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我乃火中仙
正道也不全是善人,有那張皮子在,反倒更工於心計,況且以顧清源心性,也無有善惡之分。
真火升騰,勾連真陽隕落之後的余火,火勢更旺,化作一片滔滔火海,此地唯有心絕神尼一散仙,玉錦真人兩位都是煉神境,那神火散仙燒得,又何況兩個小小煉神。
他們初至,便看到此地如同被火燎過一遍,料定有人御使大神通,又見顧清源不過應法修為,難免起了歪心,倒不是那殺人越貨的買賣,而是兩人猜定顧清源乃是大宗真傳子弟。
若不是大宗真傳,又豈能引來如此雄火煅燒一地,定然是有重寶在身,見顧清源根骨不算老成,年歲必然不大,所以兩人想用些手段,誆騙些玩意兒出來,神通秘法和那重寶萬萬不敢碰,也就騙些寶材靈丹之類即可。
兩人自信,只需一頓酒飯,定叫這真傳昏了頭腦,送些小禮物,大宗真傳都好面子,回禮必然輕不了,酒過三巡,再吹捧幾句,更能騙得些好處,一來二去,細水長流。
他們貪圖的也不多,那真傳師門長輩也不會追究,只會藉此歷練弟子一番,大門大派手縫裡漏點東西出來,也夠玉錦二人吃的了。
又見那心絕神尼來此,雲吞卻是打算一魚兩吃,先賣個人情給那神尼,再替那真傳解圍,白得兩份人情,說不得那真傳感激之下,送些寶貝出來,於是才有這一齣好戲。
如今那焚山煮海的真火一出,二人這才著了急,道行是重要,但神通和法寶更為重要,多的是一件重寶橫行天下的主兒,兩人沒什麼家底,也就一道統源長,正宗所屬能說道一二,哪裡有什麼好寶貝在手。
「道友,燒錯了,燒錯了,我二人還在裡面呢!」玉錦真人連忙大呼,雲吞道人也是哎呦遍地,不說真火燒過,就是火星兩三點打落道袍,便是兩三個黑洞,什麼精心祭煉的法禁,護體的神光都化為烏有,叫兩個老道愁成苦瓜臉,卻不敢指責,生怕那道人興致一起,把自身道行都給燒了。
顧清源測算一番,這兩人氣數未盡,平素也無大惡,只私德有虧,又不曾過多得罪自己,折騰一番,也算小懲大誡,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一陣火氣爆發,化作推力,把兩人送出火陣。
那股推力何等龐然,兩道人連滾帶爬滾地葫蘆一般翻著個兒顛出火海,再仔細一看,兩道一人燒去半邊眉毛,一人燎了鬢絲,有些狼狽,一臉愁苦。
逃出生天,看著似笑非笑的顧清源,玉錦與雲吞心頭大叫苦矣,也沒了諸般算計,知曉自家小心思被人識破,大氣也不敢出,齊齊拱手一禮,算是謝過,也是賠罪,身形一轉,化作劍光欲飛,那兩道劍光停在半空,又點了點,這才架起劍光一去不回。
沒了礙眼的閒散人員,顧清源這才準備慢慢炮製心絕,火海化作一道道火圈,里三層外三層將其團團圍住,心絕仗劍拋出無數輝光,卻被真火圍堵,橫衝直撞也不得其法,不由得暴跳如雷。
「那小賊,我只要個交待,你便要如此針對於我,還說我徒兒之死無有貓膩!你是哪家的弟子,難不成無人教你尊師重道!」
慧劍成光,在顧清源身周巡遊:「倚老賣老,剛愎自用,真不知伱如何得來的散仙道果,若不是有些許修為,師長扶持,只怕出門就要被人活活打死。」
「莫要自欺欺人了,那紀念芙的斷恩書難不成你沒有收到,她早已與你分割個清楚,和那情郎私奔去了,你還為她喊打喊殺,殊不知她棄如敝履,真是卑賤如雜草的情義!」
心絕立時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被那真火一燒,與顧清源交手一輪,她反倒性子靜了下來,也心知是自己急中出錯言,才有此難,可她平時無不被人敬著,供著,那相熟長輩也知她脾性,除卻年輕時遭了魔劫,往後也算順風順水。
