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東順向展昭和白玉堂,交代了他犯罪的全過程。
他的確早就謀劃了要除掉王愛珍和杜平,但方本質上是個十分謹慎的人,要除掉兩人但絕對不能影響到自己。他想過許多辦法,製造意外、雇&凶……但總覺得哪個都有一定的風險。
他有時候會看一些關於連環殺人案的影視作品,就異想天開,覺得,怎麼沒兇手把那兩個人給殺了呢?
幾天之後,梅雯抱著兒子住進了別墅,說是在家裡跟杜平大吵了一架。趁孩子睡著的時候,她悄悄跟方東順說,之前學校老師說看到孩子畫的畫,覺得他可能有些心理方面的問題,讓家長去聊聊。
梅雯沒讀過什麼書,就讓方東順假裝是孩子的叔叔,去一趟學校。
方東順一方面挺擔心的,畢竟是親生兒子,另一方面又覺得很奇怪,他一個上幼兒園的小屁孩,能有什麼心理問題啊。
獨自來到學校找了老師。
老師也不疑有他,覺得方東順斯斯文文的,估計是學生親戚里學歷比較高的,所以父母才會委託他來吧,還覺得應該更加好溝通。
老師拿出了幾張蠟筆畫。
方東順一看就明白了,還挺尷尬。
老師也挺尷尬,所謂童言無忌,孩子的畫裡也往往不會掩飾什麼。
老師布置的作業只是畫「我和我的家裡人」。
方東順這個兒子,名義上還是杜平的兒子,叫杜樂樂。
樂樂的畫上一邊是爸爸,一邊是媽媽,而媽媽還拉著另一個男人。他還在媽媽和那個叔叔的臉上畫了兩個叉……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老師也是比較負責任,就跟方東順說,「如果大人之間有什麼感情糾紛的話,儘量不要影響到孩子,這個年紀的孩子基本的世界觀都沒有形成,如果生活中有太多負面的情緒,特別是大人之間的爭吵,可能會對他造成很嚴重的影響。」
方東順拿著畫,當時還沒想太多,回了家就跟梅雯商量怎麼辦。
後來梅雯就問,「是不是跟電視裡似的,給孩子找個心理醫生諮詢一下。」
方東順覺得可行,反正他有的是錢,就托朋友幫忙找一個好點兒的兒童心理醫生。
然後就有人給他介紹了丁李英博士,也就是,丁英。
丁英從組織離開之後,一方面繼續自己的研究,盯梢幾個七代實驗品,一方面又從事著一份兒童心理學方面的工作,掩人耳目。
丁英別看其貌不揚,但非常有學問,他在心理學和生物遺傳學方面都相當的出色。
之所以從事兒童心理學,其實也跟他七代的實驗項目有關係。
方東順經人介紹之後找到了丁英,將孩子的畫給他看,也不隱瞞,將家庭關係給他說了一下。
方東順提出,他即將跟妻子離婚,梅雯也會離婚,最終他們會一起生活,所以他也希望孩子能提前適應好,需要這方面的心理輔導。
方東順告訴展昭和白玉堂,丁英的辦公室結構是個二層樓,一層是會客室,二樓有很多書架,可能是他的一個私人的書房。
方東順在跟丁英聊的時候,就聽到樓上有翻書的聲音,問樓上是不是有人。
丁英說是自己的助手,在幫自己整理資料。
當時方東順也沒多在意。
丁英提出,第二天帶孩子過來,他可能會讓小朋友多畫一些畫,然後制定一個治療的計劃。
方東順就答應了。
第二天,他跟梅雯帶著孩子去了診所。
丁英叫樂樂畫一些畫,梅雯坐在沙發上等,方東順出去抽根煙。
他在門口的時候,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捧著一堆資料總他身旁走過,正好撞到他,資料掉了一地。
方東順幫他撿東西,發現那份資料里有不少屍體的照片,都是在玉米地里,倒掛著的屍體,還有一幅畫。
展昭和白玉堂問他是什麼畫,他說是油畫,就跟屍體的造型一樣。
展昭和白玉堂拿出那幅油畫給他看。
方東順就點頭,說就是這幅。
方東順看到屍體照片和畫之後,問那人,「這什麼呀?」
