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提步想走進去看一看的時候,陳明州緩緩出聲道:「月兒,我接下來有事要走開一下,你今日就早些回府吧,晚點兒我再去找你。」
「我想在此處再待會兒。」聽了陳明州的話後,顧月兒慢慢出聲回道。
「這兒人太多了,剛才要不是我,你就差點兒摔倒。」
「哦,知道了。」顧月兒有些不大情願的應道,她心裡想著先聽從陳明州的話,等他離開了,她再繼續留在此處。
她心裡這般樂滋滋的想著,卻聽身旁的人驀然開口道:「珍珠,照顧好你家主子,若是出了什麼事,你懂的。」
似是看出了她心口不一,態度敷衍的樣子,隨即,顧月兒便聽到陳明州吩咐她的婢女珍珠,語氣聽著頗為嚴肅。
「是,四爺。」
聽了吩咐,珍珠輕輕屈身畢恭畢敬的應道,「奴婢一定看好主子,不讓她出一點兒事。」
聽了這話,顧月兒忽的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般,一下子沒了勁兒。
陳明州這人,真的是太蠻橫霸道,憑什麼他離開,她就不能繼續在街上玩下去了,這條街,難道都是他開的嗎?
想到這兒,顧月兒忍不住癟了癟嘴,心裡有些不太開心。
只是,想到自己不管情緒怎樣,她都肯定都要回去府里,認清了這個事實之後,顧月兒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回府便回府吧,剛好也快到了餵貓的時間了。
還別說,好一會兒沒見,還真是有些想念那些小東西了。
陳明州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到車馬停放的地方,直到親眼瞧著她上了車後,他才慢慢轉身,提步離開了此處。
「清芝姐姐,剛才那人真的好過分啊......自己賭博輸了家底,欠了債,竟然背著妻子將女兒給賣了,那人真是太壞了,我本來想去教訓教訓一下他的,你怎麼扯著我的衣服,不讓我過去。」
京城的某間茶館裡,沈若雨的話音剛剛落下,店小二便將茶水端到了她們跟前。
「那種人,若雨你最好還是不要惹了,省得將自己的名聲牽連了進去,你是女孩子,總歸是不大好,要是讓你爹娘知道了,肯定也為你擔憂。」
「哦,當時我還真沒想那麼多,謝謝清芝姐姐的提醒了,要不我回去,肯定要被爹娘說一頓。」聽了話後,沈若雨又細細的思索了下,覺著宋清芝說的不錯,隨後,她抿起嘴唇笑了笑回道。
「沒事,不過以後要是再遇上這種事情,可千萬不要像今日這般衝動了。」宋清芝柔聲提醒道。
沈若雨聽著點了點頭,似是又想到了什麼,接著便出聲問道:「清芝姐姐,你腳上傷好些了嗎?」
「傻瓜,肯定好了啊,要不你今日約我出來,我怎麼可能會同意。」
「說的也是......不過,想起剛才的那事,我突然發現自己過得還蠻幸福的了,之前父親母親沒有陪著我身邊,我心裡不知有多委屈,但今日看到了那樣的事後......」
沈若雨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來人突然出聲打斷,「愛哭鬼,看到什麼樣的事了?」
沈若雨回身,見到是哥哥沈昀卿,還有經常逗弄她玩的詹家公子詹文,他的府邸和外祖母比鄰而居,小時候不知道被他逗哭了多少回。
「......」聽是詹文詢問,沈若雨氣哼哼的懶得理他,「哥哥,你怎麼與他在一塊兒?」
「我們偶然遇到了,便聚一起喝了會兒茶,倒是你們剛剛在一起聊什麼呢?」瞧妹妹沈若雨沒有回詹文的話,沈昀卿便又緩緩開口問道。
「我剛才和清芝姐姐在街上閒逛,遇到個惡漢,他做事真的特別過分,他自己賭博輸完了錢,欠了一屁股的債,竟然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給賣了,哥,你說那人過不過分?」
思及當時所看到的情景,沈若雨越說,便越覺著那漢子真是惡毒,為了賭博,竟是連自己的骨肉親情都能輕易捨去。
「是挺過分的......怪不得見你這般生氣的樣子......」
「後來呢,你沒將那人狠狠地揍一頓嗎?」詹文好笑的插話道。
「詹文,你還是別逗她了。」
沈若雨沒惹事,沈昀卿在心裡已經大大的鬆了口氣。
他雖然對那惡漢實在沒什麼好感,但他更不想自己的妹妹牽連進此事,畢竟她是姑娘家,若是當街與那無賴計較,總歸失了體面。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與她開玩笑了,若是真將她說動,過去把那惡漢給狠狠揍一頓,到時別說你了,我爹娘肯定也饒不了我。」
「知道就好。」瞧詹文乖乖應答哥哥沈昀卿的話,沈若雨語氣有幾分嘚瑟的道。
「你這臭丫頭......」詹文看沈若雨一臉得意洋洋的模樣,他沒好氣的輕笑了聲。
喝好了茶水後,幾人一同從茶館中走出,剛走出門,便發現四周不少人目光,都放在一個方向,沈若雨瞧著他們一面走著,一面神色頗為嫌棄的指指點點。
順著那些人的目光,她側身抬眸朝那個方向瞧去。
只見路邊的一處賣面的攤子上,那不久前,絲毫不為自己賣了女兒為恥的惡漢,此刻正胃口頗佳的大吃大喝著碗裡盛裝的麵條,一點兒不在意四周人來人往異樣的目光。
人不要臉到了如此,沈若雨真是大大的重新刷新了自己的三觀!
