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140：為我贖罪
張狂至極的大笑聲從狹窄的通道外傳來，傑克蹲在通道的入口處，對於已經漫過小腿肚的冰涼雨水毫不在意，他甚至直接坐下來，只為了能清晰地看到正在通道內艱難前進的馬克：「你看到了嗎，馬克？」
「羅蘭死亡的真相，不是這場美妙的大雨，也不是這條狹窄的通道，他不是淹死的，他是被你親手按進水裡，活活浸死的！」
通道內的馬克將腦袋直接扎入冰涼的雨水中，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看到更多發正在前方的事情。
看的越多，他就越絕望，小馬克狠毒至極的語言，殘忍無比的手段讓他心靈的痛苦直接覆蓋了肩膀斷裂的疼痛，他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自己那個可愛的弟弟，竟然是被自己親手殺害的!
他停下了玩命似的蠕動，停下了前去阻止這一切的信念，他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在一瞬間變得昏暗無光，這麼多年的自我開導和麻痹，在親眼目睹了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之後，瞬間變成了可恥的笑話。
「羅蘭，是我親手殺死的……」
馬克看著離自己只有數米之隔的兇殺現場，心裡已經沒有了任何多餘的想法和念頭，看著逐漸不再掙扎的羅蘭和壓在他身上面目猙獰的小馬克，他無力地將整個腦袋砸進了冰冷的積水之中：「媽媽，說的沒錯……」
「是我殺死了弟弟……」
像是感知到了馬克的內心一樣，身後屬於傑克的，本已經沉寂下去的張狂笑聲再次響了起來：「你以為你只殺死了自己的弟弟嗎，馬克？」
「我來讓你看看第二個不知道的真相吧！」
通道外的傑克從積水中站直身體，他將雙手用力地摁在了被流水浸濕的洞穴石壁上，隨著心念和精神的變動，昏暗的洞穴從與他手掌相接處的地方開始迅速虛化。
此時，洞穴外已經傳來了馬克父母著急忙慌的呼喊聲，在發現開始下雨之後，他們立刻馬不停蹄的就往洞穴趕來了，但他們顯然已經來晚了：被小馬克壓在水中的小羅蘭已經沒有了絲毫動靜，而壓著自己弟弟的小馬克也在又一陣詭異的抽搐後恢復了天真可愛的模樣。
馬克感受到周身的壓迫感驟然消失，在視線中的空間改變的前一剎那，他看到「倖存」下來的小馬克一臉驚恐的抱著自己的弟弟瘋狂搖晃，而這一幕，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噩夢之中……
驟然的失重感瞬間席捲馬克。
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就重重地摔在了蜿蜒向下的樓梯上，鑽心刺骨的疼痛從被掰斷的肩膀處瞬間席捲全身，一時間他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只能從樓梯上咕嚕嚕地滾落了下來。
斷掉的肩胛骨在一次次的擠壓和碰撞中崩碎出無數細小的骨碴，它們敵我不分地鑽進斷骨附近的肌肉血管之中，將原本就很嚴重的內部傷勢再一次地撕裂、擴張。
就在馬克認為自己就要在這種無窮無盡的疼痛之中昏厥過去的時候，他不斷下落的身體卻被不知什麼時候換上了一身乾燥舒爽的新衣服的黑暗人格傑克給一腳截停了下來。
「認得這個地方麼，我親愛的馬克？」
傑克伸出右手，滿臉微笑地將五根手指按在了馬克斷裂的左肩上狠狠地揉搓起來，看著後者痛苦得滿臉充血的樣子，他似乎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感：「寬敞的大街，友好的鄰居，舒適的三層小閣樓……」
馬克咬緊牙關，不想讓自己在這個變態的黑暗人格面前痛呼出聲，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示弱，迎來的絕不是對方真心實意的憐憫和同情，而是更加殘忍的虐待和攻擊。
黑暗人格傑克見馬克在自己的蹂躪下還是那麼倔強，他很是氣惱對著地上的馬克的罵了一聲，隨後從皮夾克的內兜中取出一副銀光閃閃的手銬，在馬克憤怒至極的眼神中將其拷在了馬克的手腕上。
