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年零七個月後的六月十五日,對侯曼軒來說是有點鬱悶的日子。

  因為這一天,她到大溪地的長假結束,飛機落地後要調整十八個小時的時差,把自己埋入忙碌的通告中,還得去藥店買氧化鋅軟膏。為什麼要買氧化鋅軟膏?因為龔小萱遺傳到了她的過敏性膚質,一觸碰到過敏源就會局部發紅髮癢。而現在,她在飛機上,只能找空姐弄點鹽水,暫時幫女兒塗著臉頰,暫時緩解不適。

  龔小萱為什麼會過敏呢?侯曼軒乜斜著過道對面的法國夫妻。當他們對龔小萱露出宛如看自己孩子的眼神時,她就預感不妙,說了兩次Pleasedon'ttouchherface,然而並沒什麼用。這兩個法國人聽不懂英文,趁她去洗手間的時候,還是摸了小萱的臉。

  龔小萱半歲大的時候就經常被人圍觀、摸臉、摸頭,哪怕是在美女帥哥眾多的娛樂圈也不能倖免。這次到大溪地旅遊,她費盡苦心,一路把龔小萱的臉保護得很好,只遇到給錢事件——她們母女倆去買水果的時候,大溪地土著攤販胖大叔笑眯眯地給了龔小萱100塊太平洋法郎。侯曼軒看錢也不算多,就讓女兒收下並且道謝,多買了一個椰子和兩個麵包果回酒店。

  這種情況並不少見,侯曼軒也見怪不怪,畢竟小萱爸爸曾經也是站著不動就能賺錢的男人。

  現在看著女兒豆腐般的臉頰上紅了一塊,侯曼軒快心疼死了,摸摸女兒黑亮的斜劉海:「小萱,先忍忍,下飛機媽媽就給你買藥啊。」

  龔小萱委屈巴巴地咬著下唇,淚水在眼眶中抖啊抖的:「媽媽,好癢,我好可憐鴨。」

  雖然是委屈著,但侯曼軒已經發現了,她的委屈中有一半是在用生命賣萌。她說「呀」總是喜歡說成第一聲,也是惡意賣萌的表現之一。這說明過敏程度還不算太過分。至於賣萌這個技能麼,是她還不會說話時就已經學會的,因為本能意識到只要表現得很可憐又很可愛,就能拿到想要的玩具、喝到想喝的奶。這是像誰呢,反正肯定不像自己。

  侯曼軒抓下她伸向自己臉蛋的小爪子:「別摳別摳,摳了會更癢的,來,再塗一點鹽水啊,乖……」

  龔小萱本來還在不甘心地扭來扭去,忽然目光停留在了前方座椅靠背上。那裡放了一本侯曼軒在機場買的美國版《Runway》時尚雜誌,大大的標題下,只露出了封面男模金棕色的三七分微捲髮、高高眉骨上飛揚的眉毛,其餘部分都被座椅後袋擋住。然後,龔小萱鬼使神差地把雜誌抽出來。

  封面上的年輕男人穿著黑色三件套的晚禮服,系領結,襯衫雪白而簇新,與西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以Alisa的說法,這樣的打扮就是老舊。然而,他的發色很明亮,頭頂的發打理得凌亂,還抓了個逗號劉海,看上去不僅不老舊,還有一種古典與新潮結合的美感。而那雙眼睛……如果蓋住眼睛,一般人多半都會以為他是國外電影裡的歐洲貴族。但看這整張臉會發現,他擁有的不是白種人大大的性感桃花圓眼睛,而是一雙細長疏冷的東方眼眸,輕微下三白讓他看上去好像有些薄情,又容易發脾氣,卻很好地為這張小V臉添加了幾分雄性的侵略性。

  男人並不是一個人出現在封面上的,他還摟著一個二十一歲英國金髮黑裙女模特的腰。一對不同人種的男女站在一起,居然格外地和諧般配。

  只是封面照片,都讓龔小萱看了好久好久。她又打開雜誌翻了翻,沒過幾頁就又一次翻到了這個男人。

  第一張照片就占了兩個版:他穿了一件茶色的針織衫,斜斜地趴在雪白的沙發里,枕頭擋住了小半張臉,髮型更凌亂隨性,還有一些掃在眉毛上。這一張照片裡他微微笑著,望著鏡頭的眼神柔情而迷離,跟封面上的氣質截然相反。