「若雨,你瞧什麼呢?」回身瞧著妹妹沈若雨止住了腳步,沈昀卿輕聲疑惑問道。
「哥哥,你瞧那人,他就是那個剛才我說的,賣了自己親生女兒的男人。」沈若雨口中說的那個男人,其實他並不怎麼在意。
妹妹單純,自是沒見過黑暗之下的骯髒事,而像這種因為賭博導致妻離子散的例子,那個男人並非唯一一個,事實上,像這樣的事情,說不得還有很多很多。
這些不是他們能管的了的事,即便一時伸出援手,也很難從根源上解決處理好此事,因而能做得只有冷眼旁觀了。
別瞧此刻有好些人,對那惡漢言行上指指點點,但真正要他們牽連進去,根本不會有一人願意,純碎都是因為日子太過枯燥無聊,所以看看熱鬧罷了。
但因為是自己的妹妹,沈昀卿眼眸便向她手指的方向慢慢看去。
那男人一身粗布麻衫,幾分不修邊幅,因著身材較為魁梧,獨自一人占了兩條長長的坐凳,他一腳落在地上,一腳抬起翹在木凳上。
那人微微垂著頭,神情頗為享受著,大口大口的吃著碗裡的麵條,只一會兒的功夫,碗裡的麵條便見了底,男子這才抬起了頭來,因為和他的距離並不是很遠,在那男人抬起頭的一瞬間,沈昀卿便瞧見了他臉旁邊的一道疤痕。
也就在這短短的間隙,他很快便認出了此人,那男人,他曾在河間府見過,只是,那時他是個被顧家小姐顧月兒狠狠欺壓過的普通百姓,但為何再次見到他,那男人怎麼就成了妹妹口中賣女兒的惡漢。
不知怎麼了,沈昀卿只覺著腦袋一陣混沌。
登時之間,他想起了在河間府的三年歲月,想起了那個總喜歡跟在他身邊的那少女,又想起了為了堅持自己,他一次次的壓抑著自己內心真正的情緒,強迫自己,一次次提醒自己回想初遇那少女的情景。
他一直以為做錯事的人是她,從再次相遇,顧月兒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被他打上了虛偽的標籤。
因而之後三年裡,不管顧月兒做了什麼,沈昀卿只覺著那都是她佯裝出來的模樣,那麼做的目的,不過都是想吸引他的注意。
而他那時候,又對她做了什麼。
他在世人眼中自來光風霽月,端方知禮,但他卻不只一次的對著顧月兒,說了好些難聽的刻薄之語,只想著能夠早早的擺脫於她,不想與她牽扯上一點兒關係。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對的。
而到了此時此刻,沈昀卿才隱隱發覺到,這些年來,做了錯的離譜之事的人似乎是他自己......
「哥哥,你怎麼了?」瞧沈昀卿的臉色忽的蒼白幾分,沈若雨心裡很是擔憂的問道。
「......沒什麼,咱們走吧。」
自看到哥哥沈昀卿的神情有些不大好之後,沈若雨便沒再繼續說下去,聽了沈昀卿的話後,沈若雨聽話的點了點頭,輕輕的回了一聲:「好的,哥哥。」
提步離開前,沈昀卿又回頭看了一眼那漢子,不知覺間,他冷眸微微輕垂,垂在身側的手掌慢慢的握緊。
這件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
而就在這同一時刻的陳明州,他同顧月兒分開之後,便繞路先去了京城的百勝賭坊,再從暗道出了門,往京城外的一處隱蔽山林趕去。
因為實處緊急,剛才在街道上,楚桓的手下人不好直接將消息傳遞給他,恰好當時街上出了不小的事兒,很多人都聚著一處,摩肩接踵,很是雜亂。
也是趁著那個間隙,楚桓那邊的人趁機將他身旁的顧月兒推倒,仿若只是一次無意之舉,卻在陳明州伸手去扶人的時候,那人將密信交到了他手中。
今日帶顧月兒出來,本來是事前準備好了一個好戲,想讓她親眼瞧瞧,但臨時突然出了急事那今日的這戲,只能再往後推一推了,真是可惜。
早已知道顧月兒的那個庶妹顧憐來了京城,因為擔憂顧月兒的人身安全,便只能吩咐婢女珍珠看著她回府。
雖說珍珠那丫頭拳腳功夫極好,但他心裡還是有些隱隱擔憂,擔心在他看不見的時候,顧月兒會出了事兒。
到了今日此行之處,沒一會兒,便有人暗語過來迎接。
「四爺,你今日怎麼過來了?」
「收到密信,這幾日可能會有人過來搜查此山林,為了防止被發現,從今日開始速速停止一切活動。」
因為走的匆急,寒冷的冬日裡,青年的鼻尖上竟浸出了些許汗水來。
陳明州一面抬手將身上的斗篷慢慢解下,一面語氣淡淡的與來人說道。
「是,四爺。」
「今日我來此處,要說的便是此事,時間緊急,我不便多待。陳明禮此人生性多疑,若是他手下遲遲不見我人......定要生疑。」