這還不算完，傑克繞著地上雙手背於身後的馬克轉了幾圈，隨後摸了摸夾克，又從中掏出一副銬子，將其鎖在馬克的腳腕上之後，他這才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都是為了你好，我親愛的馬克。」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可能會讓你暴怒發狂失去理智，為了防止你不能將即將要發生的一切完整的看下來，我不得不限制住你的行動……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當一個人遭遇到巨大的打擊過後，他的抗傷能力會得到巨大的提升，不論是心靈的傷害還是肉體的傷害，他們總會表現出驚人的漠視。
現在的馬克就是這樣。
在被傑克用腳截停之後，他第一時間就開始動用精神意志為自己斷掉的左肩進行療傷，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儘快從負面狀態中走出來的話，面對黑暗人格傑克他將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到現在為止，他雖然不是很清楚傑克帶著自己觀看這些殘忍的真相有什麼意義，但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尋找機會、抓住機會、徹底消滅這個集黑暗、邪惡、殘忍、瘋狂等各種負面情緒於一身的傑克！
傑克對馬克的內心所想並不了解，對於後者的沉默，他只當是對方還在為疼痛做抗爭。
他並不清楚馬克在尤里的法陣中究竟獲得了怎樣的加持，在他認為可以消磨馬克精神力意志力的種種殘酷「真相」，已經成為了刺激後者精神力意志力成長的絕佳食糧。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毫無疑問，馬克的選擇是前者。
傑克站在稍高一些的台階上，抓住馬克的後衣領像拎小雞仔一樣讓後者從地上站了起來，在他的暴力拖拽下，兩人一前一後互相推搡著來到了這間小樓的一層大廳之中。
馬克看到自己的母親正在打掃家務。
幼子的喪命，長子的出走，接二連三的人間慘劇一個接一個地壓在了這個可憐的女人身上，好在她有一個負責任且有耐心的丈夫，在無數次悲傷到想要自殺的時候，他總會給她繼續活下去的希望和動力，就比如——她肚子裡剛剛孕育出來的小生命！
沉默著走下樓梯的馬克在看到自己的母親後再也忍不住了，在得知弟弟真的是自己害死的事實之後，那個在童年記憶中總是對他謾罵和毆打的媽媽，已然從一個不明是非的施暴者，變成了幫助他贖罪的懲罰者。
他掙開傑克有意鬆開的手，想要大步衝到母親的身邊，但腳上的鐐銬束縛了他的行動，不過三十厘米的鏈子讓他舉步維艱，行動緩慢。
「媽媽！媽媽！」
馬克弓著腰朝那個剛剛擦完桌子，此時正坐在一張靠窗躺椅上休息的女人，他殷勤地呼喚著她，但後者卻像是聾了一樣沒有半點反應。
身後的傑克不緊不慢地搬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他翹起二郎提，一邊注意著窗外時不時來往的車輛，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這裡只是記憶，我親愛的馬克，所有的一切都會隨著記憶中曾發生過的一切運行，作為外來者，我們無法影響到這裡正在或將要發生的一切。」
說話間，馬克已經來到了母親的身前，他小心翼翼地一同伸出被手銬束縛在一起的雙手，想要再次觸碰一下這位被他誤解了多年的母親，但令他無法接受的是，自己的手像是穿過了一層虛擬投影一樣，徑直從坐在椅子上的母親身上穿透了過去。
「對不起，媽媽。」
馬克失魂落魄地跪倒在母親的面前，他彎下腰，將腦袋重重地砸在鋪著柔軟地毯的地面上：「是我殺了羅蘭，是我把他淹死在了洞穴里，是我錯怪了您，是我摧毀了整個家庭……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愚蠢的想法。」
坐在椅子上看戲的黑暗人格傑克顯然有著自己的看法，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腳將其踹翻，他很是憤怒地指著馬克邊走邊罵道：「你可真是個愚蠢的大傻子！」
「羅蘭的出生奪走了你的一切，這個女人總是命令你幫助他、謙讓他、保護他，甚至就算那個該死的傢伙犯了錯，她也會讓你原諒他，甚至直接將本不應該由你承擔的懲罰施加在你的身上！」
