚說:「既然話都說開了,我希望接下來,我問你的問題,你都能誠實地回答,這樣我才能幫你。」
許小屏不住地點頭:「好好!你問吧!」
「在今年6月1日之前,馬遠車有沒有表現出侵犯馬慧慧的衝動?」
許小屏淚流滿面地點頭:「有。」
「有過幾次?都是怎麼表現的?」
「好幾次了,我記不清了。」
「他是怎麼表現的?」
「慧慧來例假那天,他知道了,看慧慧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有一天,我半夜醒來,看到他坐在慧慧床邊,摸慧慧的身體……他還偷看慧慧洗澡……」
許小屏說著說著,痛哭起來。
一口氣哽在寧稚胸口,咽不下去吐出來的,心口悶得發疼。
她攥緊了拳頭,罵道:「人渣!」
她很快冷靜情緒,繼續詢問許小屏:「慧慧知道馬遠車的想法嗎?」
許小屏搖頭:「孩子不懂。還太小了。」
「你有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馬遠車對慧慧的想法?」
許小屏劇烈搖頭,激動道:「沒有!這不能讓人知道啊!慧慧以後還要嫁人,傳出去一輩子就毀了呀!」
「我清楚了。」寧稚關掉錄音筆,收拾東西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你想見我,就跟警官說。」
「好。謝謝律師小姐!謝謝!」
寧稚回到辦公室,程儒言也在。
她走進去,說:「您從美國回來了?Remote的案子還順利嗎?」
程儒言笑了下:「拉鋸戰,熬唄。許小屏的案子怎麼樣了?」
寧稚在工作坐下,包放到桌上,拿出錄音筆插入音響:「有突破了,但……」
她累得不想多言,說:「您先聽聽錄音,就知道了。」
錄音外放中。
程儒言坐在寬大的大班椅上,雙手把玩著手辦,聽著錄音里許小屏絕望的陳述,臉上沒什麼表情。
與寧稚的內心巨震相比,他冷靜得可怕。
錄音結束,他起身關上辦公室的門,然後走到落地窗前,看著腳下繁華的CBD。
「案發當晚,馬遠車把許小屏打了一頓後,逼迫許小屏過夫妻生活,由於他患有性病,許小屏拒絕。馬遠車威脅許小屏,如果不答應發生關係,他就要侵犯親生女兒馬慧慧,許小屏不得不暫時妥協,在馬遠車睡著後,動手殺了馬遠車。」
寧稚點頭:「是的。許小屏認為馬慧慧越來越大,馬遠車總有一天會侵犯馬慧慧,她為了保護馬慧慧,所以親手殺了馬遠車。」
程儒言說:「這個動機是成立的。但有個問題——馬遠車侵犯馬慧慧的意圖,只存在於許小屏的供述中,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能證明。」
寧稚嘆氣:「這也是我正在思考的。根據許小屏的供述,馬遠車對馬慧慧的企圖,只有她知道,甚至連馬慧慧本人都不曾發覺。這種情況下,咱們根本找不到證據來支撐許小屏的殺人動機。」
程儒言沉迷地看著落地窗外的風景,不知在想什麼。
寧稚打開底稿,卻不知從何下手,看著上頭的內容發怔。
「去走訪跟馬遠車走得近的人,例如酒肉朋友、一起幹活的人。」程儒言轉身回大班桌,交代道,「但你不必主動道出馬遠車對馬慧慧的企圖。先想辦法試探這些人。」
寧稚秒懂:「好的程律。」
「買點菸,回頭開發票報銷。」
「好。」
寧稚下午又去會見許小屏,從許小屏處獲悉,馬遠車平時有一幫一起收廢品的酒肉朋友,也曾跟這些人一起嫖娼。
寧稚立刻趕去房山一處廢品回收站,見到了馬遠車的朋友。
她拿出中華煙,一人發了一包,這些人立刻殷勤起來,蹲坐在回收站的院子裡,有問必答。
寧稚打開錄音筆,詢問道:「馬遠車平時有嫖娼的習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