如今她心生退意,可又拉不下面子,這架子被人抬上去,想下來可就難了,一時之間陷入兩難之地,她本是用劍高手,一把南明離火劍讓無數魔頭飲恨刃下,遲疑之下,劍勢當即弱了三分。
心絕想委婉說個好話,暗中服個軟,又心有不甘,隨即依著性子口吐惡言惡語,妄圖激起顧清源怒火,叫那真火陣勢現出一絲破綻,卻又再次破防。
顧清源自然看的清楚,可他又不是那心絕親善長輩,沒必要順著這犟驢性子,只冷笑一聲:
「我說的哪裡不對?你這修心養氣的功夫真是讓狗吃了,還是個睜眼瞎,認那養不熟的白眼狼為徒,還不許讓人說了?」
心絕猛地乾咳幾聲,不曾吐出濃痰,卻噴出幾大口污血:「小賊,不過仗著一把真火驕狂如此,我縱是拼著道行不要,也叫你知曉我玄門正法厲害!」
她抹去嘴角血絲,蘸著鮮血單指三點,印在心口眉間劍柄,那南明離火劍騰火勢,起硝煙,也是一束真火。
在八卦中,離為南方,而南方又是正午太陽之為,乃是至剛至陽的方位,屬陽,離卦乃是焰上有火,明上有光,乃成一束白焰,其名南明離火,又名朱焰真火,相傳乃是四象之一,朱雀本命遺留。
此真火焚遍萬物不留痕跡,克制一切陰邪鬼物,專破邪魔異寶,乃是煉魔至高神火。
心絕神尼折損道行,催動南明離火劍中印刻火種,便有純白焰色飄搖,只是這劍也無法承擔那真火神威,全力催動,登時化為鐵水,故而鑄劍之時,又添了幾種火屬靈材,火晶朱鐵之類的物件。
純色白焰真火只現了一瞬,隨即轉為赤色,心絕大喝一聲,那南明離火劍化作一道百丈的朱虹,在大日真火中遊走,以火對火,以火制火,一時竟然糾纏不休起來。
「我倒是什麼牽引氣機,引我前來,還道是那秦元化,原是你這送寶童子來了!」
顧清源扶掌大笑,出門前一算,乃是路遺拾寶之象,這才與求真同行,沒成想應在此處。
見金色真火與赤色焰流糾纏,一時東風壓倒西風,一時西風壓倒東風,他伸手一指:「這真火落到你手裡也算是蒙塵了,那南明離火最重一個純字,你卻要在那劍器中加了雜質,反倒失了離火菁純本質,威力更是弱了三成,那真火御使便可,又何須器物依託!」
見心絕隱隱有不服,顧清源微微一笑:「也罷,我便叫你見見那至高的御火法門,免得你說我胡吹大氣。」
法力一吐,顧清源放開對那大日真火的禁制,原本與朱虹糾纏的真火猛地爆發,隨即聚攏,化作一火種,看著不大,拳頭大小。
火種一頓,飄搖起來,焰苗升降,噴吐無量火氣,熱氣,金焰亮起光暈,溫度不斷抬高,不過幾息時間,就已經變了顏色。
先出金光,隨即金黃轉為瑩白,再度收縮,瑩白露出一縷藍絲,那淺淺藍色把白焰火種整合渲染,靜靜沉在空中,無有一絲火氣泄露,卻把心絕嚇得吶吶無言。
在她心神之中,那散發著淡淡螢光藍火仿佛孕育著吞天食地的大恐怖,看似平淡,一經爆發開來,要將天地燒出個窟窿。
心絕目光一觸即收,連神識也退縮回來,只看過一眼,那視線就被灼斷,神識都被燒去半分,心絕一收回神識,便感覺絲絲縷縷的熱意從心底孕育,騰騰火氣自腦中生出,要把那燒成灰燼。
變化還未結束,隨著那火種藍色越來越深,焰勢越來越盛,火種上逐漸露出一絲紫意,妖異非常。
顧清源一點手,那枚火種在指尖遊走,可焚山煮海的真火靈動無比,燒殺天地間絕大多數修行人的火種在他手中安分守己。
他看向冷汗直流,卻瞬息被由內而發的火焰真意灼乾的心絕:「如今,你可服了?」
一陣陣熱浪從體內發出,心絕甚至感覺體側與外界交互時,有絲絲的涼意,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她清楚,那是因為她自身被真火催的體溫太高,比外界高出太多,反倒覺出冷來,她現在就是一把乾柴,只等一個火星,就會瞬間爆燃。
那百丈朱虹在真火照耀下失了威能,噹啷啷寶劍落地,心絕隨即癱軟身軀:「貧尼……有眼不識泰山,誤會真修了。」