  龔小萱再一次看痴了,完全忘記自己的臉還癢著。

  「怎麼了小萱,你在看什麼呢?」

  意識到女兒在看她爸爸,侯曼軒心中有一種淡淡的傷感。現在她三歲了,親爹都沒見過,內心一定很渴望那一份缺失的父愛。

  「這個人是誰……」看龔小萱的眼神,似乎內心被觸動了。

  血緣羈絆這種東西啊,真是與生俱來的,難道這孩子對父親有了心電感應嗎……侯曼軒繼續傷感地撫摸龔小萱的頭,溫柔地說:「小萱,為什麼你會問這個問題呢?」

  「我要嫁給他。」

  「……」侯曼軒差點吐血,推了推她的小腦門,「你這小不點知道什麼是嫁嗎?」

  「不管,媽媽我要嫁給他。他叫什麼名字嘛,嗚嗚嗚嗚……」

  侯曼軒把雜誌關上,指了指封面男模的右下角下幾行英文大字(1):

  ROCKTOFFOFTHEVERYEAST

  ZITUGONG

  1COMPANY

  3ALBUMS

  6-PACKSABS

  7GRAMMYAWARDS

  26YEARSOLD

  AND

  PLENTYOF

  STYLISHNESS

  「看到了麼,他都二十六歲了,比你大二十三歲,當你爸爸都可以啦。你還要嫁給他?」

  「啊,他叫子途龔。」

  侯曼軒愣了愣,只覺得閨女的智商也太恐怖了吧,一下就從一堆英文裡找到了她學過的拼音。她糾正道:「是龔子途。西方人把姓氏放在名字後面。」

  「那我在西方是不是應該叫小萱侯鴨?」龔小萱咯咯笑起來,聲音黏黏的,眼睛都笑沒了,「聽上去好像猴子鴨……」

  小萱在戶口本上登記的名字是「侯小萱」,她本人並不知道自己姓龔。侯曼軒正在出神,龔小萱又補充了一句:「不對,曼軒猴聽上去更像猴子,媽媽你好奇怪哦。」

  「……」侯曼軒覺得,暴打三歲的孩子,好像不太好。

  不過,過敏性皮膚、顏控癌晚期、腹前那一小團小肚腩……為什么女兒遺傳到的全是她不好的地方啊?她漂亮的額頭、飽滿的嘴唇、敬業的精神和冷靜酷炫的性格,怎麼一個都沒遺傳到龔小萱身上?難道在基因戰爭中,自己慘敗給了龔子途?

  對此,來機場接她的郝翩翩給出了精準的答案:「不,曼曼,她大大圓圓的眼睛像你,這實在是遺傳得太好了。她爹的眼睛只適合長在男人臉上。」

  侯曼軒回頭看了看護送她出來的保鏢和助理,又看了看戴著口罩、抬頭對自己彎彎眼笑的龔小萱,小聲說:「眼睛形狀像我,可是笑起來怎麼看怎麼像她爸爸……」

  郝翩翩也小聲說道:「這就要專業人士告訴你答案了。笑起來像她爸爸,是因為她有她爸的顴骨、下顎、嘴角、下巴……總之,除了眼睛,什麼地方都是奶兔的復刻版。尤其是那小尖下巴,跟一混血似的,怎麼看都跟你和戚弘亦沒什麼關係啊……你還是不要讓小萱過早曝光在媒體面前比較好,這是對她的保護。」

  「我當然不會曝光她。」侯曼軒摸了摸龔小萱毛茸茸的小腦袋,順帶抬頭看了看航站樓大廳出口處正上方的巨型海報,上面是八個高高帥帥笑容陽光的年輕男人,代言了一個銷量位居全國之首的果汁飲料。