那年輕人似乎很累,隨口說,「哦幫老師整理資料。」
方東順就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問,「那是你老師?」
年輕人點點頭。
方東順皺眉指著那些屍體的照片,又問,「這是真的假的?」
那學生笑了笑,看了看左右,小聲說,「當然是真的了。」
邊說,他邊準備走了,但好似又想起了什麼,問方東順,「你確定要把孩子交給他?」
方東順微微一愣,問,「有什麼問題?」
那年輕人拿起屍體照片晃了晃,問他,「這算不算問題?」
方東順一驚,追問,「什麼意思?」
年輕人笑了笑,晃著照片說,「連環殺人狂啊,這也是我老師的病人。」
說著,他還打了個哈欠,「現在還沒抓到呢,據說是二十年前的一個病人,最近又犯案了,這不是給警方整理資料麼。」
方東順震驚不已,問,「你老師還幫警方抓連環殺人犯啊?那我孩子放在這裡會不會有危險?」
「抓?」年輕人似乎覺得很可笑,「當然是儘量讓警方抓不住啊!這抓住了萬一查出來精神有問題是他給治成這樣的怎麼辦?而且啊……」
年輕人似乎還挺八卦,小聲跟方東順說,「我聽之前的師兄師姐講,那個連環殺手啊,就是老師的兒子!」
年輕人拍了拍他肩膀,「有錢有空就多陪陪孩子,這么小年紀感情很好培養的,看什麼心理醫生啊,別沒病都看出病來。」
說完,他搖著頭走掉了。
方東順卻站在原地,除了震驚之外,他心裡那個蠢蠢欲動的想法,就好像鍋里的熱氣似的,一個勁往上沖,撞開鍋蓋只是遲早的事兒。
帶這種想法,方東順回到了丁英的辦公室。
此時,樂樂已經畫了不少畫了,這會兒的畫相對來說還是比較正常的,但方東順卻盯著孩子一張一張翻著塗鴉本畫畫,心裡的計劃也漸漸成型了。
當時,方東順腦子裡已經完成了一個栽贓嫁禍,偽裝連環殺人案的「完美犯罪計劃」,準備實施。
……
聽了方東順構思這個案子的過程,白玉堂就皺眉——那個年輕人,感覺是在引導方東順……
展昭也回頭看了看。
這會兒,坐在身後沙發上的趙爵也改變了姿勢,從剛才興趣缺缺滿臉嫌棄,變成了如今托著下巴目視前方,臉上更是充滿了興味,雙眼也是炯炯有神。
「那年輕人叫什麼名字?」白玉堂問他。
方東順搖了搖頭,說之後自己也沒再見過他……就很普通那種大學生的模樣。
展昭從這個故事中已經聽出來了太多線索,但也不著急,示意方東順繼續說。
方東順一方面讓梅雯每周帶孩子去看心理醫生,一方面就準備自己的計劃。她讓梅雯暫時穩住杜平,自己也穩住了王愛珍,準備找準時間下手。
他先是改裝了一下自己車庫下的地下室,他當時買這座別墅的時候,就是看中了這個很隱蔽的地下室,眼下是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布置好了地下室之後,他又想法子搞了些有機磷回來,然後教了梅雯下藥的方法,騙毫無防備的杜平和王愛珍服下。就這樣,兩個可憐人死在了自己愛人的手上。
方東順連夜開車,來到了近郊的玉米地。
他和梅雯聯手布置了現場處理了屍體,他還事先準備了水泥,留下了指紋。
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那天撿文件的時候,看到一張單子上寫著——作案特徵:水泥塗抹面部手部,留下親人指紋,脅迫親人幫忙處理屍體。
方東順處理好屍體之後,就帶著梅雯回去了。
第二天,他陪著兒子去了丁英那裡,他發現丁英似乎情緒略有些焦躁。
方東順就知道計劃大概是可以實施了。
第三天,他讓梅雯在地下室陪著兒子,他處理了孩子的畫,留在房間裡。