「我沒有錯！你沒有錯！錯的是這個愚蠢至極的女人！」
馬克在傑克的一聲聲咆哮中回過頭來，他艱難地站起身來，朝著傑克嚴詞質問道：「我問你，在殺了羅蘭之後，這種情況有所改變嗎？」
「你不是在為我解決問題，你是在為我製造災難！」
和馬克想像中的不同，傑克在聽到這些話後沒有產生自我反思，反而在看了一眼窗外之後，開心地大笑了起來：「你說的沒錯，我親愛的馬克。」
「再殺了馬克之後我確實發現困擾著我們的問題沒有被解決，在經過進一步的思考過後，我明白了——與其千方百計地解決問題，不如直接將產生問題的人殺了一了百了！」
「叮咚！叮咚！叮咚！」
就在這時，臨街的房門上忽然響起了門鈴的聲音，傑克一臉自豪地指著緊閉的大門炫耀道：「所以，我來了！」
馬克透過窗戶，看見了一輛閃著燈光被主人鎖住車門的計程車，而這輛計程車的主人，正帶著一頂將自己面容完全遮蓋住的鴨舌帽，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按動著大門外的門鈴。
在對方一次偶然地抬頭，馬克看見了他的臉：那每天在鏡子中都能看見的五官，那陰鬱地而瘋狂的眼神，那熟悉的皮夾克的鴨舌帽……
他回過頭來，盯著屋內正大肆狂笑的傑克悲憤道：「你特麼想要幹什麼！」
窗邊座椅上的母親已經起身走向門口，她像是一個影子一樣，直接穿過了擋在她身前的馬克，在後者絕望的目光中，在傑克張狂的大笑聲中，她很平常地對門外的惡魔打開了家門！
「媽媽，好久不見。」
門外的傑克抬起頭來，露出的臉頰讓門口的母親瞬間呆若木雞，在反應過來後，她立刻拉下臉來想要將前者拒之門外，但一個懷有身孕的家庭主婦怎麼可能在力量上抵得過一個剛從軍隊中退伍回來的特種兵呢？
傑克一隻手按住房門，整個人瞬間擠進了屋子，緊接著他迅速將房門關閉並為其上鎖徹底封閉，隨後陶醉般地呼吸了一口這個對於他來說離開已久的「家」的味道。
「媽媽，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此時的傑克展現出一種別樣的釋然，他不住痕跡地掃了一眼母親微微隆起的肚子，狠狠地推開擋住自己去路且不斷對自己謾罵撕打的女人，他踏上台階，兩人一前一後追逐著消失在了樓梯間。
「不上去看看嗎？」
傑克跟在兩人身後，一臉微笑地沖馬克招手道：「對於我來說，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可謂是值得珍藏一生的回憶，我很慷慨，親愛的馬克，我真的願意將這段記憶分享給你！」
「閉上你的臭嘴！」
聽著隱隱約約的女人慘叫和男人的大笑，他已經猜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是什麼，看著同樣消失在樓梯間中的黑暗人格傑克，一根根青筋瞬間浮現在他的脖子上，額頭上甚至眼角邊！
無法言喻的憤怒和屈辱化作強大至極的精神能量，只是在一瞬間，被他親手掰斷的左肩便隨著心念恢復如初，他低下頭，看著緊緊鎖在自己手腕和腳腕上的兩幅手銬，只聽「嘣」的一聲，兩個東西竟然在一瞬間自行繃斷碎裂。
不僅如此，從他所站立的那塊地板開始，周圍的環境開始迅速虛化、崩塌、毀滅，無數宛若實質的記憶幻象像是被點燃了一樣化作點點飛灰飄散在空中，在所有事物徹底消散的前一瞬間，馬克微微側頭，從門邊的大立鏡中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身著月白色裹屍布鎧甲，手持月牙形暗金色彎刀，兩隻眼睛中閃亮著從未有過的皎潔月光，在額頭眉心處那枚同樣微微閃光的月牙形印記的襯托下，宛如月神降世。
鏡子消失。
純白無瑕的記憶長廊再次出現。
被強行提出自己記憶的傑克一臉驚恐地看著眼前這身無比熟悉的裝扮，他不顧自己光溜溜的下半身，指著手持彎刀朝著自己暴沖而來的馬克質問道：「該死的傢伙！你對我做了什麼！」
「唰！」
「唰！」
彎刀一前一後地落在傑克的身上，後者還沒來得及慘叫一聲，就已經身首分離，碎屍萬段，在意識徹底消失的前一秒，他聽見裹屍布鎧甲下傳出的那道低沉的聲音：「殺了你，為我贖罪！」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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