她倒不是貪生怕死,只是被那真火攝住了心神,折了心氣,連最得意的寶貝都被人輕易破去,心灰意冷,什麼臉面生死,都不在乎了。
以這般御火法門,真火威能,打殺一二散仙也不在話下,又豈會枉費工夫謀算那紀念芙之事,是我想差了。
顧清源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慧劍察情,那心思也看的明白,只是不太理解此界修行人士的思維邏輯,修為高,戰力強與那不遮掩紀念芙一事有什麼聯繫。
又仔細一想,旋即明白過來,在此界人看來,那散仙已經是那仙人了,仙人與那紀念芙,便是天與地之別,既然是仙人,又豈會在意腳下小小螻蟻,更何況費心謀劃。
見心絕如此做派,顧清源也沒了旁的心思,伸手取過南明離火劍,一點焰中迫出:「你不敬我,我還你一番苦頭,也算因果相報,這南明離火我取一半,算作賠禮,你可情願?」
心絕面如死灰,生死都不在意,又何況真火,點點頭沒有說話。
顧清源嘆了一口氣,這老尼一氣打殺難免惡了同道,更何況這送寶童子還另有用處,顧某人最是勤儉持家,至於那臉面……那又能賣幾個銅板,約幾斤金銀?
思慮片刻,他緩緩開口:「我知你性情如火,爆烈非常,但這天生性情是一方面,以我所見,你所修火法應當有疏漏,致使火氣上涌,影響心智,遺毒無窮,你且看來!」
他手指勾畫,點出金符,不一會一篇數百言的蝌蚪小字懸在半空:「我與那火道還算有些造就,這篇《灶火老農功》乃是我心血之作,旨在以心為田,以身為地,蘊養火種,滋養火氣,如那老農一般,初春種下一枚枚火種,秋後收穫一株株火樹,是一篇靜功,最耗心神,或許可解你那火毒入心,更性改情之疾。」
顧清源臉色平靜:「你若是信得過,便拿去修,若是信不過,隨手一丟便是。」
心絕看著那字字珠璣一篇文章,言發真意,語論火行,散仙心神何其強大,一眼過去,就參了個七七八八,心頭再加推演,不由得一顫,這哪是什麼老農功,這是那直指大道的根本法門!
她卻沒有狂喜之色,猛地拜倒,再起再拜:「心絕口出錯語在前,狂悖無禮在後,已是彌天大罪,仙人不計前嫌以贈真法,實在羞煞老尼,敢問仙人名號,履凡何處仙山,待心絕處理完身後事,再行請罪,願做一牛馬之材,供其驅使,以贖不敬之罪。」
言語間竟是把顧清源當成那下凡的仙真,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事也不算錯。
「貧道不過一凡間紅塵客,遁去凡塵中,只在餐霞山伏龍觀落腳,那牛馬驅使,贖罪之事不必再提,同為正道真修,淡泊相交即可,日後再相遇,也可說一聲不打不相識。」顧清源婉拒道,卻沒有把心絕摻起,演戲罷了,他心眼小的很。
贈法也不是他大發善心,以德報怨,是顧清源見那心絕有長久氣數,是個活的年歲長的,便撰了一篇功法,點其成試功小白鼠,借氣數再成就一法,那老農功一成,便可誕出一道真火,不是旁的,正是那人間火。
此火借人間火氣煙氣而成,如那灶中火,可烹百食,如那奉神煙,燃指敬仙佛,諸如此類,需得百種凡火凡煙才可能成。
顧清源不耐那水磨功夫,自然要找人代勞,如今這心絕正是個好幫手,有閒有錢,又占了個正道的名頭,行事便宜,只等那心絕如辛勤老農一般收斂火種,造就一地碩果纍纍,他便能在感應之下收割一番,畢竟那是自己撰寫的功法,留幾千道後門也實屬正常。
『有那火毒之疾,也不愁這心絕不入套』
心裡千般思量,萬中謀算,顧清源面上不顯,輕聲叮囑幾句其中關隘,那想擲了好幾回的寶雕香車終於落地,在心絕落寂而又自慚的目光中化作金焰火光飄然離去。
「火舞破長煙,仙姿傲九天,身隨雲焰去,我乃火中仙,貧道去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