  郝翩翩也看到了這張海報,歪了歪頭說:「哇,wuli弟弟們真是越來越帥、國民度越來越高了,作為冰火飯我好驕傲。可惜不再是十人盛世了,不然他們肯定會更火的。」

  「你這回追星追得有點久啊,還喜歡凌少哲嗎?他已經單飛那麼久了。」

  「當然喜歡,但我還是想知道,他真的是基佬嗎?」

  侯曼軒語重心長地點點頭:「不僅是基佬,而且還和楊英赫同居了。現在楊英赫的女兒把他當後媽看。」

  郝翩翩砸了咂嘴:「曼曼,你說說你該怎麼辦。你周圍都多少對情侶夫妻了?現在連基佬都可以秀恩愛虐你一臉了,只有你還散發著單身狗的清香。」

  侯曼軒伸出食指,輕輕搖了搖:「不一樣的,其他單身狗是零起點,我是完成時態。瞧我速度多快,結婚快,生娃快,離婚也快。」

  「可憐了戚視帝,被你整成了個離婚二手男。」

  「那也是他自己作的。」

  現在侯曼軒說得輕鬆,是因為已經過了三年。但回想一下和戚弘亦離婚的經過,她還是覺得毛骨悚然,一秒都不想讓那些記憶片段過腦。

  「所以啊,你都離婚三年多了,為什麼不願進入下一段感情?難道真的想等奶兔回來?」

  「當然不是。」

  「別想瞞著我,你還喜歡他。」

  「我真沒指望我們倆能和好,別瞎猜。」

  「那就好。當年的奶兔已經把你虐成了那樣,如今的龔天王就更不要去試了。作為多年□□過來人,我有一句箴言:平平淡淡才是真,虐戀談起來不好玩。」

  「翩翩,我知道你正在激情演說,但還是想潑一下你冷水——現在龔子途拿下了葛萊美獎,在Billboard上蟬聯十三周冠軍,又在好萊塢星光大道上留了他的名字……你覺得他還可能回國跟我玩虐戀?想得倒是美啊。」她拿出袋子裡的《Runway》,指了指封面上的字,「看到了麼,美國人管他叫RockToff。二十六歲,七項葛萊美獎。他在北美前途一片大好,每周收入都比G.A.girls所有成員一年的收入還高,是不可能再回來的了。」

  人的前途真是難以預料。近四年前,龔子途二十二歲的時候,公司只會安排他做代言、拍照、直播。他很少說話,總讓人覺得他除了臉什麼都沒有。而且,不管是唱歌還是跳舞,全團也只有他一個人全程面癱,這一點又被人詬病為無演技和綜藝感為零。結果侯曼軒預測對了,他這叫術業有專攻。當藝術走到極致的時候,精力分散到太多無意義的技能上時,反而會影響藝術家登上新的巔峰。這兩年網上有很多挖墳貼,都是兔粉跳出來打臉曾經嘲笑他沒實力的網友。龔子途已經儼然變成了男團新人逆襲的教科書。

  當然,即便是現階段的北美市場裡,即便他已經拿了葛萊美獎,依然有很多人說他是花瓶,全靠索尼包裝。顏值高有時候如虎添翼,有時候也是原罪。

  看著雜誌封面上的龔子途,侯曼軒微微笑了起來。

  幹得真漂亮,不愧是她此生最愛的男人。現在輪到她成為他的小粉絲了。

  郝翩翩翻了翻雜誌內頁,看見裡面滿滿的英語文章,說:「我發現很多藝人都想走國際市場,但語言和文化是難以克服的問題。奶兔畢竟是海龜學霸,英文好對他在國際市場發展很有幫助,這是BLAST其他成員都沒有的優勢。尤其在美國,英式口音很受女性歡迎的。難怪他一去不復返了。」

  侯曼軒點了一下頭:「如今他和國內唯一的聯繫就是在遠程管理萬東娛樂,但他們有職業經理人,也不需要他操心太多。」

  「聽說他不回來,我也就放心了。你可以安安心心去相親了吧。」郝翩翩回想起和戚弘亦離婚後,初次當媽媽的曼曼是多麼手足無措,崩潰哭泣了多少次。只覺得不管奶兔是不是被甩的,他在客觀事實上就是讓曼曼受苦了。她不希望他再出現,再傷害曼曼一次。

  「是呢,明天晚上就有一次相親,祝我好運。」說到相親,侯曼軒覺得旅途的疲勞、時差的不適,統統鋪天蓋地朝她襲來。

  與此同時,龔小萱也伸過小腦袋,盯著那個封面,然後拉下口罩,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我要嫁給奶兔。」

  侯曼軒面無表情地把她的口罩拉回去戴好。

  ————————————————————————

  注釋(1):英文翻譯:

  最遠東方的搖滾翩翩佳公子

  龔子途

  1個公司

  3張專輯

  6塊腹肌

  7個格萊美音樂獎

  26歲

  以及

  許多許多的

  時髦值

  ————————————————————————

  第二天晚上,侯曼軒去見了圈內朋友介紹的相親對象。男人叫秦嘉木,三十八歲,180m,創二代,父親做銀行匯票發家,他做金融和影視的投資。性格以朋友的話來說是「輕微大男子主義」。未婚,有兩個孩子。其實最後一個條件讓侯曼軒覺得比離過婚還要膈應人,但朋友說他特別喜歡她,說什麼也要跟她見見。侯曼軒糾結了一下,覺得自己面對婚姻是應該積極一點,就答應了。然後,秦嘉木為了她把一個豪華酒店頂樓的旋轉餐廳包下來,聽上去誠意足夠,但真的見了本人,她發現他並不像朋友說的那樣對自己痴迷。