然後方東順打電話給丁英,說自己收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讓自己不要再送孩子去他診所了,還說問題已經都幫自己解決了,從此之後可以一家人無憂無慮不受打擾地生活了。
丁英聽到這電話就愣住了,問他那人聽起來聲音什麼樣子?還有沒有說奇怪的話……
方東順說,「他說讓我去城郊三波橋。
然後丁英就趕到了方東順的家,跟他一起開車去了郊區。
方東順之前帶梅雯去處理屍體的時候,是開車走的老路,那一帶他相當熟悉,因為之前跟當地村裡的水泥廠合作過。那晚剛下過雨,舊路地上都是泥潭,所以車子濺得滿是泥,他故意沒清理。
等到了近郊,他把車子停在監控區域外,丁英下車問路。
之後,兩人趕到了三波橋,發現橋下擺著一男一女的兩雙鞋……正是他和梅雯事先準備好的,死者的兩雙鞋。
看到鞋之後,方東順立刻就要報警。
但當時丁英苦求他別報警,說再給他點時間他會處理。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方東順被丁英「說服」了。
丁英說讓他回家收拾一下,趕緊帶著老婆孩子找個地方避一避,這裡的事情他會解決。
方東順就答應了,他回家後,在後院的牆上畫了那幅畫,還釘上了兩張類似屍體的拍立得照片。
之後,他故意把車子停在了車庫外面,自己進入地下室,並給丁英打了個電話,說有個可疑的人在他家院牆上畫畫。
丁英立刻趕到了他家。
可此時他家已經沒有人了,車子都沒來得及停好。
丁英打他的電話詢問,方東順就說自己有點害怕,所以帶著老婆孩子去娘家避一避。
丁英鬆了口氣,說看到他家車子都沒停好,以為出事了。
方東順說是他叫朋友開車來接他們的,情急之下他車子都沒鎖,拜託丁英幫他把車子停好。
丁英也不疑有他,就把車子停了回去,然後還替他關上了別墅大門,急匆匆離開了。
之後,方東順和梅雯還有兒子就在地下室生活了兩天,警察到來的時間跟他預想的差不多。
原本,在方東順的計劃中,這是完美地將謀殺案嫁禍給丁英的「兒子」,那個連環殺人狂的。
方東順謹慎且狡猾,跟警方說他們孩子被綁架了,他跟梅雯被脅迫,參與了處理屍體,一切都是丁英乾的。
這麼做的結果只有兩個。
一是警方沒抓住英,他肯定會掩護他那個殺人狂兒子逃走,然後自己也銷聲匿跡。
第二種,就算抓到了,所有證據都是指向丁英的,他為了自己的兒子也會承擔全部的罪名。
而至於唯一的破綻,他兒子樂樂的證詞也很簡單,丁英是個心理學專家,大可以說,是他控制孩子這麼說的。
總之,方東順覺得,這將會是個完美的犯罪計劃,天衣無縫。
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丁英竟然死了!而且還死早了。一下子,他這個完美的計劃就露餡了。
展昭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其實現在回過頭想想,這個案子的破綻還不止時間這一點。
他從最開始看到孩子的畫冊時,也隱約覺得有一絲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這孩子會恨身邊爭吵的父母,這很正常。他可能會氣爸爸氣媽媽,氣那個媽媽給他找的新爸爸……可他沒理由恨王愛珍啊,這孩子沒準跟王愛珍都沒見過,為什麼繪畫作品中會要除掉一個可能沒見過面的人呢?
展昭暗暗「嘖」了一聲,覺得自己還是不夠穩,的確不少地方應該向趙爵多學學。
而與此同時,那個很「穩」的趙爵,此時卻是一點都不穩。
他拿著紙筆,湊到方東順旁邊,一臉興奮地問他,「那個跟你八卦的男生長什麼樣子?給我仔細描述一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