  「來,坐吧。」他穿著熨帖得一絲不苟的西服,靠坐在座椅靠背上,對自己對面的椅子攤開手,接著抱著雙臂,兩條腿大大張開,一副唯我獨尊的架勢。

  「謝謝。」侯曼軒禮貌地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

  「你本人比電視上更漂亮。但你今天穿的這一身衣服我不是太喜歡,有點妖艷。」

  侯曼軒怔了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玫瑰紅色的修身連衣裙,白色的尖頭7cm高跟鞋和手拿包。除了一綹垂在右臉添加嫵媚之色的捲髮,其餘頭髮都低低地系在後腦。她平時都穿休閒裝,這一身可以說是成熟保守的相親裝了。沒有露胸、長裙過膝,連腳趾都沒露,他從哪裡看出妖艷的?

  開場白就這樣,後面還要怎麼進行下去啊……

  但侯曼軒頗有涵養地微微一笑,說:「秦先生是覺得衣服妖艷麼?」

  「對,顏色,如果是想結婚女人,裙子顏色還是素一點好吧。」

  問題是我倆和結婚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吧,五分鐘之前我都根本都不認識你。侯曼軒心裡在吐槽,臉上依然只是掛著一臉的呵呵:「您對另一半要求還挺高的。」

  「不是自己老婆,她光著身子上街我都管不著。娶回家的女人當然得嚴格。」秦嘉木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還有,你個子好像不是很高,不過身材比例不錯,腿挺長的。」

  如果換成是她喜歡的男人說她個子不高,她大概會甜甜地撒個嬌說,所以我喜歡個子高的男生呀。但她喜歡的人從來都沒有嫌棄過她個子不高,反倒是覺得她很可愛,經常把她抱起來。然後,龔子途含笑的面容就強行進入她的腦海……不對不對,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她搖了搖頭,把自己強拽回現實:「嗯,我不到一米六。」

  小個子跳舞其實有很大優勢,但這些話她一點都不想解釋。只覺得自己怒氣槽已經快滿了,想趕緊吃完飯回家,遠離這個龜毛男。

  「這倒沒什麼,我個子高,可以綜合一下彼此的優勢。而且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你也有女兒,不生孩子也沒關係,對吧。」說到此處,服務員為他們上了第一道菜,他把菜推給侯曼軒,又把下巴枕在手背上凝視著她,「多吃點,你太瘦了。」

  「謝謝。」其實已經氣飽了,飽到話都不想講。

  「其實侯小姐,你雖然年紀不小了,但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挺好,算是我見過保質期最長的女人了。雖然離過婚,還帶了孩子,但個性還算溫婉,可以彌補這個缺陷……」大概發現侯曼軒沒在搭理他,他又主動提起一個新的話題,「對了,侯小姐,我有一個比較私密的問題想問你——嗯,我是奔結婚去的,還是有點要求,請你多見諒。」

  「你說。」

  「你和戚弘亦結婚之前,沒有談過別的男朋友吧?」

  「沒有。」侯曼軒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也就是說,你只有過戚弘亦一個男人?」不等她回答,他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沒看錯人,你是個好女人。乾淨。」

  侯曼軒卻已經龜裂了。這叫輕微大男子主義?這是再有錢都拯救不了的直男癌本癌啊!!她特別想站起來猛地一拍桌,對他咆哮說,不,我不是好女人,結婚前我一直在跟小我八歲滿足我顏狗喜好的小弟弟激情七個月只要你能想到的姿勢我們倆都試過所以不僅不乾淨還污破天際甚至懷了孩子綠了戚渣渣我真的不是好女人也不想和你結婚更不差錢你快帶著你的鈔票滾吧!

  「秦先生。」侯曼軒放下刀叉,微微一笑,「我出去一下,請稍等。」

  「嗯,去吧。」

  侯曼軒大步衝到餐廳外、電梯口,特別想「啊」地大叫一聲。這都是個什麼男的啊,難怪外表成熟穩重又有錢卻三十八歲還沒結過婚,他在挑的不是媳婦兒,是女超人!

  「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了。」跟這種人相處,她感覺自己快窒息了。

  「什麼受不了?小姑娘年紀輕輕的,消消火氣,不要這麼暴躁呀。」這時,一個溫柔的女性聲音從她身側傳過來,「咦,是曼曼?」

  侯曼軒回過頭去,看見一個優雅的中年女人,她穿著兩件套米色裙子,盤著頭髮,手握小香包,看上去並不是那種萬年二十五歲的凍齡女神,但非常漂亮。這個阿姨看上去好眼熟……侯曼軒思索了良久,硬是想不起來是誰。

  「曼曼,你不認得我了?」

  她再次說話,侯曼軒從她聲音辨別出來了身份:「哇,傅阿姨?」

  傅月敏笑得眼睛都快沒了:「是啊,是啊,我們都十多年沒見了吧。上一次見你的時候還是你媽媽走的那幾天,那時候你才十九歲吧,結果到現在一點都沒變。」

  「傅阿姨您變了好多,越來越美了。」這是大實話,越活越美的女人不多,傅阿姨肯定是其中一個。

  「你這小曼曼,真是嘴太甜。」就像小時候那樣,傅月敏很自然地摸了摸侯曼軒的頭,「你今天怎麼會想到來這裡呀?」

  「嗯……我來見個朋友。」

  傅月敏驚訝地說:「原來在這裡相親的姑娘是你啊?」

  侯曼軒更驚訝了:「傅阿姨怎麼知道……」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她才知道,原來這家餐廳有傅月敏的股份。她聽說今晚有人為了相親一擲千金包了場,還好奇是哪兩位人物,沒想到是自己的「女兒」——她沒有女兒,看著侯曼軒出生、長大,再遇到侯曼軒,有一種失散多年母女相見的感動。所以,聽說了侯曼軒的遭遇,她對這個欺負閨女的男人表示十分不滿。

  「曼曼,我有事要打電話找我兒子。然後我去會會這個秦先生。」說到後面,傅月敏臉上的溫柔轉變成了一種護犢子的冷酷。

  侯曼軒進去坐下來,又被秦嘉木的直男癌言論折磨了五分鐘。然後,傅月敏進來了,滿面春風地站在侯曼軒身邊,理了理她的頭髮和項鍊:「秦先生,我是曼曼媽媽的好朋友,姓傅。聽說曼曼來這裡相親,就好奇來看看,不介意我這個長輩來旁聽一下吧?」

  還好直男癌對長輩還算尊重,說話時還站起來了:「當然不會,了解侯小姐的長輩,對我們倆的關係推進更有幫助。傅阿姨您請坐。」

  傅月敏慢條斯理地坐下來,背脊挺得直直的,一下看上去變得很不好惹了:「其實,我今天不是很開心的。因為我有個腦子不開竅的兒子,一直都在當曼曼的備胎,然後這閨女居然背著我來相親。」

  秦嘉木臉上有難以掩飾的得意,看看侯曼軒,也覺得她更加漂亮了:「侯小姐人美聲甜,有很多追求者很正常,眼光高也正常。」

  傅月敏嘆了一聲:「是啊,她眼光是真的高。我兒子傻是傻了點,但我怎麼說也是她媽媽的好姐妹啊,怎麼也得讓我兒子近水樓台先得月一下,對不對?」

  「呵呵,父母太優秀,有的時候會讓孩子不思進取。傅阿姨您一看就知道是個人物,可能把兒子比下去了。」秦嘉木一邊說著,一邊殷勤地為她倒茶。

  「是啊,當年連自己理想院校都考不上,一點都不像他男神爸爸,真是急死我了。他還有個弟弟,弟弟更帥更有出息。可惜弟弟年紀太小,曼曼肯定更看不上。哥哥又傻,唉,怎麼辦哦,這兒媳婦兒我是拐不進門啦。」

  秦嘉木更加得意了。送上門都不要的兩個兒子?這得鹹魚到什麼程度。男人還是要有事業才好。他笑了笑:「傅阿姨您別擔心,如果我和侯小姐有緣分走在一起,我會好好對她的……對了,您兒子的理想院校是哪一所呢?」

  「他的理想院校是……」傅月敏看了看門口,「呀,他來了。這孩子,聽說曼曼在相親就馬不停蹄地跑來了,你自己問他吧。」

  秦嘉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龔先生。」然後愣了一下,瞪大眼對傅月敏說:「麻省理工斯隆商學院畢業的傻兒子?!」

  侯曼軒往門口看了一眼,鱈魚差點嗆在她喉嚨里。她咳了兩聲,接過傅月敏遞過來的水,指著朝他們走來的龔子業,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傅月敏轉眼看向秦嘉木,揚了揚眉:「曼曼是我傻兒子的夢中情人呢,歡迎來公平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